光下

　　印君早上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拿起手机看时间，八点多。
　　又点开和季卫的聊天框，上下滑动几下，退出。

　　郑晓雯昨晚给她发了消息，说她今天和李杨他们约了出去玩。印君没问他们是谁，是不是包括季卫。
　　她总离他们的生活很远。

　　老太爷躺在床上看电视。
　　自从老太爷卧床不起后，就把电视搬到了条台上。

　　“锅里有粥呢，快去吃早饭。”老太爷催她。
　　印君把手机放到桌上后，去厨房，盛了一碗粥后，端着碗一起来看电视。屏幕上放的是新闻，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太爷讨论。

　　震动响起，是季卫的消息。
　　他给她发了一张画室的照片。
　　J：【醒了吗？】

　　印君回：【在吃早饭。】
　　J：【起这么早，打算干嘛？】
　　0：【作业没写完。】

　　J：【还差多少？】
　　0：【一点。】

　　J：【一点是多少？】
　　0：【两张卷子。】

　　J：【我还一字没动。】
　　0：【那你加油。】

　　J：【我4号放半天假，可以去找你玩吗？】
　　0：【不可以。】

　　J：【好，重新问。】
　　J：【我4号放半天假，可以去找你写作业吗？】

　　印君盯了手机屏幕半晌，放下，继续喝粥。
　　是自卑的，也是自尊心强的，怕季卫发现她身上的淤泥。

　　她低头闻了一下身上的味道，闻不出来。
　　堂屋里有一股味道，很混杂。昨晚印君回来的时候，感觉很刺鼻。一晚过去，也适应了。

　　印君没有回复。

　　吃完后，印君拿着书包到堂屋桌上写作业。老太爷为了不打扰她，想要关掉电视，被她制止。
　　“老太爷，别关，我正好也想看。”

　　老太爷笑，“写作业就认真点。”
　　“没事，我能一心二用。”她这话说得调皮。

　　祖孙两个就一个看电视，一个边看边写，上午时间也就过去了。
　　印君将卷子写完之后，拿起手机看与季卫的聊天框，对话终止在季卫发的那两条消息。

　　她既接受不了季卫对她的靠近，也拒绝不了，她想这种方式或许是委婉但又最直接的。
　　正想着，爷爷回来了。印君立即起身迎接，聊了几句之后拿米开始煮饭。

　　这几天季卫都没有再联系印君，印君每天就是看看书，写写卷子，陪着老太爷和爷爷。
　　日子过得倒也快。

　　10月4日上午11点27分，季卫给印君打了个语音电话。
　　她没有接。

　　随后他又发来好几天消息。
　　J：【我在K8上，在哪站下车？】
　　J：【迷路了，有些害怕。】
　　J：【肚子很饿，能带我去吃顿饭吗？】
　　J：【你说我们是朋友的。】

　　印君发了几个点过去，这人很会耍无赖。

　　J：【别太狠心。】
　　印君被他这句逗笑。

　　0：【你在富学站下吧。】
　　J：【那还有22站，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0：【我在站台等你。】
　　J：【等我？】
　　J：【好。】

　　印君先去厨房把米饭煮好，又将菜都切好之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是12点01分。
　　她从房间找出花露水，在身上喷了两下，确保没有味道之后，才出门。

　　“老太爷，厨房菜都备好了，你让爷爷直接下锅就行。我上街去买点书，下午晚点回来。”
　　“那你自己去抽屉拿钱，也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老太爷支起身子，冲印君喊。

　　“不用啦，我身上有钱，先走啦！”印君说完就走了出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印君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块，呼吸有些紊乱。她突然跑起来，就是想跑，没什么理由。
　　身上的外套被落于胳膊肘处，印君笑起来，停下，将衣服穿好。慢慢走向前面的公交站台。

　　印君下车后，走向对面的站台。
　　站台边站着三个学生模样的学生，还有两个老人。

　　她站在最边上，看向车要驶来的方向。
　　这条街很热闹，来往不断的行人和车子。许是小长假，比以往多了很多年轻人。今天的太阳不算太烈，有种将人包裹住的温暖。

　　季卫给印君打来语音，这次她没有挂断，摁了接听键。
　　印君没有说话，她在等对方先说。那边有公交车行驶的噪音声，对话的声音，在双方的沉默的时间里，站台的播报语音响起，还有两站。

　　“同学。”
　　印君没应。

　　“印君同学。”
　　她还是没有回答。

　　季卫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也不说了。”
　　他的语气有些孩子气。

　　印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举着手机，没有挂断，静静听着对方手机里传来的各种声音。

　　那辆K8驶过来的时候，印君觉得那两个字有些看地眼花，她下意识用手挡住额头，看向车的后门。
　　再抬眼间，就看到了季卫下车的身影。穿着全套的黑色牛仔衣，白色的休闲板鞋，斜跨包被他拿在手里，手机紧贴耳边。黑眼圈有点重，有些疲惫感，看起来似是昨晚熬了夜。

　　印君站直身体，傻傻地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季卫走到她身边。
　　“你可真狠心，三天不回我消息。”他说这话时，眼里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印君放下手机，抬眼瞧他，瞬间有些窘迫。
　　这句经典台词，调侃意味太浓。看他的样子也不像生气，反倒像是拿她打趣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委屈吗？”季卫弯腰，凑近她。
　　印君吓得立即向后退，又把头低下去，摇头。

　　季卫也不再逗她，看她这副小白兔模样，虽恼，却被瞬间消散。

　　“你吃饭了吗？”
　　印君摇头。

　　“那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季卫说着把包斜跨在身上，有些新奇地朝四周环顾着。
　　刚只顾逗印君，忘了看这是什么地方。算是比较热闹的镇街，人很多，一条下去都是店铺。

　　印君跟在他身旁，“我都行。”
　　季卫低头看了两眼手机，又看向身侧的人。白色的卫衣外套，淡蓝色牛仔裤，依旧是低低的马尾。鼻子很小巧精致，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一扇一扇的。脸上有些淡粉色的红，耳朵也红红的。她只到他的胸口处，娇小瘦弱，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那我随便选，你跟着我。”季卫放缓了脚步，侧着头看向两边的店铺。
　　话虽是这样说，但每到一家店铺的时候，都会问一遍印君“吃这个吗”。

　　印君答：“你看就好。”
　　季卫听到她的答案，继续抬步往前走。一遍遍，不厌其烦，直到走到尽头。

　　他想让印君明确说出自己的喜好，而不是什么都行。他总觉得印君内心非常有想法，但怯于表达，很多时候会迁就别人，这样是会被别人看轻了去的。他也并不是没听过班上的那些女生讨论过她，郑晓雯和李杨都是心思比较粗的，很多东西察觉不到。陈望倒跟他提过几嘴，说不要拿印君开玩笑，她心思敏感，可能会多想。有时候并不是足够安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不会吸引别人的目光，而是不融入就会显得奇怪，随之而来的是一些窃窃私语。就是，现在太闲，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那些无聊的人总得找点乐子。
　　其实，她也并没有傻到不会反抗，不是挺会拒绝他的吗？

　　“再来一圈，你好好想想吃什么。”他转身，往前走。这么一段路程下来，有点热，脱下外套，挂在包上，带着印君继续。
　　“那我们就去吃盖浇饭好了。”印君看向对面的店铺。

　　季卫挑眉，牵了下嘴角，对她表示鼓励，“不错，还是有良心的，没真想把我饿死。”

　　印君很少来外面吃，也不能给他介绍，只能跟在他后面一起走进。
　　季卫倒也没问，随意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又抽出几张面纸擦印君面前的桌面。擦完后，反过来擦了自己的。

　　“吃什么？”他问。
　　“土豆牛腩的吧。”

　　“好。”季卫朝老板招手，“老板，两份土豆牛腩盖浇饭，谢谢。”
　　“好嘞！稍等啊！”

　　说完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指关节轻扣，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印君看向他的手，骨感很漂亮，指甲是淡粉色的，上面有弯弯的月牙。他真的很白，明明经常打篮球，却晒不黑一般。

　　“想什么呢？”
　　他发现印君的眼神总是呆呆的，有些木讷，有一种学傻了的感觉。确也是，一天到晚都在学。那些凌晨他看得都有点想吐了，她还在那边学。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找我。”
　　许是刚跟着季卫走了一大圈，且对方看似也不像表面那么清冷淡漠的样子，相反，话还很多。这让印君，倒胆大了些。

　　季卫食指停住，顿了几秒，“刚来没朋友，觉得你很用功，想跟你做朋友，晚上带着我学习。”
　　“可是，你成绩不是很好吗？”印君不理解，她的成绩也就中等偏上一点，还轮不到带他学习的地步。

　　“一般，你带我正好。”季卫继续点桌面。
　　“那你作业带了吗？”印君想起他说是来找她一起写作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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