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知归路

　　当晚柘树小院里的两人并未等到任何人，而是在离开东海之前“巧遇”了苍龙和汝棠二人。
　　燕知看着远处苍龙稍显沧桑的脸庞上露出惯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倒是像个谦谦君子一般，他身旁的汝棠唇色苍白，对上那双深碧色的双眸，燕知能感受到汝棠释放给他的善意。
　　“不想竟在此处遇见了山主和夫人，这几日宴席忙碌若有照顾不周之处，万望见谅。”苍龙拱手道。
　　勾陈顶着燕知陌生的脸同样拱了拱手道：“苍祈大人的蜃景内灵力充足，东海珍馐良多，何来照顾不周之谈。”
　　苍龙暗自打量二人，笑道：“今日本是带棠棠选珠子的，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喜爱之物，蜃景内有一雕玉山，多瑶碧、明珠这些闪亮的物件，内子喜欢此类，若是夫人喜欢可一同前去挑选些带回招摇。”
　　燕知没想到话题竟绕道他身上，正琢磨着该如何答复，身旁的勾陈一脸惊奇道：“刚巧内子的爱好竟与夫人相同，惯爱些珠玉物件，小老儿便多谢大人与夫人了。”说完还含笑的看了眼燕知，满眼的温柔之色，看的燕知尾羽的毛都要炸了起来。
　　苍龙脸上露出同款惊讶，笑道：“那倒是巧了，不如让夫人同内子一同去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物件。”
　　“那多谢大人，也有劳夫人了。”
　　燕知感叹堂堂神兽，这两位演起戏来竟如此信手拈来，搭用的借口也怪让人不齿……
　　勾陈手指勾了勾燕知的手心，叫他安心去。
　　那头的苍龙装模作样的给汝棠拢了拢头发，将汝棠脑后的薄披风帽子戴上，小声在汝棠耳边道：“你明白该做什么。”
　　那小凤凰根本瞧不出原形，凤凰的十一子不过将近千岁，法力自然敌不过他们这些近万年的大妖怪，可巧了对面二人的原形皆瞧不出，叫汝棠去试探这小凤凰的身份，才好进一步引出身后的人。
　　苍祈心里澎湃，他几乎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两百余年如今终于抓到他的尾巴了，这次他既要治好凤凰灼烧之痕，还要讨回这两百年所受之苦！

　　燕知随汝棠来到苍龙口中的雕玉山，所谓雕玉山不过是一些瑶碧之类的玉石堆砌而成，一路上汝棠未曾开口，燕知能从他的气息中感受到一丝虚弱，昨日见明明还好得很，今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燕知正疑惑着，身旁的汝棠伸手在雕玉山上拾起一颗火红的珠子，汝棠白皙纤柔的指尖捻着红珠转头开口：“十一，你自小便生在南禺山吗？”
　　燕知点点头，这话问十一和问燕知没有区别，他俩自小长在一处。
　　汝棠含笑的双眼望着燕知的双眼：“那丹阙宫可有别的鸟儿？”
　　燕知心里赞叹，鲛人身在东海竟然还知晓南禺山丹阙宫，想来丹阙也并未潦倒，若是素来不苟言笑的丹越听了怕是也要激动片刻。
　　“丹阙宫大多数都是凤凰一族的鸟儿。”
　　汝棠有些犹豫，他不知问了会不会对十一造成影响，当下苍祈摆明了是对他们有所怀疑了，他垂首思索，片刻抬头又问：“那十一在丹阙宫，身侧可有一只山雀？”
　　燕知本来诡异的感受更加浓烈，十一身边的山雀不就是他自己，这鲛人作何知道丹岐身边有一只山雀？是苍龙起疑了？不该啊，苍龙怎知丹岐身边有山雀，就算知晓这试探的方式未免也太不加掩饰了一些。
　　“你怎知.....我身边有一只山雀？”
　　汝棠即刻便反应过来，这世上只有一座南禺山，同样他也不相信，山上会有同样年纪大小的凤凰身侧有一只山雀。
　　因此眼前的人就是燕知所说的小凤凰，汝棠的手一把抓住燕知的手臂，他焦急地开口询问，小扇似的睫毛不断颤抖，眼眶含着一汪水，燕知猜测那汪水流淌、坠落就会变成一颗颗鲛珠。
　　“他.....他后来可回了南禺山？”汝棠已然觉察不出那颗红色的珠子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硌出了圆润的痕迹，他不断靠近询问，有一种乞求的可怜之态。
　　燕知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汝棠所问，两百年前那只山雀可归山了吗？
　　在他被消除的那段记忆里很可能有眼前这个鲛人，他们在西殿遇见汝棠便轻抚了凤凰赤羽，如今想来那个眼神怕是以为遇见了故人，又不确信。
　　但燕知并不记得汝棠，随着两百年的变化加之原形被隐藏，汝棠已然不敢再确认他就是燕知。
　　“他回南禺山了，你.....认得他吗？”燕知没察觉出自己嗓音的颤抖，两百年他第一次遇见那段被消除记忆中的人，燕知一时间感觉喉咙如同被异物噎住，难以发出声音，他惧怕触碰那段记忆，又想找到那段记忆了解过去。
　　汝棠听着燕知有些哽咽的声音，觉得是自己的失态吓到了燕知，连忙抹去眼框的泪水，展开一个明媚的笑颜：“抱歉是我失态了，他回山自是最好了，多谢你小凤凰。”
　　燕知看着汝棠有些泛红的双眼，他压制着想要询问的冲动，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如今是勾陈的大事万不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坏了事。
　　燕知握紧的手指轻轻松开，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缓缓开口：“他回山那日倒是受了重伤，你可知…”
　　燕知的话被前来的侍者打断，侍者弓着腰问：“大人询问两位夫人可选好了？”
　　汝棠背对着侍者说：“我同招摇夫人一会便过去。”侍者转身离开雕玉山，燕知方才卡在嘴边的疑问也没有再说出口。
　　汝棠在靠近燕知，手指轻搭在雕玉山上提示燕知：“我不在意你们来东海是何目的，离苍龙远些，且不可提起山雀，绝不可提起他，记住了吗。”
　　说完在抬手在胸口处拿出一颗珍珠递给燕知：“这是鲛珠，如果可以，你能帮我送给他吗？这是我曾答应过他的。”
　　燕知接过鲛珠，一颗小小的珠子却如同磐石一般，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汝棠认不得他是燕知，他也不敢贸然认领身份。
　　即使他很想告诉汝棠他是燕知，是山雀，能不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回到苍龙和勾陈的身旁，燕知不知道勾陈和苍龙都谈了些什么，他的思绪已然停留在了汝棠给他的那一点点的信息。
　　他曾经遇见了鲛人，还讨要的一颗鲛珠，燕知的嘴角强扯起一个弧度，自己以前当真是有些不要脸的。
　　可惜了，他没记住这个漂亮的鲛人.....
　　一时间四个人的气氛有些难以言说，勾陈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有多喜悦，淡淡道：“山中还有事情尚未处理，现行告辞了。”
　　勾陈熟练地扣住了燕知的手腕，燕知当着苍龙的面不敢再看汝棠，只是微微垂首道：“十一期盼夫人到时来招摇，十一定然陪夫人找到夫人所说之物。”
　　汝棠愣了愣，随即柔和一笑：“那就说好了，十一定要帮我找到那颗绚丽的黑色宝石。”
　　燕知点点头：“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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