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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枕眠与青春期
01
从离开单位起,李响就察觉自己被人跟上了。
他面不改色,像往常一样笑着和门卫大爷打了招呼,然后拎着公文包往家走。
走出单位这条街,他没有继续往家的方向走,而是拐到了人烟稀少的小巷中。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巷口,车门缓缓打开。
李响左右看了一番,然后朝车的方向走去,一弯腰,上了车。
车门关上了。
“李秘书,好久不见啊。”
李响把公文包放在腿上,抬头看去。
是唐小虎,正笑着。
李响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见我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们非得搞这种做派。”
“大秘书,”唐小虎一摊手,“现在只要我们老板出门,屁股后头就跟着一堆警察。我们倒是想大大方方见你,也得他们同意算啊。”
李响冷哼一声,“那还不是因为高启盛失踪。”
唐小虎举起手,“诶,他失踪可跟我们没关系。你不知道他是高材生吗,高材生脑袋很聪明的,我们可比不上他。”
李响说道,“跟你们有没有关系,你们自己清楚。”
唐小虎一乐。
“唐小虎,回去跟你们老板说,我是不会帮他做任何事情的。”李响说道。
“李哥,话可别说太早。”唐小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回的忙,您还真得帮。”
02
高家。
高启兰坐在茶桌前斟着茶。
电视开着,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高启强翻过手中的书,说道,“降温了,记得给小盛带点厚衣服。”
“好。”高启兰点头。
她倒了杯茶,装作无意提起,“好像没看到小虎。”
“他有事,”高启强专注于手里的书,随口应道,“有个场子只有他管得了。”
高启兰轻轻一笑,“是去找李响了吧。”
高启强摩挲书页的手指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高启兰。
他眯着眼睛,道,“你就非得往火坑里跳,是吧?”
高启兰把茶杯推到高启强面前,说道,“哥,我们是一家人,我早就已经在火坑里了。”
高启强端起那杯茶,看着那缕热气缓缓升空。
前几日在寺里,当高启兰提起李响时,高启强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高启强闭着眼睛自我催眠,念叨着“我听不见,我看不见”。
高启盛则是和唐小虎演起了双簧。
高启盛张冠李戴连连赞叹,“小虎哥,你这主意好啊!”
唐小虎接过话头迅速认领,“是啊是啊,我这脑袋可太灵光了!”
高启兰哑口无言。
03
“早就在火坑里了。”高启强重复着她的话,笑了。
“以前没发现,现在越来越觉得,”高启强抬起头注视她,“你和你二哥简直一模一样。”
高启兰微微一笑,说道,“哥,我啊,是你和二哥养大的。”
“在我身上看到你们的影子,这很正常。”
透过热气腾绕,高启兰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当年,你拦不住二哥。现在,你自然也拦不住我。”高启兰说。
高启强笑了,他点点头,说道,“是。”
高启兰也跟着笑了,她换上撒娇的语气,说道,“哥,看开吧。”
“咱们一家人,”她对高启强眨了眨眼睛,说道,“没一个好东西。”
高启强哈哈大笑。
天气预报播完了,高启强瞟了一眼电视,说道,“一晃,又要到阿盛的生日了。”
高启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点点头,有些出神地看着屏幕。
“是啊,一晃。”
高启强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他站起来,扶着因久坐而酸痛的腰,说道,“我啊,答应过你二哥,补一个大的生日给他。”
“小兰啊,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高启强转过身,看着高启兰温柔地笑起来,“咱们给你二哥庆生。”
高启兰也笑起来。
“好。”
04
高启盛对着摆了一桌子的药目瞪口呆。
“都要吃啊?”
高启兰按照配方把药准备好,点点头,说道,“一个都不能剩。”
高启盛干脆闭上眼睛,抓起一把药一股脑地全塞进嘴里。
高启兰给他递上水,说道,“真应该让你喝点中药补补。”
高启盛艰难地咽下药,摆摆手,“可别,心疼心疼你二哥,那东西实在是太苦了。”
高启兰顺顺他的背,说道,“说来也奇怪,咱们家怎么就你怕苦?我和哥喝中药都不眨眼,唯独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高启盛笑了,“是,有回哥为了逼我喝药,鸡毛掸子都翻出来了。”
高启兰也笑,说道,“那他也是吓唬你,还能真打你呀?”
高启盛瞪大眼睛,说道,“吓唬我?你哥打我的次数还少吗!”
高启兰捏住他的两腮,说道,“那是因为你不听话啊,阿盛,活该挨揍。”
“啊,没良心。”高启盛被迫鼓着腮帮子,故作心痛状捂心口,“多少次我都是帮你顶罪,嗯?”
高启兰笑起来。
她搂住高启盛的脖子,亲昵地贴他的额头。
“嗯,”她眼睛弯弯的,“阿盛最好了。”
高启盛笑了,他摸着高启兰的头,声音软了下来。
“现在知道嘴甜了?”高启盛逗她,“就气我吧,把你哥气死,你就高兴了。”
“哪那么容易被我气死。”高启兰笑,“这么多年了。”
高启盛的手指穿过高启兰的发丝,他捻起一缕头发,注视着。
“是啊,这么多年了。”
高启盛像是在喃喃。
“我的小兰啊,都长大了。”
05
晚些的时候高启兰也不着急回去。
她偏偏要和高启盛挤在那张小床上。
她枕在高启盛的手臂上,用腿缠着他的腿,还要十指交叉地和他牵手。
高启盛被她缠得动弹不得,连连劝诫女施主自重。
高启兰不理,她就靠着高启盛的胸膛,听他的心跳声。
高启兰总觉得这样才应该是对的。
和他睡在一张床,和他亲密接触,和他交换拥抱,仿佛这些都本该如此。
06
进入青春期后,性别成为家里的首要大问题。
高启强和高启盛面对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时常麻爪,那时候高启强说过最多的话就是“阿盛你看好妹妹,我去找邻居阿姨过来”。
也才十几岁的高启盛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独自面对着高启兰手足无措。
高启兰的生理期,是高家兄弟面对的第一场战役。
那天晚上高启兰又钻进高启盛的被窝,趴在他耳边可怜兮兮地说哥哥我肚子疼。
高启盛吓得睡意全无,他给高启兰按进被窝里,把四周掖得严严实实。
高启兰摇摇头,说还疼。
于是高启盛搓热掌心,给她捂肚子。
高启兰舒服多了。
她寻找热源,缩进哥哥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等待困意。
从邻居阿姨那里学成归来的高启强是冲进家的,拎着一兜子红糖之类的东西,到家就开始风风火火烧热水。
没多久,他端着滚烫的红糖水进来,细声细语地哄高启兰喝完再睡。
高启兰眼睛都没有睁,只是张开嘴。
高启强连忙把碗放到一边,找了个勺子来,贴心地吹凉再喂。
兄弟俩各司其职,好半天才把高启兰哄睡着。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高启盛至今记得,当时还是一头自来卷的高启强,眼睛弯弯的,嘴角扬着,对他说,“阿盛啊,妹妹长大了。”
高启盛看着被窝里小小的一团,也跟着笑。
“是啊。”
他说。
07
但事实证明,生理期并不会让女孩儿长大。
但会让女孩儿变得暴躁。
那段时间高家兄弟俩的神经都是紧绷的,生怕一点做得不好,又惹高启兰不顺心。
高启盛幽怨地坐在院子里刷鞋,仔细一看还不是他自己的鞋。
高启强小声问,“小兰又发火啦?”
高启盛那双眼睛隔着镜片都看得到有苦说不出,他点点头,委屈道,“因为我忘了给她的小花浇水。”
高启强“啧”了一声,他说,“那该罚,你竟然忘了给伊丽莎白三世浇水。”
高启盛还没来得及狡辩,房间里就传来了高启兰的怒吼。
“哥!哥!跑哪儿去了!我让你给我修的镜子呢!”
高启强连忙往屋里跑,“诶,诶,哥马上来…”
高启盛看着高启强那毫无长兄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后低下头,继续任劳任怨地给高启兰刷鞋。
没办法,谁让她是家里唯一的妹妹呢。
08
回到这个寂静的夜。
“阿盛,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高启兰问。
高启盛的眼镜摘掉了,因而他盯着的天花板纹路有些模糊。
“还要什么礼物,这么大人了。”
“得要,赚钱之后,我还没给你买过礼物。”高启兰说。
“哇,”高启盛故作惊讶,“我昏迷那几年你不给我送生日礼物吗?小气鬼。”
高启兰不满地捏他的鼻子,“我送了啊,每年我都送你泪流满面大礼包!”
高启盛自讨没趣,甚至听过后还有些愧疚。
他翻过身,把高启兰抱住。
大手疼爱地抚摸她的头,高启盛哄道,“我们小兰受委屈了…”
高启兰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
“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高启盛亲吻她的头发,保证道,“我发誓,好不好?”
高启兰吸吸鼻子,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
高启盛以为妹妹情绪化了,连连安抚地顺她的背。
可没想到,高启兰嗅了又嗅,忽然说道——
“哥,你好香啊。”
“…”
高启盛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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