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卷

　　进了十二月，天总是阴着，像憋着雪。

　　楚瑾生日是十二月七日，大雪前后。好巧不巧，他今年生日又是和大雪撞了。

　　按北方的传统，不论什么节气都要吃饺子。
　　陆识京当天晚上就准备好了，隔天早上把自己包的饺子送去了小餐厅。

　　入冬后天黑得越来越早，等学校下课天已经彻底黑了。

　　陆识京说已经定好小餐厅，一会儿下课去吃饭。
　　楚瑾知道这是要给自己过生日，嘴上却不忘讽他终于干点人事。

　　他这人全身上下就嘴勤快，答应的事经常因为犯懒就反悔了。
　　陆识京习以为常，下课帮他收拾好东西，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人拽走。

　　楚瑾不情不愿：“过生日为什么不中午非要晚上？”
　　陆识京随口胡诌：“中午时间短，你蛋糕都吃不着就得回来上课了。”
　　楚瑾反问：“晚上就不用吃口蛋糕回来上课了？”

　　“你用不着吃蛋糕，我根本没订。”陆识京说道。
　　楚瑾有点生气：“你为什么不给我订蛋糕，没有蛋糕过什么生日。”
　　陆识京：“因为晚上吃口蛋糕就得回来上课，所以不吃蛋糕就不用回来了。”

　　“？”楚瑾更生气了，“谁让你帮我请假的？”
　　陆识京一脸欠打：“我就帮你请假，你能怎么样？”

　　两人一路吵到校门口。

　　徐清澈和祁期已经在等他们了，见人来了，徐清澈招呼了一声，对楚瑾说道：“为了给小瑾过生日，兄弟几个都请假了，感动不？”

　　楚瑾没吵过陆识京，正不痛快呢。
　　他瞥了眼徐清澈，慢悠悠道；“感动，奖励你一个陆识京的大耳瓜子。”

　　“大少爷够娇贵的，打人也不亲自动手。”陆识京边嘟囔，边作势要撸袖子。

　　“？？？”徐清澈退后两步，“为啥？”
　　楚瑾哼了声，懒懒道：“看你不顺眼。”
　　他性子懒，说话也是不紧不慢拖着调子，再狠的话经他嘴里说出来也觉不出什么狠劲儿。

　　祁期在一旁捡笑，心想看样子两个人拌嘴小瑾大概又没吵过陆哥。

　　徐清澈早习惯楚瑾和陆识京的“欺压”，嘴上说着一会吃饭要把两人都灌醉，眼睛却看向祁期。
　　祁期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我未成年不喝酒。”
　　“装什么呢，谁不是未成年。”徐清澈一胳膊挎他肩上，“过生日不喝点酒那叫什么生日趴体。”

　　陆识京揽着楚瑾走在前面，时不时侧头和怀里的人说着什么。
　　两人靠得很近，从后面看，陆识京每次说话都好像贴在楚瑾耳边一样。

　　徐清澈和祁期自觉放缓脚步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怎么感觉这俩更亲近了。”祁期小声问徐清澈，“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有个屁机会。”徐清澈哼哼两声，心里还惦记之前自己说他俩吵架的事，“小别胜新婚，他俩之前肯定是吵架了。”
　　祁期嫌弃：“你怎么还寻思这事。”
　　“我这是担心兄弟。”
　　“……没看出来。”

　　陆识京定的小餐厅就在学校附近。
　　餐厅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味道好分量足，价格也合适。在这上学的学生偶尔有几个闲钱都会来聚一聚，晚上还是挺热闹的。
　　陆识京提前定了为数不多的包间，来了直接上了二楼。

　　几个人都是常客，菜上齐后，老板娘单独端了碗饺子递给楚瑾：“今早你们都快上课了，小陆拿了饺子来，说你生日，让我晚上煮了。”老板娘面上带笑，夸道，“小陆包得饺子就是好看，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不会包麦穗饺子呢。”

　　陆识京谦虚道：“阿姨你要学我有机会教你。”

　　“阿姨，你别夸他了，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包得最好看的一次了。”楚瑾拨弄着碗里的饺子说道。

　　他以前是不爱吃饺子的，后来刚上小学的陆识京学会包饺子，满心欢喜将自己的战果煮好了端来给楚瑾尝。
　　那碗丑饺子什么味他已经想不起起来了，只记得陆识京傻笑的脸，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期待。
　　那以后只要是吃饺子的日子，楚瑾吃到的永远是陆识京亲手包的。

　　老板娘又和他们聊一会儿就要去忙别的，临走前还送他们几瓶没什么度数的果酒。

　　“来。”徐清澈先拧开一瓶举了起来，陆识京和祁期也拧开凑了过来，“祝小瑾生日快乐！”

　　楚瑾抿着嘴，轻轻笑了下，和他们碰杯，说了声谢谢。

　　他一笑陆识京就想犯贱：“你说什么？”
　　楚瑾：“耳朵不好就去看。”
　　陆识京：“声音小还不让人说？”

　　楚瑾挺喜欢果酒的味道，喝了两瓶，趁陆识京下楼取蛋糕的时候又贪嘴多喝了一瓶。等陆识京上来时，他已经醉得不太清醒了。

　　徐清澈逮着机会，笑话他：“小瑾千杯不醉。”
　　陆识京瞟了他一眼，他立刻住嘴。

　　“吃差不多了，结个账咱们走吧。”陆识京说。

　　“那我来背小瑾。”祁期话音刚落，就见陆识京已经把人架起来了。

　　“我俩住得近，我送他回去吧。” 陆识京背好人，还不忘带走蛋糕。
　　“明天见。”他说完便背着人走了。

　　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种自己不仅是条狗，走在路上还要平白被踹一脚的感觉。

　　风带着些微寒意吹进帽子里，楚瑾趴在陆识京肩头，清醒了几分。
　　他睁开眼瞥见了陆识京手里提着的蛋糕。

　　“陆识京。”楚瑾凑近陆识京耳边喊道。

　　陆识京耳朵被他呼吸弄得很痒，微微侧了侧头，应道：“恩？”

　　“你骗我。”
　　“什么？”
　　“你明明给我买了。”

　　陆识京知道他说的是蛋糕，于是顺嘴挑逗道：“怎么，感动了？”

　　楚瑾闷闷应了声，伸手板着陆识京的头不让他动：“放我下来。”
　　“怎么了？”
　　陆识京单手护着他，微微蹲下身，方便他下来。

　　楚瑾也不说话，下来就往前走。

　　陆识京担心他喝蒙了往路上闯，赶忙追上去。还没等开口问，楚瑾突然停住了脚步。
　　陆识京没收住脚，比他多迈了一步。

　　“你追上我了。”楚瑾脸上带着醉酒后淡淡的酡红，笑得毫无防备。
　　陆识京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他是在说什么。
　　“是啊。”他目光不觉软下，心底也跟着一软。
　　他去抱他，重新把人背了起来。

　　果酒不醉人，那点度数风一吹很快就散去了。
　　楚瑾再度趴在陆识京身上，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但他并不想下来。

　　“陆识京”楚瑾伸手去摸陆识京微微泛红的耳朵。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太冷还是因为其他。
　　他手指摩挲着他的耳尖，将那里搓得更红了：“饺子很好吃。”

　　陆识京步子一顿：“我知道，你全都吃光了。”

　　“我喜欢吃你包的饺子。”
　　“嗯，我也喜欢。”

　　他们都知道，这喜欢，并不单指饺子。

　　憋了几天的雪，终于下了。
　　一点一点，轻轻落下，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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