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易小小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小朱在办公室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不由得失笑，准备开门时，又听见宋肖南那略显温柔的声音，“是呀，他挺好的。”
　　忽然觉得心跳的很快，还微微有些发胀，伸出去的手慢慢握成了拳，易小小低头笑了声，随后一把推开门，笑道：“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小朱立马站正，目视前方，端的是一副正直模样，宋肖南看了，都悄悄低下头紧咬嘴唇，防止自己在人前失态，但是他真的很想笑。

　　易小小见宋肖南埋头，但肩膀轻微耸动，就知道这人在偷偷忍笑。又看了一眼小朱那二愣子模样，叹了口气，道：“没事做就去轮外面的外勤兄弟，不然我跟指导员说，你最近觉得文字功底退步.....”
　　易小小话还没讲完，就见小朱严肃的敬了个礼，声音洪亮：“报告副队，我立马就去跑外勤，我深觉最近文字功底已登峰造极，务须再次勤勉，副队再见！”然后小朱一溜烟出了办公室，消失在了幽深的长廊里。

　　易小小：......
　　宋肖南:......
　　无言的沉默在不大的办公室里缓缓渗透。

　　“咳。”易小小握着拳咳嗽了一声。
　　宋肖南也止住了笑意，抬起头仰望着逆光而站的男人。
　　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办公室里开着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有细小的蜢蚊围着这暗夜里唯一的光源转着圈飞舞，往常长廊里打打闹闹的哄笑声消失不见，办公室里静的落针可闻。

　　易小小瞬间就觉得把小朱赶走实属下下之策，因为他忽然不知道该跟宋肖南说什么。
　　还是宋肖南开了口，他说：“你从万庾镇回来就一直在所里吗？”
　　易小小无声呼了口气，拉过角落里的塑料凳坐下，回道：“是啊，最近上头开大会呢，同事们大多派出去□□了，这当头啊，可不能出事，不然全都得吃挂落。”

　　“那你，家里人不挂念吗？”宋肖南扣着奶茶杯套，他的目光沉稳温柔。
　　“我爸妈都是农民，小的时候他们觉得城里的教育好，就举家搬到县城里来住，一直等我读完警校毕业，参与工作了，我爸就带着我妈回老家了，他说他的任务完成了，他要和我妈回去过好日子去了。”易小小提到家人，脸上都是灿烂的笑意，那种因为家人带来的自豪感，令宋肖南眼里多了几分向往。

　　易小小没发现，自顾自的说：“两老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了一遍，弄了个小花园，养了一群小鸡小鸭，两只狗三只猫，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的，不像我那狗窝，一加班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回去一趟，我养在阳台的花全枯死了。”
　　说到花的时候，易小小语气里不免带了心痛。

　　“你住哪呢？”
　　“啊，南珑壹号C2栋21楼。”
　　“那里吗？”手中的奶茶杯被挤得变形，奶茶顺着吸管冒出来。
　　“对呀。”易小小忽然觉得宋肖南的语气不对劲，偏头一看。

　　“唉，怎么了，奶茶都撒了。”易小小起身抽走宋肖南手中的奶茶，翻箱倒柜的找纸巾，终于在柜子底部找到一包湿纸巾，蹲下身一点一点擦干净宋肖南衣服上的奶茶。
　　随后他像想到什么似的，停止了擦拭的动作，由下至上的望着宋肖南的眼睛，说：“那是你父母的产业，是吗？”
　　宋肖南低垂的睫毛颤动，他心里滞涩，人人都知道他是他们的儿子，但没人知道，他其实不想要这对父母。
　　宋肖南沉默的态度让易小小明白他并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到他的父母，于是拉起宋肖南的手，说：“没关系，我住哪都改变不了我是你朋友这件事，是吗？”

　　那是易小小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了。
　　宋肖南抽回手，他回望易小小的眼睛，说：“没事的，只是我和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可调和的矛盾，有可能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易小小能轻易看清宋肖南眼底的疲惫和伤心，他将人拉起来，说：“能容许我带你回家看看吗？”
　　易小小的房子和大多数单身男青年的差不多，黑白灰三色调，仿佛融入了他的职业特征，风格及其硬朗锐利。
　　但阳台那排死掉的花却中和了硬朗的风格，宋肖南蹲在花盆前面，戳了戳死掉的兰花，嘴角有泄漏的笑意，他说：“没时间浇水吗？这都是枯死的。”

　　易小小倒了杯水递给宋肖南，蹲在人旁边，手撑着脸颊，看着这一排枯萎成标本的花发愁：“唉，我们不加班就不加班，一加班就是半个月起步，恨不得吃睡都在所里，哪有时间回来浇花呀。”
　　他说的苦恼十足。
　　宋肖南将杯子里的水到进花盆，他原以为像易小小这样的人，肯定方方面面都很优秀，没想到因为没空养花而发起了愁。

　　易小小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说道：“不然这样吧，赶场的时候我再去买几盆回来，以后你下班了，就每天上门来给我浇花，怎么样？”
　　“嗯？”
　　“就这样说定了。”易小小起身，嘴巴里还嘟哝着：太好了，终于可以把易总接回来了。
　　“可是.....”宋肖南还想说两句，就见易小小瘫在沙发上感叹：“不容易啊不容易，这房子终于有活人气息了。”
　　想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宋肖南站起身，说：“那你买花的时候，能叫上我一起吗？”
　　“好啊，那你喜欢什么花？”易小小翻身，手指撑着太阳穴，笑吟吟的望着宋肖南。
　　宋肖南挪到沙发上坐着，他感觉被易小小望着的那半边侧脸越来越烫，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喜欢所有的花，我觉得他们都很漂亮。”

　　易小小笑笑，起身到玄关的那个铝制饭盒里掏出一把钥匙塞进宋肖南手里，说：“以后你可以把这当做你自己家，不开心的时候来坐坐，等我休息的时候带你去我爸妈那玩，我将就把易总接回来。”
　　宋肖南握着钥匙，问道：“易总？”
　　“哦，我养的猫。”易小小的坐姿跟霸总似的，两只手臂扩展放在沙发上，整个人窝在舒适的沙发里，小腿搭在大腿上，嘴角带着忝足的笑意，到十足像只大尾巴狼。

　　“你这房子是用公积金买的？”宋肖南将钥匙穿在衣服兜里，环视了一圈这偌大的房子，问道。
　　“是呀，首付是我爸给的，然后用公积金贷款，我原本不想买的，奈何我爸说趁着这两年放假低迷，赶紧买，不然以后就买不起了。”
　　“不过，我是真的买不起，买这房的时候，我的存款还不够首付，是我爸硬拉着我去的售楼部，一套流程下来，我就成房奴了。”
　　“那首付也是叔叔给的？”
　　“对呀，他说我的存款留着以后娶媳妇用。”说到这易小小突然发笑，又道：“不过，老爷子的希望要落空了。”
　　“为什么？”宋肖南问。

　　易小小没回答，他走去厨房，在冰箱里倒腾了一会儿，翻出几个鸡蛋，又在橱柜里找了把没过期的面条，从厨房里探出脑袋问：“西红柿鸡蛋面可以吗？没有西红柿，只有鸡蛋。”
　　宋肖南来到厨房门口，问他：“你饿了吗？”
　　开火、打鸡蛋一气呵成，宋肖南看着易小小搅动碗里的鸡蛋液，听他说：“我不饿，是下午的时候你都没吃到什么。”
　　易小小看起来做饭挺专业的，最起码动作利索，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没有西红柿小葱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出炉了。
　　宋肖南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明天还休息吗？”易小小坐在餐桌对面问。
　　宋肖南在吃面，闻言点了点头。
　　“那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咔哒’一声，对面的人点燃了唇间的烟。
　　宋肖南咬断了面条，摇了摇头，说：“没有，但是打算去趟省城。”

　　餐厅的小吊灯笼罩着这一方的光亮，易小小指尖烟雾缭绕。回到了家，他换了一身短T马裤，健康的小麦肌肤上虬结着结实无比的肌肉，宋肖南见过他在调解中心稳控的场面，身高腿长，往那一站就有极具威慑的压迫感，办案的时候脸上永远都是冷若冰霜，看起来让人高不可攀，但私下里其实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没有体制内的臭毛病，新春嫩笋在社会的鞭打下没有长歪长残，反倒长成了媲天的劲竹，到是多了几分难能可贵。
　　两人一时无言，宋肖南安安静静的吃面，易小小闭着眼抽烟。

　　他这几天的确是有些累了，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底针扎一般的疼，持续了好一会儿，早上照镜子的时候眼底青了一块。
　　遇上需要□□的时候，大家伙能睡个囫囵觉算是幸运的了，而如今，那个模仿‘王兴围’的人出现，又给大家心底上了颗地雷，怕随时随地爆炸。

　　严所嘴里那‘百分之九十五’警务安全感满意度要是完不成，严所能扒了他的皮。
　　所有的事堆在一起后，反而都不叫事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深更半夜带人回家，此刻还舒适的坐在餐厅里抽烟。
　　只不过这根烟抽完，该忙还得忙，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烟抽完了，宋肖南刚好也把面吃完。
　　易小小抹了把脸站起身，说：“等我五分钟，我冲个澡就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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