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鸟

　　冬日的冷风没能阻挡少女温润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即使这个场景曾幻想过无数次，但真正听到还是会心动。
　　贺淼说完弯下腰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开口：“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池暮以为还要等好久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此刻听到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

　　两人相握的手紧了紧，贺淼刚想跳下台阶却感觉到腿有些发麻。看了看眼前的男朋友毫不客气的开始耍赖，“背我，我腿麻了”
　　池暮也乐的惯着她，转过身提了提大衣，“你还挺会使唤人”
　　等到人趴到背上的时候，池暮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防止她着凉，然后稳稳拖住贺淼的膝窝向前走去。

　　他们或许都不知道未来在哪，但是在互通心意的现在，这份喜欢的种子正式开始生根发芽。

　　一中的作业量不算太大，但高考的门槛就摆在那，很多同学选择在假期“弯道超车”。
　　贺淼看着耗时十分钟算出的错误答案，直接把草稿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按停了计时的闹钟。
　　她虽然选了全文科，但是相比死记硬背，她更喜欢动脑分析，因此就偏爱数学一点。
　　可是现在就连分析答案的方法都用上了也没有搞清楚多出的那一步是怎么得出来的。
　　索性丢开笔给池暮拨了个视频过去，没几秒那边就接了起来，只是占满屏幕的是茄子那张大脸。
　　看到茄子的一瞬间，贺淼皱着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开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茄子”“茄子”的喊着。
　　只不过她还没看够就出现一只大手把屏幕转了个方向。
　　“还知道茄子啊，你再不来看它我估计都快忘了你这个妈了”

　　屏幕那边的人不满的哼哼着，贺淼知道肯定还是有点抱怨她前几天拒绝了除夕去他家吃饭的事情。
　　他俩在一起后，池暮也慢慢了解到她是一个人在家，担心她因为假期的缘故就不好好吃饭，本着男朋友的职责好几次都提出愿意给她送饭，甚至按照他当时的原话讲是，“饿瘦了大风一刮就吹走了”。
　　可是贺淼还是觉得太麻烦就一直没有答应。但偶尔还是会被人叫下楼去取饭。
　　有一天两人视频的时候池暮无意间问了一嘴她过年去哪里吃饭。她才意识到又快春节了。
　　以往奶奶在的时候，她们娘孙俩还会张罗着置办年货迎接新年，自从奶奶走后，过年与她而言只是日历本上多翻了一页。
　　至于国外那俩只会打视频发红包的人，她压根没指望。
　　但是不一样的是今年周洲洲已经更早邀请她去她家吃年夜饭。
　　所以在她和池暮说明原委后，对面只是淡淡的开口说，“给她推了。”
　　贺淼听到池暮难得在她面前耍小性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霸道啊男朋友。”

　　已经答应人家的事情当然不能反悔，何况那人是周洲洲，“怎么说洲洲也算你的小丈母娘，你小心一言不合她让咱俩分手你都没地儿哭。”
　　池暮闻言真的觉得委屈，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
　　“谁让你晚了一步呢”
　　“那大年初一来我家好不好，茄子都还久没见你了”

　　“不好”
　　贺淼几乎是一口回绝，她家没亲戚朋友打扰不代表池暮家没有。
　　所以谈话的结果就是池暮无论是搬出自己的面子还是茄子的面子都被拒绝。
　　为此他还被小老头笑话了好几天呢。
　　丢了面子，输了里子。

　　当初拒绝的如何干脆，现在哄人就有多么卑微。
　　“你在干嘛呀？有没有想我啊，我和你说......”
　　小姑娘俏皮的语气通过屏幕传过来，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拒绝他的提议的理由都很正当，反而自己的行为有些胡搅蛮缠，但是听着她耐心哄人的语气还是心头一暖。
　　“我也好想你，刚写了份卷子现在茄子陪着我一起练字”
　　池暮：我看有台阶谁不赶紧下！

　　看着人的心情好像有点好转，贺淼突然想起刚刚卷子上有一处地方死活不懂，将扔掉的草稿纸重新捡回来弄平整，指着转不过弯的地方问他，“池暮，我觉得你已经很帅了，如果能解出这个地方就更帅了”
　　贺淼早就将镜头转了过去，池暮看着凌乱的草稿纸被气笑，“乖乖，你是真的很懂资源的合理利用”
　　十几分钟的讲解时间，贺淼被说了好几遍缺心眼，倒不是因为她笨，而是池暮几次想转个话题，每次都被贺淼拐回去拉着他复习。
　　这年头谈恋爱真好，爷爷都不用担心他的学习了。

　　几张卷子做完，池暮心想终于有时间和女朋友聊聊别的了，哪知对面的人直接和他说晚安。
　　“乖乖，你别太缺心眼”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池暮就一直喜欢这么称呼她，问他理由，他也不说，可是现在他的乖乖却一点都不乖。
　　“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提起裤子不认人”
　　对面的贺淼却因为美美完成作业正在高兴的收拾卷子，也有了耐心哄他，“我的男朋友好厉害啊，这么难的题也不过洒洒水。”
　　说完还夸张的“啧”了一声，“这么好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我怎么这么有福气”

　　一连几天，贺淼都主动和池暮视频，每天的内容就是先和他、茄子挨个打完招呼之后，拿出当天的复习科目就开始学习，偶尔提前完成了任务，还会和池暮嘀嘀咕咕讲些有趣的小故事逗得池暮连连发笑。
　　“你知道最后小龙虾被人从老海龟耳朵里拎出来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我在给王八讲故事哈哈哈哈哈”
　　池暮也终于反应过来，停下手里的笔对着屏幕无奈的笑道，“写完作业开始消遣男朋友了不是”

　　那边笑声不停，池暮也顾着和她打趣，都没有听见老头子敲门的声音。
　　等到他爷爷端着刚洗好的水果在他面前站定，他才反应过来，“老爷子您进来怎么不敲门”
　　老爷子哼了声，“自己耳朵不好还怪我啊，你爷爷才没那么没素质”
　　这话说完，屏幕对面的笑声戛然而止，“还有别人在吗？”
　　“是爷爷”

　　池暮说完看见放下水果的老头子疑惑的和他对口型，“你小对象？”
　　他十几年也没看见这个孙子和那个女生聊过天，此刻手机里面传出来个女声不用想都是他不值钱的孙子整天念叨的小姑娘。
　　“对，贺淼”
　　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这个孙子难得交到女朋友，他怎么也得出把力，于是一把推开池暮坐到椅子上对着屏幕就介绍起来。
　　“你好啊，我是池暮的爷爷”
　　“爷爷好，我是贺淼，是池暮的......朋友，您可以叫我淼淼”

　　池暮难得听这个缺心眼的这么乖，不禁在一旁嗤笑出来。而坐在那的爷爷却开始着急了，不是成了嘛，怎么还说是朋友。
　　瞪了眼不争气的孙子，又马上笑着对贺淼说，“淼淼啊，既然是池暮的朋友，那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啊。”
　　“马上就过年了，家里就只有我和这个臭小子，多无聊啊”
　　“我听我们池暮说，你也是一个人过年，那正好来家里吃饭啊”

　　那边的贺淼还没想好怎么和爷爷聊天，就被突如其来的热情砸的措手不及。此刻看着屏幕里站在旁边的池暮，只能内心乞求他能帮自己说几句话。
　　池暮这个时候正站在旁边偷笑，眼看着事情有转机，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爷爷，可是人家除夕夜有约了啊”
　　“哦哦，有约了啊......那大年初一可以嘛”
　　“不麻烦您......”
　　“不麻烦，淼淼也不用担心会有客人不方便，那天就咱爷仨，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老爷子目的达到就准备离开，“那你们慢慢聊，爷爷就不打扰了”
　　这下换池暮愣在原地，转身把爷爷拦在视频盲区，“大年初一您不是有一堆朋友过来聚会嘛”
　　谁知道老人家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说了句，“给他们推了”
　　在这件事情上贺淼的男朋友和男朋友的爷爷十分默契的保持一致，贺淼也算体会到人为刀俎的滋味，毫无还手之力。

　　以至于之后几天她都无可避免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在家长面前和男朋友保持距离的同时能让老人家开心。
　　贺淼扔开手机烦躁的在床上滚了两圈，脑子里全是刚刚在周洲洲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她问她要不要准备什么。
　　这简直是要她一个置办年货都首选零食的人的命。
　　贺淼：大年初一去男朋友家带什么？急！！！
　　窗外腾空绽放的烟花吸引了贺淼的注意，今天可是团圆夜。

　　果然按照惯例她在指针指向九的时候准时接到了那个流程性视频。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听，任由屏幕里的两人对着天花板嘘寒问暖，自己摊开作业写了起来。
　　只有动笔的人明白那份因为渴望亲情而产生的心不在焉。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对面还没有要挂断的意思，贺淼无语的叹了口气，“还没有说完吗”
　　她的不耐烦全被铺开摊在明面上，对面一瞬间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有个女声缓缓传出，“淼淼，我们想看看你”
　　“没必要”贺淼伸长手挂断了电话，然后意料之中收到了一笔转账和一条语音。
　　她没听，钱也没收。

　　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于是决定出去透口气。可是她套上外套刚跑下楼，就在楼下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脱口而出的话里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你怎么在这！”
　　池暮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的把手里的花递到贺淼手里，“散散步路过。”

　　怀里的向日葵开的热烈，让贺淼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哦？散步还拿着束花。”
　　“没办法，要讨喜欢的姑娘欢心就要学会这些加分小技巧”
　　贺淼抻了抻包装袋，知道他在逗她开心，“保安让你进来？”
　　“不让啊，所以我就和他说我可是你们小区大美女的男朋友，然后就进来了”
　　“有病......”

　　小区暖黄色的路灯洒在小路上，抬头能望见家家户户亮起的大灯笼。
　　池暮好像变戏法一样突然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红包在小姑娘面前晃了晃。
　　倒是让贺淼受宠若惊，“嗯？”
　　“压岁钱，小朋友不是都有压岁钱拿嘛。”
　　“可是池暮，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比你大俩天”
　　她刚说完，池暮故作深思的摸着下巴，淡淡开口，“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更适合做这个小朋友”

　　贺淼转过身看着路灯下笑意盈盈的少年，他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洞察她一切的伪装，能在她脆弱的时候出现。他的爱意一直大方又直接，就像天使降临。
　　很难想象这段关系如果没有池暮的坚持，他们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而现在最温柔圣洁的天使在爱她。

　　包括她因为第二天要去池暮家紧张到睡不着觉，他也会心灵感应一样打视频哄她入睡。
　　遇到这样的爱神，是她的福气。

　　即使池暮强调过什么都不要带，可是她还是觉得空手去不太合适。早上起床的时候，两人已经通过电话，那边似乎很是热闹，池暮解释说他要准备饭菜，所以不能过来接她。
　　贺淼倒无所谓，笑着说，“不用太麻烦，我什么时候这么矫情”。
　　没有遇到他的前十几年不都这么过来了。
　　谁知道那边语气淡淡的补了声，“你矫情些才好”。

　　贺淼提着刚买好的礼品寻着池暮给的地址找到了他家，在门口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突然一个抱着小狗的老人从里面开了门。
　　茄子一瞬间就认出了她，在老人怀里激动的摇着尾巴。老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热情的拉着她进屋，“淼淼，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多冷”
　　“来就来嘛，带这么多东西”，属于老人对晚辈的喜爱溢于言表。
　　“爷爷好”贺淼乖巧的声音传到厨房，池暮就什么也不顾的冲了出来。

　　今天的贺淼扎了丸子头，额前的刘海被风吹乱了点，卡其色的围巾给人平添了几分温柔灵动，池暮一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他的姑娘，竟然真的愿意光临这所他从小到大生长的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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