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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晚餐
两只飞蛾绕着昏黄色的灯泡乱飞,其中一只晕了头,扑地一下掉进了我的酒杯。
我倒掉杯里的啤酒,到厨房的水池边冲洗干净,回到座位。
这种饭馆遍地都是。地方不见得大,卫生不见得好,味道不见得美,但价格低廉。生活拮据的我们正适合在这里见面。
我和苏琳。
她与小店的老板相熟,所以兼作厨师的老板特意加了菜量。
苏琳已近毕业。她已经与广州的一家企业签订了就业协议,三天后将要远赴南方。
她给我满了酒,说,我买完车票,就想还需要和谁告别,第一个就想到你。
我说,谢谢,希望你原谅我从前的任性。
她迷人地笑道,做了三年的朋友,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原谅”二字吗,如果用得着,我倒希望你原谅我。
我有些伤感,强笑着举杯祝她一路顺风,工作顺利。
她说,不要像生离死别似的,以后有的是机会重逢,就算相隔万里,也可以上网聊天,煲电话粥。
我点点头说,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吧。
她说,行李太多,弟弟送我,你去了反而麻烦。
我问,你弟弟还留在沈阳吗。
她说,他跳槽到另一家店当大工,离咱学校不远,你有什么事,尽可以找他,权当借你个弟弟,反正他也比你小两岁,不吃亏。
好啊,怎么不把他叫来一起吃。
哈哈,今天是他对象的生日,得陪着。
我急忙恭喜她多了一个弟妹。她似乎对这个未来弟妹印象不错,谈她很长时间。
窗外虫豸声声,夜色已浓,我和苏琳的话似乎永远也说不完。
忆起倾盖如故友,且盼白首似新朋。
时间太快,相处太短,分别的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彼此再说句再见。
去世的爷爷曾经说过,分别有时候等于永别。战争时代,被迫送人的亲生儿女,就算相知也能不相识。分隔两地的恋人,就算相识也不能相遇。几十年不见的战友,再见时依然微笑,却在相框里,相知、相识、相遇又如何,还不是把永别当作了分别。所以,我宁愿把每一次分别当作永别——别时容易见时难。
我猜,她也是这样想的吧。
几天后,苏琳发来一条短信,告诉我,她走了,再会,请勿想念。这条短信,我一直保存到毕业,其间还转发过几次。从此,她带着对过去的思念和未来的梦想,消失在我的世界。
期末考试开始的第一天,兔子打电话给我,说她专科毕业,已经找到工作,在家乡,等我放假的时候,可以去单位找她,她一定请我吃好吃的面条。
算她厉害,还记得我爱吃面条。不过我也不差,知道她爱吃鸡翅膀。
她说,小刘也找到工作,在北京一家保险公司坐办公室。
我偷笑着,故作委屈道,你们都工作了,剩下我还在书堆里,你们应该补偿我一顿大餐,拿碗面条糊弄我,办不到。
她大笑良久,那叫一个豪爽。
挂了电话,我心里空空的,既为她们高兴,又有些失落。对于不确定的未来,我心存着敬畏,可命运究竟要置我于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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