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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
还有十几天就是四六级考试，端午节当天不用兼职，林意洲在图书馆刷了一上午的六级试题。
正值端午，学生大多回家或和朋友聚餐去了，图书馆里只有寥寥几人，除了偶尔传出的翻书声和笔尖写字的沙沙声，其余时间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寝室群里，齐思宇活跃地呼朋唤友，没人理他就一个人自娱自乐，一会儿晒图一会儿发长篇大论，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列表往下拉，是以前的朋友在互道端午祝福，他们都在离家近的省市读大学，放假聚起来比较容易，给林意洲发了许多照片，还@他暑假回坞城再聚。
前一天给父亲打电话，得知他们今天要去海洋世界玩，林意洲也不好再打电话过去打扰，查看了坞城的天气后，在微信上叮嘱父亲一家人注意身体，外出游玩注意避暑。
十一点四十，林意洲收拾好书本准备去老巷吃饺子。贺赢一大早跟班上的几个同学去隔壁市看电竞比赛了，他一个人去饭店也点不了几个菜，索性简单点吃。
六月的天气已经完全有了夏季的炎热，下了公交车，看着正空火辣辣的太阳，林意洲不禁有些胆颤，站在法国梧桐树下面庇荫，想等着看看会不会打阴。
正歇着凉，公交车站来了一家三口，母亲虎着脸看起来有点凶，嘴里念念有词地数落着另外两人。
“老娘真是服了你俩棒槌，一个磨磨蹭蹭，一个大中午才起。”母亲说着抬起手，将手表怼到父子两人前面，咬牙切齿：“看看，看看，几点了？现在还去吃屁个午饭，排队都得排死。”
“老娘早就叫走走走，一个两个当屁话一样，现在顶着大太阳来打车。”妇女的脸一转，十分不爽地看着男子：“你不知道车拿去检修了？不知道我们要打车去？一天磨磨蹭蹭打扮呢？就你这啤酒肚地中海的，打扮出来谁看？”
听到母亲对父亲的数落，一旁的男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肩膀随着笑声一抖一抖。
“笑什么笑？”母亲严厉地呵斥，揪住男生的耳朵：“没骂你很开心是不是？知不知道今天要出来吃饭？”
“妈妈妈，疼疼疼。”男生从母亲手里解救出自己的耳朵，忙不迭认错：“知道知道，我错了我错了。”
“十九快二十的人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一放假就睡到大中午。”原本还马着脸的母亲，看到男生的样子又不由得和颜下来：“平时周末你睡到中午我也没说你什么，但今天是端午，老早就说好要出来吃饭，还给我睡到十一二点，你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该该该，太该了。”男生撒娇打诨，好哄赖哄，总算是把自己老妈的气哄消了。
天气炎热，又正是饭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车，男生拿手机打了个滴滴，等车之际一家人又因为吃什么争论起来了。
男生说想吃泰式火锅，母亲想吃家常菜，父亲则想吃烤鸭，一家人各有各的说法，争论不休。
后来父亲抵不过妻子的威严，站到了妻子那一边，赞成吃家常菜。
“怎么样？2比1，吃家常菜。”母亲战胜一样，眉飞色舞冲自家儿子扬了扬头，非常得意。
男生是懂人情世故的，顺势委屈巴巴对着自己母亲一瘪嘴：“亲爱的老妈，我想吃泰式火锅。”
刚刚还要跟家常菜死扛到底的姿态，看到儿子这副憋屈样，母亲霸气地抬手勾住男生肩膀，临阵倒戈：“行，吃泰式火锅。”
男生顿时喜笑颜开，将头靠在母亲肩膀上撒娇：“妈，您是我最亲爱的老妈。”
在一旁的父亲不乐意了：“咋滴，我不是亲爱的老爸呗。”
“哈哈哈哈哈。”男生用另一只手勾住男子的肩膀：“您是最亲爱的老爸。”
一家人说说笑笑等车，刚才的吵闹成了加深亲情的一滴调味剂，吵闹之后是更和谐的一家人。
在滴滴车来临之际，男生又改变主意了，说自己突然又想吃家常菜了，而且他知道哪家家常菜最好吃。
上车时，父亲吐槽了一句：“你小子，怎么不突然想吃烤鸭？”
“烤鸭太油腻了，这次不想吃，下次想吃。”男生调皮的话语并没有随着汽车的驶远而消散，反而愈发清晰的回旋在林意洲脑海里。
直至一辆公交车驶进站台，在槐树下乘凉的少年才被惊醒，抿了抿嘴角发现有点酸酸的感觉，想来是刚才不自觉地笑得太久了。
老巷的饺子店最后没有去成，林意洲搭上了去市中心的公交车，男生说的那家好吃的家常菜店名他还记得，他想去尝一尝，或许还能碰见刚才那有趣且温馨的一家人。
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饭店，应该是味道很好，等候厅坐了不少排号的人，林意洲取了号在等候区末尾坐下，眼神一晃，果然在队伍前面看到了在公交站的那一家人。
男生正吸溜着一杯带冰的青柠汁，隐约间，母亲又在一旁唠叨他，让他少喝些冰水凉水，现在年轻身体没事，以后老了才知道厉害。
男生欠抽地来了一句：那就老了再说呗，现在不后悔就行了。
听着男生和家人的谈话，林意洲想起小时候父母带他去饭店吃饭，记得当时母亲给他买了一包冰淇淋棉花糖，父亲也是在旁边念叨了半天。
这都是十岁以前的事了，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他已记不清母亲脸上的笑容了，还有父亲那些教导的话语。
“小洲！”
林意洲正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兀的一声“小洲”将他拉回了现实，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些惊讶：“盛先生？”
盛斯遇刚出来接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准备进饭店的时候发现了坐在等候区的林意洲，乖巧地坐在独凳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傻傻笑着。
“你一个人？”
林意洲点了点头，解释：“有两个室友回家了，还有一个室友去看比赛了。”
看了眼林意洲取的号，又看了看前面排着的壮大队伍，盛斯遇猜想起码还得等一个小时，顺势邀请少年一起吃午饭。
端午节肯定都是和家人一起吃饭，自己怎么好去打扰，林意洲想也没想地婉拒：“盛先生，你和家人吃饭我不便打扰。”
“不打扰。”趁林意洲不注意，盛斯遇弯腰握住他的手腕，将人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就我和母亲两人吃饭，加上你还更闹热。”
看着被握住的手腕，林意洲有一瞬间的失神，就是这失神的几秒钟，盛斯遇已经带着他进了饭店。
听着满屋的闹杂声，林意洲才反应过来扭了扭手腕，奈何对方握得紧，挣脱不开，只得无奈喊了一声：“盛先生。”
“在呢！”
一喊一答间，两人走到了一张桌子面前，桌上方坐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看起来是古稀的年纪，正夹着一块麻婆豆腐往嘴里送。
“母亲，”盛斯遇喊了一声，看向身旁的林意洲介绍：“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独自来吃饭，我就邀请了他。”
“您好！”林意洲心里有些忐忑，对方是盛先生的母亲，按道理应该称呼阿姨，但对方看着是奶奶辈的，不知道叫阿姨合不合乎礼仪。
“孩子，坐吧！”老人面上看着严肃，说话却非常和蔼，似是看出了林意洲的担忧，出声解围：“叫我韩姨就好。”
“谢谢韩姨！”有长辈在，林意洲更拘束了，微微弯腰鞠了个躬：“打扰您了！”
盛斯遇拉着林意洲在自己左手边的长凳上坐下，随后倒了一杯荞麦茶递过去，又询问他喜欢吃的菜，招来服务员加菜。
“不用了盛先生。”看着一桌子菜，林意洲猜测盛先生和韩姨应该也才就餐不久，有两个菜都还没怎么动：“这些就够了，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不用再破费。”
“桌上的菜都是按我们喜好点的，再加两个你喜欢吃的菜。”盛斯遇知道对方的担心，伸手摸了一下少年的头：“吃不完我们可以打包，没事的。”
“过节图的就是热闹，多个人多分热闹，何来麻烦之说。”老人说完，示意服务员去到林意洲身边：“孩子，喜欢吃什么就点。”
长辈发话了，林意洲不敢不听，选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素菜，点完后盛斯遇接过菜单，勾了一盘猪肉玉米馅的蒸饺，随后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老人见林意洲年纪小，待他就跟待自己的亲孙子一样，话语中多的是关心和问候。得知林意洲是外省的，还询问他是否适应这里的气候，能否吃得惯当地的食物，跟对方絮絮叨叨讲气候的变化情况，添衣减衣的要领。
“小洲是外省哪里的？”
放下夹菜的手，林意洲回答：“我家是坞城的。”
“坞城啊！”老人似是想起了往事，跟着放下筷子，慢慢说着：“坞城我知道，那里的荷花是我见过最美的。”
慢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后面的话有些听不太清，隐隐约约有一句：那年晓雯十八岁。
“母亲，”盛斯遇轻声打断老人的呢喃，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递过去：“最近天气比较炎热，喝碗冬瓜汤清热解毒。”
老人点了下头，没再说话，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碗里的汤。
林意洲默默不语，他猜老人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也不再开口打扰对方。恍神间，一碗冬瓜汤放到了他的面前，汤上漂浮着几颗葱花，多了几分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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