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向荣

　　“小畅啊，来，坐过来，”吕韵指着沙发上的空位，“这段时间补课感觉怎么样啊？”

　　畅意愣了下，听话坐在她和畅正德中间，“挺好，季老师可负责了。”她回想前面十几天的补课经历，十分诚恳地回答。

　　畅正德在沙发上扭了下身子，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侧对畅意，“光负责可不行，讲课怎么样？下次就是暑假最后一节课了，你还想季老师给你补吗？”

　　最后一节？这么快？畅意诧异，心底还嘀咕道听听这畅老先生说的什么话，当然想让季老师接着补。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季老师授课那可叫一个条理清晰、通俗易懂、涉猎广泛，我听起课来那也叫一个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专心致志……”

　　“得了得了，后续补课的事情我和季老师说一声，但开学考你可得给我表现出进步来，”吕女士可最受不了自家闺女耍贫嘴，“刚刚学校发通知了，这次开学考这可关系到你高三再一次分班。”

　　畅意：？！

　　一中当真是不做人，高三冲刺阶段分班目的再明显不过，优等生全部聚集一个班，并进行针对式教学，毕竟他们在乎的可不是本科录取率，而是名校录取。

　　畅意把这个消息消化完后，回想起自己上个学期勉强维持在重点2班吊车尾，扯了扯嘴角说：“……得嘞。”

　　“对了，外婆明天七十大寿，明天咱们得7点出发，晚上才能回来，我已经提前和季老师说了让他给你上网课。”吕韵干脆利落地给畅意把事情安排妥当。

　　暑假最后一节课竟然是网课，开学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上课了……

　　畅意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但她把失落归根于好不容易对物理来的兴趣一下被筐了盆凉水。

　　吕韵没有远嫁，开车近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外婆家。

　　但毕竟是县城，过了那道高速的升降杆，乡野恬静的氛围便扑面而来。畅意只有以前寒暑假在这的记忆，那时夏日有野花在黄昏的风中摇曳，冬天有雾凇结在窗玻璃上，但每日每日都少不了傍晚外婆去外面，寻着畅意催她回家吃饭。

　　外婆家是被阳光眷恋的双层小洋楼，现在已经带有陈旧和岁月感。

　　外婆沈芸生了三胎，第三胎还是龙凤胎，现儿女已经各自成家，难得聚齐，唠嗑唠了许久才到酒店招待宾客。

　　酒席摆了六桌，实在气派，但人非常多，沈芸拉着畅意坐在自己边上。

　　“还有几天开学啊？”沈芸细抚着畅意的手问。

　　“明天就开学了，后天还有开学考。”畅意一脸愁云莫展。

　　“哎哟，这么快，压力大不大啊？”沈芸问。

　　“大，可大了。”畅意赶忙抱怨。

　　别人是报喜不报忧，但畅意可就是绝对地诚恳回答，沈芸看她叫苦连天被逗笑，给她夹了个鸡蛋，“那多吃点，变聪明，考试考100分。”

　　“外婆，我一门总分150。”

　　沈芸又转桌子，思来想去，夹了个鸡爪，小老太太乐呵道，“四个指头，考140，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畅意乐了。

　　沈芸又凑到畅意耳边问她：“班上有没有男同学追你的啊？”

　　本还在啃鸡爪的畅意一下呛到，“咳咳，没有，我开学都要重新分班了。”

　　“那说不定重新分班就有哩。”

　　“外婆，我才高中。”畅意小声道。

　　沈芸笑，也小声回她：“外婆可不像一般老太婆封建，学生时代的感情最淳朴，要是有觉得不错的，那可就得抓紧，一起好好努力，毕业在一起。”

　　不错的？畅意思来想去回想了班上的男生，愣是没想出一个，反倒是校外的一个身形出现在了脑海，但立马被畅意挥去，并在心里忏悔，罪过罪过。

　　酒席进展到后面便时不时来人敬酒，热闹极了，沈芸心情很好，连笑起来脸上的褶皱都是弯弯的。

　　因为下午和季扬约定了时间，畅意没有和他们继续在酒店聊天，而是回到了小洋楼，在二层找了个房间准备上课。

　　畅意：【季老师，我准备好了】

　　季扬：【好的】

　　随后便发来一条线上会议的链接。

　　畅意打开手机前置，照了照现在自己的模样，又整理了下头发，才点进去线上会议。

　　一进链接便看到镜头怼在季扬身前，背后是胡桃木色背景，看不到脸，被解开的两颗纽扣下透露着的小块皮肤却在镜头前格外明显，领口微微耷着，显得慵懒且性感。

　　“稍等一下。”季扬修长的手指落在摄像头前，调试着角度。

　　镜头黑一阵，正当畅意放松时，季扬上半身便突然完整出现在镜头前，惹得她深吸一口气。

　　镜头限制了视野，却让眼神更加有地方聚焦，畅意发现季扬肩很宽，头身比恰到好处，配上他精致的长相，真真是挑不出毛病。

　　你真是在某些方面艳福不浅。畅意暗自绯腹。

　　“能听到吗？”

　　声音顺着电流直入耳朵，又轻又低，很是好听。

　　畅意点头。

　　季扬问：“听说你开学就要考试，还关系到分班？”

　　畅意用手撑着脑袋，忽然一副焉坏了的表情：“学校真是不干人事。”

　　季扬笑：“一中老传统了。”

　　季老师对一中还挺了解，畅意心想。

　　因为考试就在后天，季扬决定一整节课用来梳理知识点和答疑，没有再赘述其他内容。而畅意也是真有些焦虑，就算是网课，注意力也十分集中。

　　“天体运动这一部分其实很简单，把公式变形，公式适用范围和……”季扬开了个画板，在上面给畅意推导着公式。

　　正当畅意皱着眉，努力跟上季扬节奏时，一声“啪嗒”的门开声打乱了她的思路。

　　是三姨的女儿端了盆水果上来，这个小表妹和畅意年纪相差挺大，畅意已经高三，但这小表妹才上幼儿园。

　　表妹推开门，但没进来，只是探了个剪得和头盔似的小脑袋叫了声：“姐姐——”

　　畅意立马回头，对她比了个噤声。

　　小头盔立马会意，但又没会完全，用气声对畅意说：“姐姐——吃不吃水果？”

　　畅意扭头看了下电脑屏幕，又转回来，伸出左臂，向外梗摆了几下，又用嘴型比着“不用了，你先出去”。

　　但五岁多的小孩哪里看得懂，她以为那手摆了几下是让她进来。于是畅意嘴角一抽，怔怔地看这小头盔端着比她脑袋还大的水果盘子屁颠屁颠地跑到她电脑桌旁边。

　　“姐姐，妈妈看你先回来，怕你没吃饱，让我给你送些水果上来。”

　　三姨不知道她补课的事，这小孩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但还是听话地压低音量，畅意有些气笑。

　　屏幕那边的季扬看到突然的状况也停下了讲课，对畅意轻声说：“你先处理完。”

　　畅意清了清嗓子，正要恢复正常音量对小头盔说话，这孩子先一步出声，指着屏幕，还生怕季扬听到似地，悄悄凑到畅意耳边说：“好帅的哥哥，是姐姐男朋友吗？”

　　小小年纪就知道男朋友这个词。畅意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想摘了自己耳朵下的麦，视死如归地望向电脑屏幕。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畅意扯扯嘴角。

　　但话题中心的主人，反倒是交叉了双臂，贴近屏幕，饶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我知道。”

　　“我现在教育她。”

　　季扬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畅意又转过身，昂起下巴，双手抱胸说：“小头盔……不是，小妹妹，哪里学的这些话？这是姐姐老师。”

　　“老师？！”

　　或许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老师便是顶天的存在。

　　小头盔立马肃然起敬，表情真挚且诚恳地给季扬鞠了个90℃的躬，正气十足说：“老师好。”

　　畅意扶额，季扬那边却被逗笑，对她比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面对小孩的季老师似乎有种莫名的松弛感，畅意觉得两人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

　　接着畅意把小头盔身子摆正，面向自己，说：“好了，谢谢你的水果，但是姐姐要上课了。”

　　表妹狠狠点头，对畅意说了声“姐姐再见”后还不忘对屏幕那头也说了声再见。季扬那边对畅意夸了句小孩很可爱后，两人又争分夺秒地投入到了知识的海洋。

　　“开学考有把握吗？”季扬在这节课收尾时问。

　　畅意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自信一点，你进步很大。”季扬透过屏幕直视畅意，手还游刃地摆弄着钢笔。

　　“我担心这次万一没考好，让季老师失望。”畅意直言心中想法。

　　“我不会的，畅意。”季扬回答得很快。

　　六个字像风吹过某片树林，轻且柔，却惹得枝桠沙沙作响。畅意觉得之前莫名的心情再次作祟。

　　他思索了一下，继续说：“我并不觉得分数代表了一切，对比第一节课，我清晰地感受到你一次次的进步，这就足够了。”

　　但话锋一转，他又叹了口气：“但毕竟分数决定了某些事情，比如分班，”季扬顿了顿，“定个目标，有奖无惩怎么样？畅意同学。”

　　有奖无惩，季老师真的很会蛊惑人。

　　畅意抿了抿嘴唇，点头。

　　季扬说：“如果进步15分，那实现你一个心愿。”

　　15分？意味着要从上次的52分进步到67分，有点难度……

　　但畅意心一横，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15分吗？她畅意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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