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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
这一日过后,剪三秋虽然还是对纪怀迟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但会偶尔教导他实战。不过外伤可怖,有几次看着像是以教导之名实行虐待之实。纪怀迟本就天资优异,这样的教导之下进步神速,也真的感受到有师长指点的重要性。
齐天乐等师兄师姐以一种过来人的眼光看着他,也不会问什么。倒是安叶会关心几句,只是纪怀迟自己都不介意,安叶也就不多说了。
除此之外,纪怀迟在探查剪三秋在水牢受刑之事。但是他并不抱什么期待,毕竟从师兄师姐口中可以打听到,师尊曾经代掌过刑堂,这些过往卷宗若是在那时被动手脚,可就完全无迹可寻了,谁会希望自己在那种地方留下底。
但他忽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有两枚红琼枝,挑出了一枚握在手中。
他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太霄真人作为一宗之主,深得各峰弟子喜爱的原因,除去高深的修为,更多是平易近人的作风,和超凡脱俗的气质。
在凡世,对仙人的形容也更多是如他一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诚然那张脸上每条纹路都是顺着笑意长的,但真正沉默下来的时候,也是不怒自威。
纪怀迟在今日,就是看着掌门的脸色一点点凝重下来的。
“怀迟,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掌门很快通过了纪怀迟的求见,安排他在内室谈话。
“掌门,弟子愿以此物,换关于师尊的一段往事。”
“是想清楚了?”太霄眼含鼓励,“是想知晓自己的身世,还是……”
“弟子想知道,师尊对水牢可有心结?”纪怀迟再怎么查,也只查到一名曾经在月息峰当差的弟子,因盗窃灵宝受罚,数笔带过,甚至是外门弟子,看上去与自家师尊并无干系。
“水牢……三秋连这都告诉你了?”掌门一愣,“此事,关乎宗门内耻。你啊,不感兴趣的抛得清,在意的定要刨根问底,什么都敢问,倒是同你师父幼时有几分相似。既然你都求到吾处,即便吾不说,定也不肯甘休。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掌门看着像是剪三秋的师叔一辈,实则不然,是他的同门师兄,与流火峰那位长老同拜一师。当时的神游宗还有内外门之分,在选拔试中表现优异者升入内门,享有更优渥的资源。若能拜入内门,修炼之途可算是又上一层楼,照理来说很多人挤破了头也要进,但当时的剪双怜。剪三秋不是。
她与弟弟剪三秋相依为命,待人亲和有礼,一向收敛锋芒,上山时不过垂髫,为照顾幼弟错过一届选拔,三年后将入选名额让与另一弟子。又三年,展露占卦之才,被月息峰主当场相中,连同其弟一同收入门下。
峰主门下仅这两名幼年弟子,皆未辟谷,月息峰常年霜雪,又不宜居,便破天荒招来一名外门弟子照料二人起居,也算挂名。
那名弟子,名为莫焉。
莫焉明眸善睐,一幅朗朗少年模样,名为师弟却看着更年长。姐弟二人视之如师兄一般敬重,甚至将自身份例匀出赠与,但莫焉并非贪婪之辈,向来推辞,推辞不过便会从其他地方弥补,例如借外门弟子之便,带一些凡间物件,讨姐弟二人欢心,故而从无嫌隙。
唯独一次,掌门赐下一灵宝。剪双怜知道莫焉临近突破,灵根有瑕必难过关,一心将之转赠,担心莫焉再推脱,便瞒下灵宝来历,这一瞒便出了祸事。
莫焉虽为外门弟子,却身处内门,已引来不少妒恨目光。何况剪双怜才貌两佳,本就有不少倾慕者求而不得,自然而然仇视起月息峰唯一可能与她产生私情的莫焉。莫焉终是因“偷窃灵宝”进了水牢。再然后,就是无视剪双怜的辩解,以“行踪有异,或与魔修有苟且”为名将人强留。
到此为止,也不过是弟子间的私怨,彼时魔渊动荡,月息峰主远赴合欢宗与众仙门商讨,数月未归。剪三秋与剪双怜只得四处奔波,恳求了不少人,包括当时还仅是首席的太霄。最后剪三秋终是寻得门道,仗着自己筑基期中期修为,以自身替下水牢中昏迷不醒的莫焉,硬生生受了一日刑。
仅仅炼气大圆满的莫焉被救出时,灵脉近乎枯竭,恐他在宗门继续受难,剪双怜连夜将其送离。
但有人想莫焉死。
凡间有言,现官不如现管,事情的转折就出在这个现管上。与其他望而却步、只敢私下欺凌使手段的人不同,那个刑堂弟子正是因当初剪双怜让出名额,才得以在选试中进入内门。他认为剪双怜对他有情,但多次示好皆被婉拒,便移恨于莫焉,私延了一日刑期。
剪三秋挨到生生昏死过去,水牢冻结,才被人发觉。
他醒来睁开眼,无助呼唤亲姊姓名,但在他面前的只有当时不怎么熟悉的首席师兄。太霄报喜不报忧,告诉剪三秋,他原来并非水灵根,而是变异冰灵根,乃天降奇才。
剪三秋迷茫地休息了数日,才知晓剪双怜在离开宗门之后竟被魔修袭击,如今和他一样卧病在床。
可笑的是,莫焉竟是那魔修的内应。
私放与魔修勾连者乃是重罪,剪双怜拼着重伤杀了莫焉,此事得以平息,宗门便不记载经过。
“吾当时在场,眼见得三秋握着那叛徒的遗物——一截断剑——不发一言,双目赤红。师长远行,亲姊重伤,师兄叛离被当场击杀,他未落一滴泪,只道此仇必报。约莫自那之后,便养成了沾魔者杀的戾气。”
故事讲完,掌门似乎觉得环境有些闷,挥挥衣袖推开窗。四下无言,唯有青松簌簌声。有渚遥峰弟子结伴同行从藏书阁出来,结伴嬉笑之音远远传到这里,添了几分人气。
纪怀迟才发觉自己屏息已久,长长舒了一口气。
“难以想象,竟是这般纠葛。谢掌门解惑,弟子告辞。”
“等一等,怀迟。即便你说尘缘已了,亲缘却是未断的。这桩事,本身也该是你师父亲自同你说。吾已同你师父交待过,若你去问,他必不会瞒你。吾这有一些灵果,你也拿去做零嘴吃,这般就用掉了一个红琼枝,吾过意不去。”
“……谢掌门苦心。掌门栽培之恩,弟子没齿难忘。”纪怀迟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告诉掌门自己手上还有一枚,何况长者赐不可辞,只好从善如流地接过。
掌门笑着挥手:“你这孩子,说什么客套话。去吧,去吧。”接着就靠近窗边赏起了景,又恢复了和蔼的表情。
纪怀迟第一次见到剪三秋的居所这样整齐,看上去像是费了不少心思整理。
“你来了,什么事?”
剪三秋不看他,手上还摆弄着一枚镇纸,似乎是在思索把它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师尊觉得这镇纸如何?”纪怀迟还没想好怎样开口,只能随意找了个话题。
剪三秋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你送的?”随后丢回他怀里:“我当是谁拿来的破烂。”
纪怀迟无辜地眨了眨眼道:“师尊,这是十四师兄送的,底下有个机关。”十四师兄是个家里蹲器修,同时也是个妖修,好用自己的原型掉落的边边角角做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但送给师父的自然是认真炼了很久,还特地托纪怀迟采购了镇纸的原料,故而纪怀迟有见过这镇纸调试机关的模样。
“按这里,就会——”
“师师师父生辰快乐乐乐乐乐乐!!!”
之所以有这么多个叠字,自然是因为这是不同的弟子道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尤其是外出游历的大师兄他们,只能传音回来,不能和还在宗门内的师兄弟姐妹们一同。
“有些吵,”剪三秋嫌弃道,但是还是从他手中拿回镇纸端详起来,“留音符文藏得挺巧,还有些修音的作用。不该这样简单,不然白教这呆猫了。”
两人之间距离近了些,不知为何,纪怀迟希望更近一些,最好是能近到……
“你还没说自己来做什么。”剪三秋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他这号人,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他。
纪怀迟清醒过来。
“弟子来,是有些事情想问师尊。”
“说。”
纪怀迟觉得今天应该是个好时机,至少多亏了十四师兄的礼物,师尊语气听着都少了几分平时教导他的不耐烦。
“师尊之前对弟子那般,可是忧于弟子修炼进展太快,恐遭人妒?”
“蠢材,有这时间想这些,不如抓紧时间修炼。大道无常,你以为自己这般便叫进展飞速,若后劲不支,总有一日沦为笑柄。”
“师尊是有难言之隐,恐我身世被有心人得知,趁师尊疏漏暗中加害?”
“你这般天马行空,怎不学林子煜那皮猴去编什么《师徒二三事》,保不准大卖。”
林子煜还写过这种书?纪怀迟大为震撼,想着改日借来拜读一番。
“那,若是因弟子出身有异,惹得师尊思及故人,是否对弟子太不公平了些?”
纪怀迟忐忑地等一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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