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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轮月心疾
李十泽和赵姨来接她回家,往常秦如许总是扑进哥哥的怀里撒娇,再一手牵一个,跟哥哥说今天的趣事,跟赵姨说想吃的菜和老师的夸奖。
这次秦如许没有看李十泽一眼,扑在赵姨怀里足有几分钟,没有哭也什么都没说,李十泽却敏锐地发现她根本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他试探着喊了一声:“糖糖?”秦如许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肯抬头。
赵姨担心得不行:“糖糖是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回家了赵姨给你做好吃的啊。”秦如许这才抬起头,冲她虚弱地微笑了一下,“赵姨做什么都好吃。”语毕却晕了过去。
赵姨着急上火,李十泽连忙叫住院部的值班医生来给她检查,只说是受惊过度,不需要特殊治疗,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就会恢复。李十泽看着秦如许苍白的小脸,再一次下决心一定要永远保护好糖糖。
李十泽把秦如许从车上背下,再一步一步走进她房间。
赵姨一路跟随,生怕秦如许磕了碰了,直到秦如许安稳睡下,一向稳重的李十泽又守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照看好糖糖,这才稍安点心下楼做饭。
小小的人儿陷在大大的床上,越发显得脆弱可怜。李十泽微微倾身,抚平她紧紧皱起的眉头,可是安稳不了一会儿,像是梦到什么可怖的事情,小人儿突兀开始挣扎,嘴里呼喊着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秦如许在混沌的梦境里只觉得仿佛被蛇攀附,冰冷的竖瞳,湿滑的鳞片,长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男人的脸,伸出分叉的舌头舔舐她的额头。她想逃,却动不了,想喊救命,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直到感觉一种剧烈的摇晃,眼前一片支离破碎,她的灵魂才从恐怖梦境里逃离,睁开眼睛,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李十泽正奋力摇晃她的肩膀,试图把她叫醒。
“哥!救命!”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终于哭了出来,一下子扑进了李十泽的怀抱。李十泽心疼不已,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抚摸她的头发,眼角已经湿了,却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糖糖不怕,我在。哥哥一直陪着你,什么可怕的东西都不敢伤害糖糖。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
好容易小人儿不哭了,可还是一抽一抽的,挣扎着离开李十泽的怀抱,仰头看着他的脸,眼泪又往外涌,“可是我也害怕你——”鼻涕眼泪又往外涌,嘴里还不停道歉,“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我就是真得很怕很怕,哇——”
李十泽愣了一下,顾不上一闪而过的心慌,又忙着跟她保证:“我不是坏人,我只听你的话好不好?你说往东我不敢往西,永远不会欺负你伤害你,我是你哥哥,就要一直照顾你。”手上也不停地为她拭泪,手帕纸用了一张又一张,却总是小心翼翼,不弄疼她娇嫩的皮肤。
听了他的保证,秦如许才云销雨霁,但还是挪开了一点,害怕和他靠近,花瓣般娇嫩的小嘴微翕,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睛也不敢看他。
李十泽的心凉了半截,只好强颜欢笑:“我去叫赵姨来看你。”说罢转身离开。
秦如许这时才看向他的背影,少年郎的身姿挺拔,已不像两年前那般瘦弱。两年光阴,许多事都在改变,但不变的是,他一直都在照顾她。
“他是我哥哥。他一直照顾我,他才不会伤害我。”
“他才不会伤害你呢,秦如许。”她这么对自己说,眼泪夺眶而出。
秦跃岭和方颖回来看女儿,秦如许却抗拒着父亲的靠近。
据心理医生诊断,因短期内遭遇巨大的刺激而产生的对男性及亲密接触的恐惧,可以确诊为厌男症。具体表现为抗拒所有男性的靠近,若男性触碰患者会产生恶心和生理性反胃,会强迫自己反复清洁接触部位,对成年男性的抗拒性表现尤为剧烈,父亲的靠近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引发状况。
秦跃岭偷偷哭了两回,责怪自己陪女儿太少,给不了她安全感,但眼下又不敢一直刺激她,只好由方颖、赵姨和李十泽陪伴她积极治疗,他只敢远远地看上几眼。
秦如许在请了一个半月的假之后,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
只要戴着手套,不和男性发生肢体接触,就不会发病,于是又回归了学校,性格文静了不少,也不愿再和男孩子玩了,不过小男孩不太会触动她的自我防御机制,对外只说了解到灰尘对皮肤的危害,就有了洁癖。后面就是小升初,秦如许颇为顺利地升到了初中,这中间几乎没有再发过病。
或者是,许葭清的情况一直牵扯着她的心神,她没有多少时间沉溺在自己的恐惧里。
张曦和许父也一直在联络其他受害者,有些还未成年的女孩子敢怒不敢言,有些已是芭蕾舞界颇有名气的舞蹈演员。
舞蹈演员君星实名发文揭露《希望舞校正在葬送孩子们的希望》,痛斥希望舞团的首席舞者兼指导老师代桑,这位“知名”舞蹈家在希望舞校利用他的“名气和威望”操纵并性侵他负责的年轻女性。
“他是我青少年时代的噩梦,惯用打击天赋,以梦想和表演机会为饵的方式引诱学生,同时拍摄视频来威胁学生保持长期不正当关系。我现在才知道,这叫PUA。我希望他会带着悔恨和痛苦面对他的所作所为,并且付出应有的代价。”君星声泪俱下的控诉引发了许多网民的愤懑之情,也纷纷为她自揭伤口指控加害者的行为点赞,她一时成为了许多人心中的女性卫士,引发了一波“girls help girls”的热潮。
代桑被当地法院判处14项罪名成立,被判处无期徒刑。同时也发现了希望舞团的一个所谓“福利群”,在群里分享学员、舞蹈演员的私密照,舞团演员、财务、合作商等多位人士涉及其中,最终被指控的3位男演员离职。
这时秦如许去看望做完流产手术仍在恢复的许葭清,她的体重太轻,本身身体情况不好,子宫和输卵管还未发育完全,又兼之前轻生的一系列举动,做完手术后果然如预料的那般,以后无法再生育。
所幸从那个流产的胎儿身上验出的DNA成了对代桑最有力的指控。
秦如许用热毛巾为她擦拭身体,没有说什么同情的话,只是给许葭清看接下来的暑假计划,要去海边的沙滩上晒太阳,要去打卡当地的美食,要去购买当季新出的漂亮衣服。看着看着,许葭清眼里涌出热泪,她抬手抹掉,指如削葱,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我不会后悔的,让我怀着他的孩子,只会让我憎恨生命。我会好好活下去,孩子又不是我老了的药引子,不能生我还轻松了呢!”她努力露出了一个春花般的笑容,炫目得令人落泪。
秦如许紧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许葭清的一头长发已被剪短,耳边的发茬扎在秦如许的脸上,刺得她一直流泪。
“别哭了糖糖,我会好起来的,谢谢你一直陪我,辛苦你了。”许葭清摸着她的头,像是抚摸一只撒娇弄痴的猫咪,语气却心疼极了一般,温柔地填补一切青春的撕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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