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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遇
“这。”舟许惆惊讶地看着此景致，“为何会如此？！”
半数昙花突然凋零腐烂，给人一种原来纯白到肮脏也能如此容易。
那些花瓣消散开，莫筱与舟许惆就站在这花树下，看着幻境将一处屋舍呈给两人。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里没有山脚下凡人的嘈杂，只有欢声笑语，男女之间往来交谈的声音。
舟许惆刚想叫上莫筱一同进村子仔细瞧瞧，结果莫筱就被从房门里出来的人给惊住了。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拎着竹筐，里边躺着半成品的衣衫和针线，她走出门院儿外，坐在石桌前仔细做着衣物。
“阿婆……”莫筱脑中嗡得一声，嘴唇翕张，下意识喊出来，衣侧的手试图通过攥紧拳来控制住颤抖。
不对，这不是阿婆，阿婆不长这个模样…
“哟，李老太，还在给筱儿做衣服呐？”这个人莫筱认识，是邻里胡宪，也是个鳏老头。自莫筱幼时就和李荣华关系甚好，也正因如此，他时常来找李荣华一同照看莫筱。
简单一句话，听得莫筱冷笑一下，心中满是自嘲。他缓缓低下头，这才明白。
这一幕正是他自己行侠仗义修行时，而眼前这个女人，并非他人，她就是从小养着他的阿婆。
原来并非物是人非，而是离开的太久了，对再珍贵的人，也是忘记了声音，忘记了容貌。
这一幕他莫筱盼了六年，本想着有了本事就回来报答阿婆。
未曾想经年一别，竟是天地。
舟许惆不曾听莫筱说这些，不知这些村民与莫筱有什么联系，但当他转过去看莫筱时，他才明白，这些人对他很重要。
“师父，这些人是......？”
“我。”莫筱低头暗自哽咽，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难受，许是多年执着横在心间，迟迟不能释怀，“是养我的阿婆。”
“我从小就是被弃下的孤儿，阿婆说我是被人扔在河面上飘来的，阿婆捡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瘦得皮包骨了，若不是她发现了我，可能我早已经死了。”
莫筱手紧紧的攥着，突然一个温暖的手掌包在他的手背上捏了捏他。莫筱诧异，看着舟许惆，却见舟许惆满眼怜惜地说：“有我呢。”
莫筱笑着点了点头。
背景中的人语声早已安静下来，仿佛要在宣告一场浩劫的来临而寂静下来，莫筱走到阿婆跟前——阿婆低着头，身子佝偻得不成样子，手中的针线拿得离眼睛很近很近。莫筱走上前蹲在阿婆身前，看出来某些异样。
进入幻境的人看得见幻境中的事情，但那些已故的人看不见他们，所以莫筱纵了旁边的一段树枝到阿婆眼前，贴着眼皮划过，阿婆的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莫筱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犹豫，其实更像傻住了——阿婆的眼睛......何时已经盲成如此了？
那树枝是贴着眼皮划过的啊，怎么会，怎么会......
“啊啊——”旁边突然传来女人的叫声。
接着莫筱就看见了一队人马，手持利剑，人行马过，留下一地尸体。
“李老太！快跑啊！”胡宪知道李荣华的眼睛几近盲瞎，就想着在这慌乱之中连忙拉走她逃命，莫筱自知动不了手，便看着胡宪迈着不便的步伐，进入了阿婆的屋舍，结果就在胡宪走到李荣华眼前时，一把利剑穿透胡宪。
李荣华闻声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来人，看到的只有鲜红的一滩，而莫筱站在两人身前，抬手施出的那些法术透过那贼人打在地面上。
那贼人拔出剑，带着胡宪的鲜血一刀从阿婆的脖颈划过，莫筱看得到，阿婆只是伸手摸了自己脖子以下，就斜身倒靠在石桌那，本看不见的眼睛，就这样睁着，就这样睁着......
死不瞑目！
以为是成全他与阿婆再相伴一场，结果却是让他梦过许久的人在眼前再死一遍。
莫筱如同疯魔了般，即使幻境里贼人的轮廓触碰不到，还是红着眼睛，声嘶力竭。
“我要杀了你！啊啊——我要杀了你！！”
舟许惆急忙拉住莫筱，说：“师父！师父你冷静！”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师父！”
莫筱的灵力恢复后突然猛涨，从灵核处向四外溢出，衣袂被幽蓝色的火焰燃着，舟许惆的手刚想伸出拉住莫筱，却被火焰烫伤了手，灵力加持的缘故，他半边手掌血淋淋地被灼烧掉了一层皮肉。
“嘶。”舟许惆轻微皱眉，眼看着莫筱马上被幽火焚心而走火入魔，他上前箍住莫筱的脑后，往怀里一拉......
覆上了莫筱的唇。
莫筱周身的幽火烧在舟许惆的身前，他忍着痛将莫筱体内的怨火吸入自己体内，莫筱映着蓝光的眼睛陡然睁大，直到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眼前的人皱着眉，紧闭双眼，与自己唇唇相对，而这人是他的徒弟......
因为舟许惆想将他体内的怒火吞噬干净，又怕他意识恢复会发现，嘴上动作便愈来愈猛烈，他咬上莫筱的嘴唇，连带莫筱口腔内的气息全都吞进自己体内。
“唔。”莫筱吃痛，猛地推开眼前的人，努力平稳着气息，他后退几步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知道他见到舟许惆前身都是烧焦了而留下的血渍，还有止不住血的右手。
舟许惆紧皱的双目放松下来，腿一软就朝身后倒去。
“舟许惆！”莫筱接住舟许惆，在原地跪下，怀里抱着舟许惆。动作之间他觉得自己的皮肤也火辣辣的疼，衣服同样被烧出了几块窟窿。
“难道......这些是我做的？”莫筱自言自语。
“师，师父......”舟许惆虚弱地抬手覆在莫筱的手背上，“师父抱歉啊，刚才...情急之下冒犯了你......”
莫筱摇着头，想告诉他无碍的，但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有摇摇欲坠的眼泪。
“别怪我。”说罢，舟许惆实在支撑不住，失去意识的手落在地上。合眼前，他隐约看见莫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亦不知滴落在何处......或许，看错了吧。
“舟许惆，舟许惆！”莫筱激动地去摇怀里的人，结果脑子一阵刺痛，他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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