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野水

　　我想我没有辜负林佑的心，我拿着她给我的画本和笔画出了她各种模样，我不满意，因为我画出她最不美的样子，但她还是夸我夸我画得好棒，她不会知道我为了她有多么努力。
　　很久没有和绘画这个词沾边了，要不是再次拿起笔把人物比例，褶皱，和整幅画画得一团糟的话我还以为我是天选之子。林佑老是吹捧我，我喜欢她这样做，但是我不能一直不进步。
　　果然，放弃了一个东西太久是会失去它的。
　　那就从最基本的练起，练习构图和造型，塑造结构空间感，练形线，明暗，质感。舍不得用林佑送我的东西就拿普通铅笔和儿童水彩笔练，直到把丢失的感觉都找回来，我终于开始下笔。
　　我还是不满意，画本画了又撕撕了又画，直到不敢再在上面下笔换成平常不用的旧本子。
　　林佑告诉我可以先不画她了，去画我所看到的觉得有意思有意义的场景，人或物都行。
　　我想告诉她是她让我重新拿起画笔，是她让我有了再次画画的机会，所以现在的我是为了她才这么想把她画好，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多厉害的人。她才是我的我人生的意思，她才是我的意义。
　　她永远不会明白的，我也不明白。
　　在一天我还在为画不出林佑而苦恼的时候另一个人在哭。半夜，林佑火急火燎给我点电话，温念的妈妈病请突然加重就快不行了。
　　林佑是最先知道消息而且现在就在医院里陪在温念旁边，我在电话里听到了温念的哭泣声。我好为难，因为我没有林佑这么自由，我要是说我要去安慰一个快失去母亲的同学我父母应该会打死我。
　　我告诉她我现在不能到那边，明天我会早点到。我好喜欢林佑，她总是很善解人意，她说没关系的，温念有她和沈南川陪着。
　　沈南川？他怎么会在？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问我他为什么不能在，好吧，是我又在作妖了。
　　后半夜没有睡着，夜晚是上帝给人们创作的最佳时间，我终于开始作画，时间也背着我陪在他们身边，天蒙蒙亮，我疲惫不堪仿佛看到自己的尸体，我好丑。
　　那幅画最终添上了颜色，极品，好美。画纸上三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站在楼顶欣赏夕阳，那夕阳颜色很深很深。下次画林佑的时候也要尝试用这种方式。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关上门父母的叫骂才追不上我。
　　我承认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不然我也不会傻坐在林佑旁边看着伤心的温念发呆，还好沈南川和我一样傻逼。
　　林佑给我和沈南川无疑是上了一课，我敢说心理咨询师都没有她强。林佑陪温念从出生说到人去世，什么生死有命，还扯到了玄学的东西，总之哪种能让现在的温念好点就说什么，我和沈南川听得目瞪口呆，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趁着林佑给温念聊人生的工夫我问沈南川他又是怎么知道温念的事的。
　　“我晚上熬夜打游戏来着，想着给林姐发句晚安，她说她睡不了觉在医院，我就问她怎么了就知道了这件事。”
　　沈南川自豪拍着胸脯说还得是他聪明想起给林佑发晚安，又陪了她一整夜关系一定增进了不少。我说你家人不会担心你吗，大晚上还允许你出门？沈南川不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人管？
　　我不想再听他夸赞自己，左手控制不住在发抖，手腕流出的血浸湿了湛蓝色手环，把它染成深褐色，只好取下来藏进口袋里。
　　温念在病床照看她妈妈，林佑叫我和她一起出去买点吃的拿回来，不然温念身体支持不了。
　　我看到温念的手指长了冻疮，一个个通红鼓得老高，那种样子我觉得手指是活动不了的。
　　温念爸爸那里抽不开身，起码下午才能到，沈南川担任他的保镖职责守着温念。他开始是拒绝的，我心情浮躁让他不愿意就滚回家。其实我是没道理的，沈南川为了林佑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不错的了，还替我照顾好了她们，反倒是我，好像真的没有帮到谁。
　　已经是晌午，我跟着林佑走在街上想着带点什么吃的回去，林佑紧挨着我，我觉得她今天不对劲，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温念的事情不开心。
　　“为什么选的不是我？”林佑抓紧我的左手说出这句话，我感觉她的手在颤抖，我的手也是。
　　我疼得没法思考她在说什么，直白就问怎么了，我感觉到血又渗出来了。
　　“敢敢，我从来没有见过念念这个样子，她昨晚哭得好伤心，语言的力量太小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帮她，如果我能替她分担一点就好了。”林佑抱着我哭诉，我的血顺着手指流到了她身后，幸好今天她穿的黑色衣服。
　　“你相信我吗？”我问她。
　　“相信。”
　　“林酸酸，我太笨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温念，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你，但我知道我现在心疼你是和你心疼温念是一样的，别给自己增加压力，尝试依靠着我吧，好吗？”可能是急中生智，我这辈子也没有说过这种话，但接下来我说的更加离谱。
　　“我就是那个歌唱你的人。”
　　林佑很明显被我感动到了，再感动主线任务还是要做的，我们打包了四碗抄手匆忙赶回医院。我始终没有敢用左手去提那两碗抄手，不然就是以前有人血馒头现在有人血抄手了。
　　把抄手送到后借着去上厕所理由冲洗血迹，还好最后止住了。
　　再回到病房温念母亲再也没有了呼吸，这次，我亲眼看见了温念哭得撕心裂肺的脸，我终于能和林佑感同身受了，这么清纯洁净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种表情的。这不符合温婉平静的温念。
　　温念爸爸没能见到他妻子的最后一面，这天下午我看见他的脸又苍老许多。温念爸爸给我们三个鞠了一躬谢谢我们来帮忙，我们三个受了这辈子最大的礼。
　　林佑从包里面掏出一副手套给温念戴上，握住她的双手身体发抖，然后紧紧抱了她几分钟。
　　最后我们离开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是温念哭得麻木神情和他父亲布满皱纹的脸。
　　没有妈妈的孩子要怎么活下去，生命如此脆弱，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我再也没有办法去欣赏什么了。”
　　“我想变成有钱人，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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