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园有你

　　下午，赵嵘在办公室翻看着这学期的财务预算，财务的同事在赵嵘身旁站着。赵嵘不时指着报表问两句，财务耐心地解释着。
　　路晓禾在旁边的沙发上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赵嵘没空理她，路晓禾心里直打鼓，如坐针毡。
　　她一天过得挺难受。被园长叫了两次，别的老师看她的时候，眼神都怪怪的。而且她收留顾一诺的事情也已经传开了，在别人看来，这绝对是触了赵嵘的逆鳞。
　　桑雪今天一有空就来找她聊天，让她看开点，弄得路晓禾哭笑不得，好像她遭了什么大不幸一样。
　　不过，路晓禾自己倒是看得挺开，即便因此被辞退，她也不怕，能考上一次就能考上第二次，公立进不去，私立的满大街都是。
　　财务同事终于走了。
　　路晓禾调整好坐姿，等着园长对她进行宣判。
　　赵嵘合上报表，抬头看着路晓禾：“小路，最近一直忙着开学的事情，没顾得上找你聊聊。怎么样，刚工作还适应么？”
　　扯这么远干嘛？路晓禾觉得赵嵘绕这么大一个圈，还不如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挺好。”跟领导相处可不是路晓禾的长项，实在是如芒在背。
　　赵嵘笑了笑，这样的年轻人她见得多了，无非是还没有从学生的身份转变过来的小孩子罢了。
　　既然路晓禾不擅长这样的开场白，她也没必要酝酿什么了。
　　“小路，你照看顾一诺的事，我们研究好了。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他，这可是政治任务。”
　　啥？路晓禾猛地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赵嵘。
　　其实，早在中午的时候，在职工餐厅吃午饭的赵嵘就接到了局长电话。
　　赵嵘一看局长来电，忙放下筷子找了僻静处，接通电话：“喂，局长您好。那个事有消息了？”
　　那边传来局长爽朗的笑声：“小赵，你交代的事办妥了。你们可以临时监护顾一诺，不过必须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另外，在适当的时侯，我们会找人来做一下宣传，毕竟这也体现了我们幼儿园的办学宗旨吗。至于你们那，我们会下个文件给你们，你们就放心吧。”
　　赵嵘挂掉电话，缓缓地舒了口气。辛亏这件事处理得比较及时，不然万一以后憋出个大招，打上级一个措手不及，很有可能要处罚一部分人。这样处理赵嵘自认为还是比较满意的，老领导的执行力也是没的说。
　　她回到职工餐厅，坐在刘秋霜旁边。
　　刘秋霜见她一脸得意，猜到大概，问道：“局长怎么说？”
　　“搞定了。不过，上面也开始关心这个事了。咱们也要上点心在这个事上了。”这是唯一让赵嵘不太满意的地方。
　　刘秋霜道：“这个也在意料之中，上了会的事情就不可能私底下处理了，况且还是市重点专家的孩子。那我下午去通知小路吧。”
　　赵嵘心情大好，一时玩心大气，说：“我自己来吧。小路这孩子挺有个性，我下午也没啥事，正好我跟她多聊聊，要不闷得慌。”
　　刘秋霜白了赵嵘一眼道：“要不我给你安排些事做？”
　　于是，路晓禾就这样被赵嵘叫到了办公室。
　　赵嵘在处理财务预算的时候，其实也在忙里偷闲，悄悄地观察坐在一边的路晓禾。路晓禾抓耳挠腮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里，不过她一点都不为自己今天的恶趣味感到抱歉。
　　当赵嵘告诉路晓禾可以继续照看顾一诺的时候，路晓禾诧异的表情让赵嵘很是满意。
　　赵嵘接着道：“不过有个条件。离园之后，你得随时向我报告你俩的行踪。当然，园里也会配合你，支持你的。”
　　路晓禾还是有点不懂，她自己的事怎么就成了政治任务了。况且下午一离园，她就会带顾一诺回家，在家里自己也能照顾好他，能有什么难事。
　　不过既然园长已经答应了，她也不想往深处想了。她只想把自己答应的事情做好而已。
　　“好的，园长。那我隔半个小时给您汇报一下。”路晓禾一本正经得答道。
　　赵嵘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这么较真：“那倒不必，你去哪儿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有急事也可以给我和刘主任打电话，我们随时都会帮你。”
　　赵嵘觉看路晓禾在她这里有点放不开，就没有再聊下去。
　　路晓禾回到小一班，桑雪和秦依夏听闻园长竟然大赦，惊到嘴巴合不拢。
　　下午离园后，路晓禾带着顾一诺，打车来到顾一诺家所住的富康小区。
　　富康小区的建筑风格继承了几十年前的苏联赫鲁晓夫楼的特征。小区里都是五层建筑，窗口小而深，单元门低矮深邃，从远处看，好像一个个的洞窟。不过小区环境倒是不赖，楼距大，采光好，绿化做的十分优美。
　　路晓禾拉着顾一诺的手上楼。幸好他家只住在二层，爬起来也不怎么累。
　　打开王家的门，是扑面而来的古色古香气息。板栗色的博古架上放满了各种植物标本。屋子里能利用的空间都摆满了各色的鲜活植物。客厅一面长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籍。
　　路晓禾不禁感叹植物学家的审美就是不同凡响。
　　顾一诺回到自己家，显得特别开心，拉着路晓禾的手各个房间参观。
　　“到我的房间去！”顾一诺径直吧把路晓禾拉到一个的房间。
　　路晓禾道：“你还有自己的房间，这么小就自己一个人睡啊。真勇敢。”
　　顾一诺被路晓禾一夸，开心的要死：“有好东西给你看。”
　　顾一诺推开房间门，里面的景象立刻把路晓禾逼退了几步。
　　跟客厅的绿意盎然迥然不同，这间屋子则是虫子的天下。
　　跟客厅异曲同工，这间屋子里墙上、柜子上摆满了各种昆虫的标本，更离谱的是，屋子中央还有一个饲养昆虫的箱子，里面爬着些路晓禾见都没见过的虫子。
　　墙壁上除了昆虫标本，还挂着一些奖状、奖牌什么的。
　　“你确定这是你的房间？这样的房间你住着不会出心理问题么？”路晓禾疑惑地看着顾一诺。
　　路晓禾鼓足勇气走进房间。
　　原来墙壁上的奖状、奖牌都是顾沐阳各个时期所获得的。路晓禾这才明白这间卧室是顾沐阳的。顾沐阳还是个学霸啊！
　　市昆虫研究院春季运动会跳远冠军、三级跳冠军。还是运动健将！
　　路晓禾哼了一声，你再有多少荣誉，在我眼里也是个凶巴巴的怪人。
　　“一诺，你吓我一跳，我以为这是你的房间呢。”
　　顾一诺正在看昆虫箱里爬来爬去的虫子，“是我的玩具衣服和哥哥的房间。衣服玩具在柜子里。”
　　路晓禾伸手去开衣柜门，想了想把手又缩了回来：“一诺，柜子里有虫子么？”
　　“没有。”
　　“最好没有。”路晓禾慢慢地打开柜门。
　　她打开一条缝隙，看见里面挂满了衣服，才放心得全打开柜门。
　　柜子里有顾一诺的衣服，也有顾沐阳的衣服。
　　路晓禾收拾了五六件顾一诺的小衣服，又装了些玩具。
　　本来那好衣服就打算走了，路晓禾看了看昆虫箱里的虫子，问顾一诺：“家里没人，这些虫子会不会饿死呀？”
　　顾一诺指指柜子顶上：“上面有吃的，拿下来喂它们吃。”
　　路晓禾看了看柜子顶，又看了看箱子里蠕动的虫子，心里毛毛的，有些犹豫。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路晓禾搬来凳子，踩上去，还是够不到。她只好伸手摸。
　　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纸盒子。
　　路晓禾吃力地把盒子拿下来，啪嗒，一个本子被她带了下来掉在地上。
　　她捡起本子随手翻看，里面都是一些旧的照片，看样子大部分都是顾沐阳的，有小时候的，有上小学的，也有上大学的。
　　路晓禾把相册仍在一边，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些喂虫子的饲料，不过，包装上的说明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反正她是看不懂。
　　顾一诺正在津津有味翻看相册的。算了，不指望他了，还是问问顾沐阳吧。
　　路晓禾拨通了视频，那边的顾沐阳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你还好吧？”路晓禾先开口，她不太敢问顾沐阳父母的事，只好生硬地跟顾沐阳打招呼。
　　顾沐阳抿嘴艰难地笑了笑，“路老师您辛苦了。我这边很好，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那边的信号断断续续，顾沐阳的图像和声音一顿一顿的。
　　顾一诺听到哥哥的声音，抱着相册跑过来，举着相册问：“哥哥，这些照片我怎么没见过？”
　　顾沐阳脸色微变，“都是哥哥的旧照片，没啥好看的。你把它放回去。”
　　顾一诺不搭理他，继续翻着照片。
　　路晓禾晃了晃手中的饲料盒，“顾沐阳，你的虫子怎么喂啊，”
　　“哦，箱子旁边有喂食槽，盒子里有定量勺，你取三勺饲料，加一勺水，拌匀就行了。”顾沐阳有点慌张，说话都有点快了。
　　路晓禾感觉这人有点怪，可怜起来像小狗，凶起来像狗熊。慌张起来像什么呢？她目前还没想到能匹配上什么动物。总之，顾沐阳在路晓禾这里的印象分，是越来越低了。
　　“哦，对了，我过来给顾一诺拿点东西，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现在做的，你赶紧说，一会儿我们就走了。”路晓禾觉的自己一个外人，一直在他家里呆着不太好，就客气地问了顾沐阳一句。
　　“没什么了，麻烦你把相册放回去。”顾沐阳急忙回答。
　　这么紧张那个相册干嘛？路晓禾答应完顾沐阳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硬着头皮喂了虫子，顾一诺还趴在地上看相册，心里嘀咕道：“这孩子的专注力挺好啊，比班上的大多小孩都强，看来家庭环境很重要啊！”
　　她想，如果自己家也是这种书香门第，估计她现在说不定也能成为幼教专家。
　　只可惜她的爸爸路国强把大半辈子都献给了乡镇工作，她的妈妈则把大半辈子献给了她父女俩。看来这辈子，她们家是和耕读传家无缘了。
　　路晓禾背上书包，摸了摸顾一诺的头发：“一诺我们该走了，把相册给我吧。”
　　顾一诺答应了一声，用胖嘟嘟的小手拎起相册递给路晓禾。
　　一张相片从相册里滑落出来。
　　路晓禾俯身捡起相片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怪不得的顾沐阳对相册那么紧张，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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