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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自从做出成为排球部经理这个选择之后，沢野真籁愈发习惯在凌晨去学校乘坐大巴这件事了。
昨天宫治和宫侑例行互相较劲，自主训练到很晚，因为不放心把排球馆最后的整理工作交给他们两个，所以真籁和北信介也跟着留了下来。
结果这一举动触发了意料之外的连锁反应，排球部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留下加训。最后北信介盯着排球馆外黑透了的天空皱起眉，开口把累得半死但还想继续较劲的宫双子，连带着在IH赛前对排球热情异常的所有人一起赶了回去。
于是，这一次稻荷崎高中前往IH赛场的大巴上几乎只剩下了没睡够觉的高中生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真籁昨天离开得比队员们更晚，坐到位置上的那会儿就已经靠在椅背上阖眼小憩，角名因为昨晚的所以也显得没什么精神，狭长的狐狸眼因为倦意的不断冲击而蒙上一层水雾，他撑不住闭眼，眼周原本若有若无的酸涩感却越发清晰。
……怎么回事。
角名揉了揉眼睛，手背蹭过不自觉耷拉下来的眼皮，他顺着力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由一片模糊逐渐变到清晰，因为保持着准备入睡的姿势，他的头略微低下一些，于是在聚焦完成之后，他首先看清的是真籁放在身侧的手。
手心朝上，指节曲起，角名在看向真籁的手的时候总忍不住将视线最终锁定在她白皙又纤细的手腕，从棕色的袖口露出一截，总感觉一只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圈住。他在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模拟与真籁十指相扣的场面，搭在腿上的手按捺不住，顺着所有者的想法悄悄地伸到真籁的手边。
角名张开手，虚置于真籁的手的上空比划，他的手比她的大了一圈，说不定能把她的手整个包住？
反正她也不知道，偷偷试一下没关系吧。
没关系吧？
嗯。
嗯……
……果然，还是算了。
看了一眼已然进入梦乡的真籁，他放弃了方才已经被自己否定的方法，本想将手收回原位，却想到什么似的半道拐了个弯，最终放在真籁的手侧。完成这个举动之后，角名才终于感到如潮水般袭来的困意盖过了他其他的所有感官，于是他再次闭上眼，将小拇指慢慢向外伸去，直到指侧的肌肤如愿贴上了温热又柔软的东西。
牵手这种事就留到交往之后再说吧。
这是角名进入睡眠模式前最后的想法。
＊＊＊
「我安全到达目的地了哦。」
把床铺整理好，沢野真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沢野一辉。IH的正赛将会于明天开始，她已经事先看过比赛的排表，稻荷崎的第一场比赛被安排在上午。参赛的学园名单上有不少出名的强校，她先前对往届全国排球大赛进行「补课」的时候几乎都有见过。
但稻荷崎也是被归在强校之列的，所以不用担心。
收回思绪，真籁突然感到有些口渴，路上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下车之后一直在整理东西，这么一想确实没什么时间喝水。她看了一眼手机几乎见底的电量，决定把手机留在房间里充电。
随手把钱包塞进口袋里，真籁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想去不远处的便利店里买一瓶水。天色渐渐暗下，在地平线的尽头，夕阳残留的橙色光晕几乎被深蓝吞没殆尽，正是昼夜交接的时刻，街边的路灯尚未开启，真籁努力回忆着一小时前走过的路径，四周的昏暗给她本就不甚清晰的记忆再蒙上一层不清不楚的纱，她有些迟疑地放缓脚步，直到路灯亮起，白色的灯光照向地面，她才得以借着光亮环视四周的景象。
面前的街道，好像和记忆里的对不上，而且也没有看到便利店的影子……
啊，这是迷路了。
……手机还正好留在宾馆充电。
真籁僵硬地转过身，视野的正中是前几分钟刚刚走过的十字路口，不出所料，她在盯着路口的红绿灯看了十秒之后，不得不认清自己把来时的路径也一并忘却的事实。
就不该对自己的认路能力抱有哪怕一点的信心。真籁叹了一口气，决心以后在不熟悉的地方说什么也要带着手机。她硬着头皮转过身往反方向走，这条路上的行人很少，她边走边小幅度地左右张望，就算有人走过也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找不到适合问路的人选……
“你在这里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真籁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角名突然出现在她的身侧，他握着手机的边框，把屏幕送到真籁的面前:“你哥哥说联系不上你，给我发了好多条消息。”
真籁定了定神，看清屏幕上仍然在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更新的，来自沢野一辉的信息时，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按住录音按钮:“哥……我出去买水，没带手机而已。”
沢野一辉立马回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担心死我了！」
只是哥哥紧张过头了吧！真籁伸出食指快速戳着被角名拿稳的手机屏幕打出这句话，附上好几个感叹号才用力按下发送按键。
“麻烦你了，角名前辈。”真籁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发完了信息，又架不住再次因为一辉过深的妹控程度而感到头疼。
角名倒是觉得挺有意思，他不甚在意地收回手机，看了一眼真籁空空如也的手:“你买好水了吗？”
“还没有。”
“但是你刚刚走的是回去的路。”
“那是因为……”真籁总觉得把事实在角名面前和盘托出有点丢脸，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合理说辞，对上角名探究的目光，她叹了口气，索性老老实实全部交代，“我迷路了。”
“……啊？”
角名没想到真籁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她在说完之后迅速抬起手，死死捂住大半张脸，企图掩盖随着话音落下不断升温的脸颊。于是角名看向真籁视线中的，微量的惊讶在顷刻间转变为狡黠的笑意，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双眼稍稍眯起，道:“没想到真籁居然是路痴啊。”
“很意外吗……前辈！请不要再笑我了……”
“抱歉，但真的有点意想不到，”角名略微俯身，故意凑到真籁的面前，“因为真籁看上去更像是「滴水不漏」的那种人。”
“要让前辈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真籁的话音闷闷的，很不自在地错开视线。角名见好就收，自觉回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我带你去便利店吧。”
见角名主动退开，真籁才迟疑着将手放下，指尖攥着衣角，慢慢走到角名的身后。
“突然对我这么生分我会伤心的。”角名后退到真籁的身边，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贴上真籁下意识还攥紧衣角的手指。
“……那就麻烦前辈带一下路了。”真籁小声地说，她松开指尖发麻的手，却没有要把手移开的意思。
角名的步速放得比平时慢一些，大抵是因为去年也来这里参加过IH，他在走路时显得轻车熟路不少，真籁莫名感觉角名的心情在知道她迷路了之后诡异地愉悦不少，她偷偷瞄了一眼角名的身后，脑海中浮现出身边的人长了一条左右摇晃个不停的狐狸尾巴的场景。
“前辈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她终于忍不住发问。
“嗯——遇到了好事啊，”角名故意拖长了尾音，“今天我发现了沢野同学不为人知的一面。”
……发现我是路痴真的算什么好事吗？
“我说的是百分百的真话。”角名强调。
他停下脚步，来时见过的便利店就在面前，真籁看了一眼头顶发着亮光的店名，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她将手虚握成拳举到嘴前，轻轻咳嗽一声。
但是角名走上前推开了便利店的门:“先买水，其他的等会儿再说吧？”
＊＊＊
“以后还是找我给你带路比较好。”从便利店里走出来，角名这会儿摆出了助人为乐的前辈架势。
真籁拎着刚买到没多久就只剩下小半瓶的饮料走在角名的身边，说:“如果手机没电的话。”
“我在沢野同学的眼里还不如手机吗？”
“这不是一个性质吧。”
“角名前辈不仅提供语音导航服务，还能额外提供真人客服闲聊服务，在日后还会添加——”
“那还真是谢谢前辈了……”真籁打断了角名的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以前我还以为前辈是不爱说话的类型呢。”
“也不算全错。不过在亲近的人面前话会变多，我记得有这样的说法。”
这算是被划入「角名亲近的人」的范畴了吗？真籁顿了顿，刚打算开口，就听见角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角名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机放到真籁的手中。
来电人:沢野一辉。
真籁按下了接听键。
“你们还没回去吗？这么晚了在外面干什么啊你小子可别对真籁抱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告诉你你们……”
“哥哥，我们刚买完水，正在回去的路上。”
“啊，是真籁……”
“角名前辈不会对我做奇怪的事情，哥哥你就放心吧。”
“但是！呃……算了，既然真籁都这么说了……总之，你们都快点回去吧！”
“知道了，先挂了哦。”
真籁没等一辉再说什么话，迅速地按下挂断键，把手机递回给正笑着看戏的角名伦太郎，无奈道:“抱歉，哥哥他有时候真的很缠人。”
“可以理解，”角名诚恳地说，“说不定我以后也会这样对我的妹妹。”
“嗯……嗯？”真籁在下意识地应答过后才反应过来，她惊讶地转过头，“角名前辈原来还有妹妹吗？”
“有，”角名伸出手在半空比划，“身高在同龄人里还算高……现在在上小学。”
“哎，这样啊。因为之前宫侑说「角名是独生子真让人羡慕」的时候前辈没有反驳，我还以为前辈真的是独生子来着。”
“让那些家伙知道的话会很麻烦，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不远处宾馆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夏夜的风依然携着不输白日的热度，真籁将尚且冰凉的水瓶贴到一侧的脸上，笑着问道:“需要我帮前辈保密吗？”
保密。
角名鬼使神差地在心中跟着念了一遍，这是他曾看见听见过许多次的词语，读小说的时候，看电视剧消磨时间的时候，撞见宫侑偷吃宫治的布丁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真正在意过这个于他而言跟其他成千上万的词语没什么不同的文字。他只是稍微低下头，然后正好撞进真籁含笑的目光之中。
“啊，”他开口，“请帮我保密吧。”
“没问题，”真籁冲着角名点点头，“我会好好珍惜前辈给我的特殊待遇的。”
“作为交换也应该给我特殊待遇吧。”
“不行。”
角名发现自己好像永远也无法捉摸清楚真籁的想法，她青绿色的眸子中明明还有笑意晕开，方才给出的否定回答却斩钉截铁，听上去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真籁竖起食指，交叉着放到嘴前:“目前我是不会给前辈特殊待遇的。”
“在前辈跟我交往之前，这些全部免谈。”
“……到头来是我自作自受吗？”角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终于顺利走进宾馆的大厅，队员和经理的房间是分开的，她在同角名道别之前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总之谢谢前辈给我带路，明天的比赛加油。”
说完，真籁冲他比出一个拉钩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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