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冥》

　　第十章

　　地上凌乱的衣服……

　　桌上翻倒的酒杯……

　　床上熟睡的两个人……

　　床幔散落下来，隔绝出里外两个世界。

　　醒来的盛翩翩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用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缩到床角，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心里埋怨着自己糊涂，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为什么放松了警惕？

　　又委屈，这不是自己嫁过来早该预见的事情吗？到底在哭什么呢？

　　难道还想为清明守身如玉？

　　这不是自己选择嫁过来就应该放弃的吗？

　　种种理不清的情绪冲击着头脑，泪水停不住，如决堤一般。

　　那一巴掌的声音，把床上的吴林山也吵醒了，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也很震惊，随后又恢复平淡，继续摆出他平时那讨人厌的样子。

　　看到床角蜷成一团的盛翩翩，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捡起衣服，套上，下床就走了。

　　好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早饭的时候，她努力地平复情绪，告诉自己，这没什么，或早或晚罢了。

　　正心不在焉的吃着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吴海和吴夫人来看她了，这很少见，平时没什么事，他们不会来的。

　　吴海进屋后看了一圈，见吴林山不在，问：

　　“林山出去了啊？”

　　明知故问。

　　“嗯”盛翩翩回他。

　　“昨晚看你喝的挺多，没什么事吧？”他继续问道。

　　她努力地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情绪，表情和声音回答他：

　　“没事的，因为家里开酒行，所以酒量还可以的，父亲担心了。”

　　可惜，还红着的眼睛出卖了她。

　　吴海没有戳穿，在屋子里，借着给屋里填家具为由，来回走了几圈，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再找什么。

　　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但却露出了笑容，笑呵呵的，和她说好好休息，于是就走了，走的时候，脚步甚是轻快。

　　不太对劲。

　　不知道盛翩翩本人有没有感觉到，但是旁观者清，万雨感觉到了。

　　很不对劲，这吴家每个人都很不对劲，她说不上来，目前为止她掌握的情况，不足以支撑她得出个像样的结论。

　　百思不得其解。

　　“万雨？！”

　　她听见盛翩翩在喊自己的名字，万雨咻的抬起头。

　　心想：她看见我了？

　　“万雨？！”

　　“万雨？！”

　　一声比一声大，她看着盛翩翩，却发现她并没有看着自己，可这声音……

　　一声接一声，越来越不像她的声音，也越来越不像女人的声音，越发粗犷，越发浑厚……

　　最后变得沉闷，清晰。

　　“妹子？！”

　　这是……

　　贲前进的声音！

　　***

　　窗外的天蒙蒙亮，总体还是黑着的，凌晨，正是人最少的时候，而平安客栈105号房，却开着灯，沙发上坐着个男人，正喋喋不休的说话：

　　“哎嘛，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太吓人了”

　　“你这是咋的了，睡得死也不能叫了四十分钟都不醒吧？我们都要叫救护车了。”

　　贲前进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面对着床，话像连珠炮一样问出来，左手还拍着自己胸口，安抚自己被吓坏的小心肝儿。

　　此时，床上的万雨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的木质的天花板和自己刚才最后一眼看到的，极为相似，一时分不清是在哪边？

　　直到听到贲前进说道叫救护车。

　　救护车？不行！送去医院一定会联系家属，婷姐知道不就直接玩完了吗？

　　她立马精神起来，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猛地坐了起来，由于起的实在是太用力了些，脑瓜子嗡嗡作响，缓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

　　“不用叫救护车，我没事，我这人就是这样，睡得沉，忘记提前跟你打声招呼了。”

　　老板娘开口说道：“妹子，你觉睡这么沉的，少见啊，我们叫你这么半天，真是给我们吓坏了。”

　　听见她说话，万雨才注意到老板娘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贲前进的口音，喊她妹子。

　　只见她披头散发的，穿了件肥肥大大的睡裙，远没有接待他们时候那么精致。

　　万雨心里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事确实是吓人，客栈要是死了个人，确实不好再开下去了。可她也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啊，不然叫的就不是救护车了，而是直接绑起来，拉精神病院了。

　　“麻烦老板娘了，我这睡觉的毛病，应该跟你们说一声的，怪我，怪我。”

　　看着她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老板娘放心了，说道：

　　“这事整的，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就先走了啊。”

　　“费心了，慢走。”

　　万雨笑嘻嘻的看着老板娘，发送甜美笑容，目送她离开。

　　门关上后，笑容立刻收回，对不爱笑的人来说，保持笑脸还挺累的，更何况她才穿回来，头还难受得很，想起来刚才贲前进问她的一连串问题，于是转回头面无表情的问：

　　“你刚才问我什么？”

　　“你这是差别对待吧？？”贲前进一脸不服气，然后神秘兮兮的从沙发上往前坐了坐，探着头问道：

　　“老板娘走了啊，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吧，什么睡觉沉，这话能骗谁啊？”

　　万雨微微一惊，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病啊，我可说好，咱俩合同里你可没写。”

　　她眼睛一转，：“你要这么说，那还真是，我这个叫大脑皮层瓣膜紊乱深度睡眠表征综合征。”

　　她说完就不记得自己刚才瞎编那病叫什么名字了，他可别让自己再重复一遍。

　　“真的？”贲前进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她，半信半疑的。

　　“不信你查。”万雨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理却盘算着，他要是真百度，自己下一句话怎么圆。

　　还好，他没有。

　　“行吧，那你收拾收拾，你不是说今天要早起出去吗？”贲前进说。

　　她想起来了，她原本打算早点起来，利用一整天时间逛一下晋安的，但是现在，不需要了，这个地方，她已经很熟悉了，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休息。

　　“取消行动，你也回去睡个回笼觉吧。”万雨对她说。

　　贲前进撇了撇嘴，说道：“女人啊，太善变。”

　　“小爷这么早起来，连口水都没喝着，还吓个半死，我不管，你今天得请我去元盛居。”几乎耍赖一样的话，从30岁大叔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不违和。

　　元盛居就是兴刚小炒肉旁边那家，他上次没成功进去的，看起来就很贵的饭店。

　　万雨自知理亏，像哄小孩一样，满口答应：

　　“好好好，今天中午就去，我给你倒杯水，你现在就回去补觉吧奥。”

　　万雨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走到桌子旁边，给他倒水，水壶抬起来，出水口对着水杯，却没有水。

　　“没水了啊，看来你只能回自己房间喝了。”

　　万雨右手举着水壶，转头对着贲前进晃了晃，示意他没水了。

　　只见贲前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眼神从上，到下。

　　“嘭”的一声，水壶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三秒钟之后，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站起来了？”
　　“我站起来了？”

　　***

　　贲前进推着轮椅，哼哧哼哧的，仿佛今天的轮椅比往常沉了几倍似的。

　　“我怀疑你就是故意想使唤我。”贲前进说道。

　　万雨摊摊手，表示无奈。

　　“真不是，我这腿啊，刚回复，还软着呢，走不了几步就得躺那，别不服气了，一会去元盛居，让你多点俩菜还不成？”

　　“这还差不多。”

　　又问：“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确是一件好事儿，你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啊？”

　　她摇摇头，说：“先不告诉了，等我真的能完全康复再说吧。”

　　“也是。”

　　“那咱们现在去哪啊？”贲前进问。

　　“按照我说的方向走就行。”

　　“停，左转”

　　“直行”

　　“右转”

　　“掉头”

　　两个小时里，听着万雨的指挥，七拐八拐的，竟然走到了元盛居门口，全程没有看过地图。

　　贲前进开始还怀疑她能不能走明白，不会迷路吧，一路上问她用不用地图，她自信满满的说：“不用。”

　　直到见到元盛居的牌子，便开始佩服她记忆力怎么这么好，一天时间就把地图都记住了。

　　“走吧，进去吃饭。”万雨对他说道。

　　“好嘞，妹子。”贲前进乐颠颠的，推着的轮椅加速进入了元盛居店里。

　　只见他大手一挥，对着菜单指了一通：

　　“这个，这个”

　　“还有这个”

　　看着这一幕，万雨想起咖啡厅那一次，他只点了块蛋糕和一杯咖啡，果然是装客气。

　　正待他点完了第十个菜后，心满意足的扣上菜单，交给服务员，说：“就这些吧。”

　　万雨心痛，这可都是她的小钱钱，刚要张嘴，却被抢先，他伸出手掌打住她要说的话：

　　“诶，你别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能吃光，不会浪费，你放心。”

　　哎，她心里叹气。

　　等菜期间，万雨观察起店里的装修，很是豪华，为了营造高级感，放弃了走古镇的风格，只保持店面的门脸是古风的，里面却现代感十足，水晶吊灯，亮的能反光的地面，每个卡座上都是真皮沙发。

　　人也很多，看来出来旅游的，不乏有钱的。

　　她目光扫视着店里，突然，在某个卡座的位置，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再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那桌的几个小伙只是正常的用着餐。

　　错觉吗？

　　不，绝对不是。

　　由于在梦中的半年经历，她现在对不对劲的事情很敏感，她很确定，刚刚，在那个卡座上，有个人，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或许，从她刚进门就被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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