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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一种人(结局)
孟殊死于恒城的动乱。
他进不了恒城行宫。原来没有了祖父的势力,他就什么也不是。
时风沙四起,孟殊站于城墙之上,被一箭穿心而死。
是曹暮雪心腹拉的弓。
可后人看来也不过叹一句--死于愚忠。
史书记载:
时光晦二年,殊立城墙,欲劝曹等归降。然其词慷慨激昂,恼,于是殊卒于恒城。不度时事,不辩善恶,未有民心之所向,此之谓愚忠。
只是后来的年代久远里,孟殊是臣子的典范,是书生的榜样。
因为后来的皇帝喜欢愚忠。
因为后来的皇帝能改了这天下万万人的口。
再谈孟若虚。他死了孙子如何没人知晓。
诸人只知晓,他孟若虚连同陶家一起为新皇提供粮草,在恒城城外布膳赈济了大批的流民。后来新皇登基,许他陶孟两家世代为官,承诺保他两家百世繁荣。
恩荫蔽子孙。
也何等可笑。
……
从常平都城到城郊,有人曾见过一座府邸。里里外外栽的都是桃树。
这不吉利。仿佛自带阴风。
行人不敢细瞧,只瞥一眼匆匆走离。
此间春夏已过,府里的粉红花瓣不知遗落在了谁的旧忆里。
易碎又清晰。
树下挖了一池清泉,由圆滑的鹅卵石铺成。几尾锦鲤散布在池底,偶尔会游到水面呼吸,吐出几个不甚圆的泡来。
陶怀谦正站在树下池边,挥手将碎干饵撒出去。
鱼食落到水面溅起了涟漪,陶怀谦的倒影被打乱后又复原。迫使他看清了自己。
形单影只。
顾影自怜。
初秋的风有些凉了。
“陶恒。”
陶恒领命,转身去拿他的披风。
脚步声远去却很快返回。
快速而零乱。
“公子,”陶恒的神色难得失了平常的冷静,颇为急切,“您……那位……他醒了。”
陶怀谦甚至没等他磕巴完就已经朝寝室走去。
他知道是谁。
脚下是条石子小路,连着一个清幽小院。院外全是桃树,茂盛的枝丫占了半个院子的天空。
愈近。
未及门前,便已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细碎的,略有些回音,平白地让人心悸。
陶怀谦推开门,那红衣人正侧坐塌上看向纸窗,左脚却伸出塌外前后晃荡着。
于是视线不自觉地从那人苍白无力的脸上移到铃声起处--是在一只白皙的脚踝上,红色麻绳上便绑着三四个小巧的青铜铃铛。
这红绳和脚踝实在有些刺目。
陶怀谦垂下眸子,轻手合上木门。
隔绝了屋外的凉风。
“怎的不穿靴子。”
韩善逸终于转过身来,微眯了眸子:“陶卿。”
语气平淡而疏离,陶怀谦皱起眉头。
韩善逸说着,就想从塌上跳下来。
陶怀谦快走几步上前托住他的胳膊。韩善逸便十分自然地踩上陶怀谦的靴子,用力碾了碾。他抓上面前人的衣袖。
总算站稳。
陶怀谦扶住他的肩膀:“靴子呢?”
“扔了。”韩善逸抬头与他对视,微微挑眉似是疑惑,“不喜欢的,没有用的东西,自然要扔。”
“怎么,陶卿,你难道竟会留着对自己没用的东西吗?”
陶怀谦目光闪烁:“不会。”
韩善逸低头笑起来:“常平与恒城粮仓被烧,军火库已毁。陶孟两家拥韩善学之子韩向怀继位,天下大局已定。陶氏可保百代香火延续。我实在想不出……”
“不会的,”陶怀谦打断他,“不会有百代,更不会有延续。”
“什么?”韩善逸愣了一下,皱起眉头。只是神色有不明显的茫然。
他信奉利益论。他知晓陶怀谦不喜欢他,而只是利用他。
他已经对陶家无用了,是废棋。
会有傻子和废棋说这么多吗?
他有些不懂陶怀谦的意思了。
“长空,”陶怀谦手上用了些力气,捏的韩善逸肩膀生疼。韩善逸回过神来,看向面前人的眼眸,那眸子深沉,其中的情绪翻涌。
是韩善逸所看不懂的。
“长空,”他说,“我离不开你了。”
韩善逸怔愣了。他听着那几个字从陶怀谦口中说出来,却有些不知所云,而且越想越不明白。
大脑开始一片空白。
很突兀的,眼前慢慢模糊不清。韩善逸眨眨眼,便有大颗大颗的水珠砸落到地板上,发出很轻的闷响。
他明明没想哭的。
“别哭,”陶怀谦吻去他眼角的泪水,然后一路顺着脸颊吻到唇角,又贴上他的薄唇,“长空,别哭。
此生本无求,此生唯求你。”
所以,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陶怀谦抱起怀中还在茫然的人压到塌上,神色晦暗不明。
他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
毕竟没有一个忠臣会想要爬上龙塌,没有一个奸佞会想要帮新皇成就一个盛世,没有一个脔宠会想要自己的主子摔下神坛。
而他都想。他想要这人和他一样站在泥泞里,和他一样永远见不得阳光。
陶怀谦慢条斯理地将怀中人的衣服剥下,吻上心上人的锁骨。
韩善逸颤了一下。
陶怀谦抬眼。
不过是应了仅剩的责任才还天下一个盛世。他最想要的,还是将这人拥入怀中。
试问,如何让一个皇帝只要他一人?
把他拽下皇位。
从一开始。他们的矛盾,便不是昏庸与清明,而是君与臣的对立。
或许他陶怀谦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和这昏君一起。
遗臭万年。
而后人永远不会知晓。这清明盛世也会有昏君和奸佞的参与促成。
毕竟事实总会掩盖在万万人口中的事实里。
但这都无所谓了。
韩善逸抱住陶怀谦的腰,脸上一片红晕。
眼尾是艳红色。欲泣不泣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
陶怀谦垂首埋在那人的肩窝,似是眷恋地蹭了蹭。
“陶卿,”他听到头顶的那人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来殉葬吗?”
“不会,”陶怀谦咬上那人通红的耳朵,“我只会把你挖出来,吃下去。”
“好,”韩善逸笑起来,“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多美好的词。
只是光听到就让他们激动不已。
韩善逸捧起陶怀谦的下巴,主动对着那淡粉的唇吻了下去。
一如当年。
当年在桃树下的威逼利诱,当年在锦鲤鱼池旁偷的腥。
我们是一种人。我们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所幸,我们的目的都一样。
和我在一起。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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