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初恋

　　陈小丁觉得自己和沈澈冥冥之中好像有了一种默契。
　　明明从来没有约过一起上下学，但总能在共同通往学校的那个十字路口遇见，几乎每天都能一起走。
　　有几次到学校刚好碰到余矜从家里车上下来，看见他们一起来总忍不住揶揄起哄，搞得宋满总觉得自己好像很多余。
　　说来也巧，徐诗雅给沈澈挑的车子刚好和陈小丁的是一个牌子。余矜自从见过一次，私底下总打趣陈小丁那是情侣车。
　　陈小丁还是逮住课间的机会陪余矜去了几次一班，过去就找借口是跟宋满聊天，好几次还被迫给宋满接了水。
　　就是陈小丁总莫名觉得，她帮宋满接水的时候沈澈表情不太对，她却琢磨不出来哪里不对。
　　不过她也没精力注意沈澈的微表情，因为余矜实在太惨了。
　　她和余矜从小一起长大，从没见过她这么憋屈。她爷爷家姥姥家加起来就这一个女孩儿，再加上长得漂亮，从小娇养到大。如今却在程砚舟这里处处碰壁，程砚舟要么不搭理她，要么只回个“请你离开”。
　　陈小丁和宋满每天都脑袋凑脑袋，感慨余矜怎么这么倒霉，看上程砚舟这个铜墙铁壁。
　　自然也注意不到沈澈越来越黑的脸。
　　人这一辈子社交能力最强的阶段大概就是在高中了，开学不过两周，大家已经熟了起来。
　　第一周三班没上成体育课，周五上体育课时发现跟一班居然是一节。
　　三班体育老师踩着上课铃到队伍前，喜气洋洋地说：“同学们好啊！我是你们的体育老师张强，很抱歉上周第一节体育课就没来，老师呢……上周在结婚！”
　　学生最爱听的就是老师的情感史，立刻捧场地大喊。
　　“恭喜！新婚快乐！”
　　“早生贵子！”
　　“白头偕老！”
　　张强咧嘴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袋子来：“你们一群小兔崽子懂得还不少，来，老师的喜糖！体委，给大家分分。分完呢，大家做个游戏，第一节课不跑步！”
　　三班学生立刻欢呼起来，将张强围在了中间。
　　陈小丁拿了一把玻璃纸包装的糖出来，余矜则花花绿绿软糖硬糖拿了好几种，她看着陈小丁手里那单一的几颗糖，疑惑道：“你怎么就拿这一种？”
　　“我想收集糖纸嘛。”陈小丁一笑。
　　游戏是真心话大冒险，三班学生闭上眼坐成一圈。张强在圈里转，由体委随机喊停，他停在谁那儿，谁就真心话或大冒险。
　　几轮游戏下来，不少人的糗事被曝光，还有男生公主抱另一个男生绕着跑，三班同学都觉得彼此之间关系似乎更近了些。
　　陈小丁刚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下一轮就被命运抽到。
　　这段时间大家都看在眼里，陈小丁跟一班的宋满沈澈走得近，也好奇她到底更喜欢谁。几个人对视一眼，怂恿道：“小丁，要不要选大冒险？好玩儿。”
　　陈小丁觉得选什么都无所谓，便答应了下来。
　　上一轮输的人立刻安排道：“刚刚老师发的糖还有吧？去一班随便找个男生送出去！”
　　张强站在圈子里，看着这群学生青春洋溢的脸，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心中就有了答案。
　　陈小丁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握紧手里的糖向一班走去。
　　身后的同学不停地起哄，热闹声几乎要震落操场边的树叶。
　　一班大部分男生正在打球，早就听见三班那边热闹非凡。这会儿陈小丁又带着起哄声向这边走来，立刻停下运球，促狭地靠近宋满和沈澈。
　　宋满莫名其妙，趁这个机会抢过球：“你们不打了？”
　　旁边一个男生看沈澈已经停下，手插进兜里摆好pose看着陈小丁，恨铁不成钢地剐了一眼宋满：“陈小丁来了！”
　　宋满更莫名了：“来就来呗，估计玩儿游戏输了吧。”
　　说完，他退后几步，昂起身子一个三分球投进篮框，嘚瑟地握拳“yes”一下。
　　完全没注意到因为过大的动作，后面的衣服折进了裤腰里，乱糟糟窝成一团。
　　身后三班女生忍不住笑，陈小丁感觉自己宋敏上身了。路过宋满的时候面无表情把衣服从他裤腰里拽出来拉平，而后径直走向沈澈。
　　看见沈澈嘴角的笑好像有点凝固住，陈小丁还有些困惑。
　　殊不知，她跟宋满姐弟二人对那动作已经习以为常，但被其他不了解他们关系的人看在眼里，只觉得暧昧。
　　而陈小丁竟还没把糖给宋满，反而路过了他向沈澈走去。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两边都不想放手的渣女。
　　有些女生面面相觑，心里直犯嘀咕，寻思陈小丁长得那么乖那么可爱，怎么还能做这种事？
　　更有和沈澈一个初中的人开始猜测，沈澈这么理智这么不近人情的一个人，肯定能立刻看穿陈小丁的把戏，怕不是会当场拒绝给她难堪。
　　此刻沈澈心中也确实复杂。
　　倒不是别的，他是相信陈小丁的为人的。只是他一看陈小丁和宋满自然的互动，心中就忍不住憋闷。
　　如果新鲜感和习惯开辩论会，谁能更胜一筹？
　　这次他没有把握。
　　三步。
　　两步。
　　一步。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掌，露出里面的两颗糖来。
　　彩色糖果被包裹在漂亮的玻璃纸内，阳光一照就反射着夺目的光。
　　“沈澈，请你吃糖。”
　　那光却没有陈小丁的眼睛亮。
　　沈澈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过糖，笑着说：“谢谢你。”
　　陈小丁靠近沈澈，昂着脑袋小声问：“你吃完可以把糖纸给我吗？”
　　这什么癖好，沈澈哭笑不得，立刻拆了颗糖扔进嘴里，把糖纸还给陈小丁。看着陈小丁的眼神，又没忍住胡乱摸了一把她的头。
　　“打球去了。”沈澈往后一指。
　　“嗯。”
　　起哄声大到老师根本压不住，陈小丁红着脸往回走，心想沈澈怎么还是像摸狗。
　　了解沈澈过往性格的人皆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学霸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体育课下课前，张强宣布了一个比中彩票更能让这群学生快乐的消息。
　　国庆放假前两天要举办运动会。
　　一回到班里，班长张罗着收班费买运动会用的东西，体委到处撺掇着人报名比赛项目。
　　只是问了一圈儿，女生的项目也没什么人报。
　　陈小丁看体委实在为难，报了个长跑。体委看陈小丁的眼神立刻像是在看再生父母。
　　体育课上发生的事情不知怎么越传越离谱，在陈小丁不知道的角落，她已经被传成了一个很会吊着男生的劈腿女。
　　没人会当着本人的面说八卦，事件当事人们又心思都不在这些校园奇闻上，尤其是最近的陈小丁。
　　在陈建平的牵线搭桥下，沈家和一楼的邻居谈妥，决定买下那套空房子。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确实挺久了，还是两人居住的大小，所以他们打算尽快搬进去。
　　国庆节假期长，刚好有充足的时间可以逛家居。如果能买得差不多，等家具散散味儿，差不多年底就能搬进来了。
　　这就意味着她要和沈澈做邻居了。
　　陈小丁巴不得他们快点买齐家具，一写完作业就霸占书房的电脑，搜槐市哪里的灯最好、哪家的沙发最舒服、哪个品牌的柜子最牢固。
　　运动会前一天晚上还在搜，搜完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陈小丁没有熬夜的习惯，导致第二天难得的起晚了。宋敏昨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见她卧室灯还亮着，也知道她是睡晚了，就没叫她。
　　等陈小丁起来宋满已经吃完饭了，还给她往书包里放好了牛奶面包。
　　二人一起匆匆忙忙往学校赶，宋满纳闷儿她今天怎么起晚了，她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回答。
　　毕竟熬夜查哪家家具卖的好这种事，听起来多少有点儿傻。
　　到学校先上了一节早读，才搬着椅子去操场。
　　陈小丁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余矜则带了精致的杯子蛋糕和小饼干，是她家阿姨昨天晚上做的。
　　两个女生提着袋子还要搬着椅子，被堵在人满为患的楼道口简直想无语问苍天。
　　除了高三年级，其他班都参加运动会，三个楼梯站满了人。学校前段时间刚开过防踩踏演练，这会儿学生们都不敢离得太近，走起来就更慢，几乎是一点一点挪。
　　陈小丁感觉手腕已经酸得要命，突然手上一轻。
　　她转头一看，是沈澈把她的椅子拿了过去。
　　“沈澈？你怎么在这儿？”陈小丁惊喜地问。
　　沈澈觉得好笑：“你以为一班不参加运动会的吗？”
　　陈小丁不好意思笑笑：“你拿两个可以吗？”
　　“没事，不沉。”
　　“那我一会儿请你吃零食！”
　　沈澈其实没怎么吃过这些东西，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余矜羡慕得用胳膊顶顶陈小丁：“啧啧啧，幸福哦？”
　　陈小丁瞪她一眼，想拿过她手里的糕点替她减轻点负担。
　　余矜连忙阻止，示意她别动，而后转身问后面隔了几个人的程砚舟：“程砚舟！你可以帮我搬下椅子吗？”
　　旁边不少一班和三班的学生，皆此起彼伏地“哦”起来。然而程砚舟表情都没带变一下，很不给面子地说：“不方便。”
　　这一小块地方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余矜愣了下，有点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动作。
　　陈小丁心下无名火起，觉得程砚舟实在没礼貌，连忙给宋满使眼色。
　　宋满明白过来陈小丁的意思，赶紧帮余矜搬椅子：“我帮你搬！我今天早上刚吃了菠菜，大力水手非我莫属啊！”
　　气氛终于又活络起来，余矜脸色不太好地低声说：“谢谢。”
　　这一段小插曲使得陈小丁安慰了余矜一路，好在余矜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到操场上跟同学们玩儿起来心情就好了很多。
　　她仿佛古时候发放粮食救济难民的地主，提着一大袋糕点发给一班和三班的同学，被夹在中间的二班看得直眼红。
　　陈小丁帮着余矜发饼干，突然头晕了一下没站稳，余矜连忙扶住她：“怎么了？没事儿吧？”
　　陈小丁稳住身形：“没事儿，我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行了。”
　　早读英语老师听写单词，她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儿又忙活到现在。
　　刚坐下准备吃点东西，体委急匆匆跑来：“小丁，比赛项目临时换了一下，你现在就得去登记候场！快点！要来不及了。”
　　不远处登记点，校园志愿者拿着喇叭一遍一遍催促着女子长跑来登记领取号码牌。
　　陈小丁只好放下面包，跟着体委赶了过去。
　　登记完发现沈澈也朝这边走来，是下一轮男子跳高要开始准备候场。
　　陈小丁想跟沈澈说几句话，然而却被催促着去跑道上集合。
　　两人擦肩而过时，不约而同低声说了句“加油”。
　　陈小丁忍不住一笑，甚至感觉自己能跑第一。
　　发令枪按下，“砰”一声，烟雾从枪管里飘出，陈小丁迈出左脚。
　　跑过一圈，周围的加油声震耳欲聋，陈小丁觉得自己好像被震得有点儿头晕，看不太清眼前的路。
　　鼻腔涌起一阵血腥味，跑道线似乎晃出了十几条，她脚下一软，不可控制地摔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她好像还在想，这下加油加到地上去了。
　　沈澈刚别完号码牌，就看见远处跑道上陈小丁晕倒了。他一下变了脸色，想往跑道那边冲，然而才跑到一半，离陈小丁更近的宋满冲了上去，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带着她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这种情节仿佛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满操场的学生皆发出一阵阵激动难耐的叫声。
　　在这种氛围的烘托下，沈澈心中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烦躁。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体委气喘吁吁地说：“去哪儿了？快去跳海那边准备吧，要开始了。”
　　沈澈最后望了一眼宋满和陈小丁的背影，收回目光，冷冷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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