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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东野玦和我僵持了几秒,他猛地使劲一拉,我没重心差点倒在他的身上。他就那样看着我,眼神执拗明亮。陌生、探究、玩味、炽烈。
我不敢看他,觉得他的眼神几乎要将我烫伤。我稳了身体,站直,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东野玦自始至终都看着我。他不能说话,这样的沉默让我心慌。我看他疲惫的样子,胡乱找了一句,问他,你喝水吗?因为他脸色实在太差,左腿还在微微不自觉地发抖。
他点点头。我把一杯水放在他前面的茶几上。他并没有马上拿起来喝,而是低头看着那件T恤。
我记得当时初到美国,我们尚未结婚。我坐在他身旁,他挑着眉角问我,许相宜,跟我飘扬过海,你可后悔?
我只知道在那之前,父亲百般叮嘱,说东野玦决定着许家的纺织厂的生死,他垂着眼睛说着爸爸对不起你,但……和东野玦在一起未必就是一件完全的坏事,至少锦衣玉食。
我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取悦东野玦,而且,而且那个女孩能抗拒他那样的男人,所以脱口而出,我不后悔,阿玦。
是的。他让我唤他阿玦。当时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欺身压上来,哑着声音说,许相宜,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权当是真的。
他热切的粗暴的吻着我,抚摸我,我们在沙发上云雨,激烈、缠绵,像是两个没有明天的人。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没有许家,没有利弊的权衡,没有考虑他曾多么刻薄的激怒我,我看着他菱角分明的脸庞,深潭一般的眼睛和线条健壮优美的脊背,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老天,怎么办,我似乎想要占有这个男人。我抱着他,喃喃唤着他,阿玦,阿玦……他吻我,越来越温柔……他在起身的时候,把他的T恤递给我,说,先穿上。
我依言穿上那T恤,被他的气息包围,竟然无比安心。当时我问他,阿玦,这件衣服可以送我吗。
他嗤鼻一笑,说,旧衣而已。
第二天,就有人送来很多名贵的睡衣,而他,已经不知所踪。
此刻,我看着他手抚在腿上,表情有些痛苦。他很高,坐在我软软的矮矮的小沙发上,一双长腿有点委屈地蜷起。我的屋子很小,五十平的样子,平日我独自住在这里,觉得舒心安逸,今日多了东野玦,蓦地,这房间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我们在我的小屋里尴尬地沉默着,他无法说话,我无话可说。但是莫名气氛开始变得暧昧,房间太小,我们对视着,过往无可抑制地在我脑海中飞快地重演。各种各样的东野玦在我的脑海中重现,奔跑的、开车的、喝酒的、弹琴的、笑的、怒的、狂暴的、温存的。而这个人现在就在我对面,沉默的看着我,他看起来那样的憔悴又疲惫。
忽然,他的手机开始震动,我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Lawrence”。
我知道他,东野玦的美国朋友,或者说是下属。当时我们新婚,第二天Lawrence就带着一束花来到我们的别墅,笑着用有点生硬的中文说,嘿,新婚快乐。知道我和东野玦婚姻关系的人很少,笑着送上祝福的,只怕唯有他一人。我对他印象深刻,一个有些儒雅气质带着眼镜的棕发男人。
我影约听到电话里的英文,而东野玦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恨绝。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前东野玦就不让我知道他工作的事,我也从来不问。张然和Lawrence来找他,好几次看到我,他们便欲言又止。东野玦就会说,相宜,你出去,我们谈事情。他何时将我当做妻子,谈公事要避开我,即使我只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黄毛丫头。
东野玦挂了电话,看了看我,眼神有点深沉,我看不懂。他喝了两口我倒给他的水,拿起了手机。
——你过来,帮我。
我看了手机,有看了看她,困惑,但还是走了过去。我茫然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手机又震动。
——我站不起来了。
我顿时明白。我的沙发是连锁家具店里最便宜的那种矮小又很软的,我最喜欢下班窝在软软的沙发里。但是,东野玦坐在这沙发上无处借力,起身必定困难,更何况他现在看上去那样虚弱。
我扶着他的胳膊,他咬着牙使劲抬起身体,但还是失败了。
他太高了,我力气又不够,我们两次都一起跌回沙发。他的表情很难看,漠然带着愤恨的成分。我忽然心软,安慰了一句,没事,我们再试一次。
他摇了摇头,我看到他的左腿在微微抖动。他皱着眉头,好像是什么疼痛袭来。他忍着疼痛拿起手机,他在给张然发信息,让他过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野玦,头上全是虚汗,脸色就像是一张白纸,似乎承受着很大的痛苦,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倒在沙发上,紧紧咬着牙关,因为剧烈的头痛而微微发抖。
我很害怕。记忆里,他一直是宽肩长腿,男模一般,走起路来,步履生风。现在我蹲在他面前,声音发抖:“东野玦,你怎么了?”
他右手扶着头,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竟然满脸泪水。
他几乎奄奄一息。我当时什么思考能力都没有了,一时情急竟然哭着问他:“你怎么了?……阿玦,告诉我,怎么帮你……”
他猛然睁眼。
他攥住我的手腕,死死盯着我,眉头紧蹙,仿佛用力回忆着什么。而后,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再次闭上眼睛大口喘息。
我一把拿过他的手机,声音有点不容他拒绝,给我,我打电话给他,这样比较快。
我拨通张然的电话,简短的说了东野玦现在的情况让他过来。
张然闻训很是紧张,叮嘱我调暗室内的灯光,让东野玦躺下。
等到他赶到,看到一脸泪水的我还是愣了一下。他什么都没说,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白的瓶子,恭敬又关切的问,先生,要不你吃一片……东野玦看到那个瓶子,一把推开,虚弱地摇了摇头。张然有些抱歉地带着征询的口气说,相宜,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先生在你的床上休息一下。
我泪痕未干,但随着张然的到来我已经不慌乱了,神志恢复清明,惊觉自己刚才一直哭着喊阿玦,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东野玦抱着头,高大的身体在我低矮的沙发上显得那么委屈,我点点头,请便。张然用力揽着东野玦站起来,抱扶着他去我卧室的床上躺着。东野玦虚弱地躺下,挥了挥手,示意让我们出去。我正要说什么,被张然一把拉住,拽了出去,他关上卧室的门。
先生头痛的时候躺下会稍微好一些,他需要安静。他声音很轻,语气平淡。
他……经常这样头痛?我们坐在客厅里,我也放轻了声音问他。
也不算是太经常,只是发作起来非常痛苦。因为后遗症,太强的灯光,太嘈杂的场合,都有可能引发他的头痛。他说着 ,看到桌上东野玦的手机,说,我把手机放他旁边。
我懂了,东野玦如今失去语言能力,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有事需要喊张然必然依靠手机。
我竟然没有考虑到,我不禁佩服东野玦,脾气这么差说话又刻薄的人,身旁还有张然和Lawrence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也真是不易。
张然很快出来。
他说,先生好点了,他太疲惫,快睡着了。相宜,让他在这里睡一会可以吗?
我没理由拒绝一个病人的需要,点了点头。
张然叹了口气,说,其实相宜……他欲言又止,先生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你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你能不能也放下,当然我知道这很难……
我听他这么说,不知道应答什么,岔开了话题,东野玦的腿是怎么回事?
张然一怔,回答,先生的腿没有太大的问题,问题在于他的大脑。他脑部受伤,其实你要是仔细看,他的左手和左腿,力气都比较小,而且动作很迟缓。他的大脑控制不了左手和左腿,以前他的左手连一瓶水都握不住,不过现在好多了,先生真是太有毅力了,医生都说不可能恢复,他竟然复健到看不出太严重的痕迹。
我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他接着说,先生右腿胫骨曾粉碎性骨折,现在恢复了,但是天气不好或者站立时间一长,都会疼。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瞬间心痛得让我窒息。
纵然我曾经那样伤心绝望地和他决裂,但我怎会不知道东野玦是谁,他是那样骄傲的人,竟糟此横祸。我问张然,怎么弄成这样。
张然的眼神瞬间有些闪躲,只说,一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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