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与烈酒

　　开学前两天，北京下了场秋雨，周成桉浑身懒洋洋的，他趴在床上无所事事，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圈，最后给蒋澳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儿，蒋澳回的很快。

　　蒋澳：「在学校咖啡馆。」

　　周成桉皱了下眉，下一秒又有一条信息跳了出来：「你要过来吗？」

　　雨露打在面前的玻璃窗上，蒋澳刚抬起头，周成桉就回了句：「不想过去，但想喝咖啡。」

　　周成桉就那么随口一说，结果蒋澳真的发消息问他喝什么加不加糖，周成桉眼皮跳了跳，觉得这小学弟真的太好了，好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周：「不用麻烦，我说着玩玩的。」

　　“诶同学，到底加不加糖？”
　　蒋澳抬起头，他拧了下眉，“买两杯，一杯加糖一杯不要，都不要牛奶。”

　　周成桉开门看见蒋澳的时候，无奈地笑了下：“我说蒋澳，你怎么比我助理还贴心？不如以后你当我助理呗？”
　　蒋澳想都没想：“可以。”
　　“呃，”周成桉看着他的表情，算是明白了不能在蒋澳这种人面前耍嘴炮，他赶忙找补：“我说着玩玩的，你以后可是要当大导演的人。”

　　窗外又开始飘起小雨，蒋澳搬了个椅子在周成桉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他打开电脑，开始敲敲打打。
　　周成桉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在剪辑视频，“这是你们作业？”
　　蒋澳闻到了靠近的咖啡香：“不是，这是我拍的。”
　　周成桉觉得挺有意思，他看了一会儿，这个视频的运镜构图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的感觉，很快他就发现问题出在哪儿了，蒋澳在模仿。

　　视频里有好几处的山与树叶的重影让周成桉想到了他最近在看的《罗生门》，黑泽明喜欢长镜头，干净利落，富有张力，蒋澳这组山与树的叠影构图拍的很有那味儿，不过兴许是不太擅长这种拍摄手法，转场时候就略显生硬青涩了。

　　周成桉想看看他怎么拍人，却发现全都是景物剪辑，他轻声问：“怎么没人？”

　　蒋澳语气淡淡：“还没找到主角。”

　　周成桉笑了，“你可以自导自演。”
　　蒋澳轻抿唇角：“那我估计是个花瓶。”
　　“花瓶怎么了？”周成桉瞪大眼睛，“别人还骂过我是花瓶呢，然而好多人连花瓶都算不上。”
　　蒋澳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长得好看的没演技才是花瓶。”周成桉朝他眨了下眼：“长得丑的没演技那叫瓦缸。”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蒋澳也轻笑起来，“你说的对。”

　　开学第二天，学校像是活了起来，四处可见的俊男靓女，一场秋雨过后，万里无云。

　　周成桉一大早要去系里报告，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下了宿舍楼，正好碰上蒋澳骑着单车过来，周成桉脚步一顿，蒋澳今天穿的有点特别，他的棕黄卫衣上套了个红马甲。
　　周成桉早起的烦躁都让这番茄炒蛋配色给看没了，他走过去接了蒋澳递过来的早饭，笑着问：“你是要去迎新吗？”
　　“嗯。”蒋澳看起来有点着急，连自行车都没停，似乎是打算给他送完饭就走，“你中午怎么吃？”

　　这半个月他两已经成了饭搭子，周成桉一听他这么问，以为是开学了他舍友回来了，就不跟自己一起吃饭的意思，他撇撇嘴：“我都行，你着急的话就快走吧。”
　　蒋澳点点头，他是挺着急，要赶着去门口接学院安排的人。

　　周成桉站在原地，看着骑着单车的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小笼包，轻声笑了笑，然后转身往教室走了。

　　大四了，周成桉的出现还是在班里引起了一小阵骚动，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甚至到了那种拉起口罩扣下帽子当别人不存在的状态。

　　第一堂课，台词老师就给他们分了几个组，让他们录段台词，周成桉同组的两个人就过来和他搭话。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生叫杜池，女生叫秦漫漫，表演系的，长得都很不赖，杜池比较自来熟的性格，秦漫漫就比较内敛些，三人讨论了下作业，重点是选什么片段，最后定了一个电影修罗场片段，每个人都有爆发高光，下课时候已经临近正午，杜池提议一起去吃午饭。

　　周成桉迟疑了下，他拿出手机给蒋澳发了条信息，问他中午一起吃饭吗？
　　等了一会儿，蒋澳没回他。
　　“走不走？”杜池在门口叫他：“校外有家小龙虾很好吃。”
　　周成桉从位置上站起来，他收起手机戴上帽子，“走呗。”

　　吃饭的时候周成桉看了眼娱乐新闻，发现自己这几天竟然被狗仔给跟了，被拍的那些照片里还有蒋澳，他下意识抬头往周围看了一圈，这家店的人很多，看不出有没有狗仔，周成桉认命似的把手机一撂，然后把那些app都给卸载了，他只想休息一阵。

　　“怎么了？”对面的秦漫漫问他。
　　周成桉“啊”了一声，笑着说：“没什么，烦人的狗仔。”
　　杜池嘬了口小龙虾：“大明星的烦恼，我们就不用担心这个。”

　　周成桉无奈地摇摇头，刚想拿起筷子时余光就瞥到手机屏幕忽然跳出一条信息。
　　蒋澳：「刚结束迎新看到信息，你想吃什么？」

　　啪嗒一声，周成桉手里的筷子落在桌上，杜池抬头：“怎么了？”
　　“没怎么。”周成桉拿起手机，斟酌着给想给蒋澳回条信息，但信息编辑了两三条又删掉，他总觉得有些心虚，他站起身对面前两人说：“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吃吧。”
　　“啊？”

　　在两人有些懵逼的目光里周成桉跑出门骑上自行车就往学校赶，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在外面和别人吃过饭了吗，蒋澳又不是缺他一个饭搭子，但周成桉脚上的速度却没减。

　　蒋澳约他在一食堂门口见面，周成桉到的时候气喘吁吁，蒋澳皱了下眉：“你们老师拖堂吗？”
　　“是啊，真是无语。”周成桉走过来拉他进食堂，“你们迎新结束了？”
　　“嗯。”蒋澳点点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随便。”周成桉说：“我不是很饿，看你。”

　　最后他们点了两碗刀削面，周成桉没动几口，除了他已经吃饱了外，其实还因为他有点莫名愧疚感。
　　而蒋澳看着心不在焉的周成桉和他面前没动几筷子的面也皱起了眉。

　　晚上有人来加周成桉，说是迎新大会表演负责人，想让他来参加，周成桉本来想拒绝，但对方搬出了院长，周成桉只能答应。
　　这负责人还给他发了一张彩排表，迎新会在两周后举行，这彩排安排也很紧凑，周成桉骂了声脏话，随后调出了和蒋澳的聊天界面。

　　「我要参加什么迎新表演彩排，如果来不及和你吃饭，你不用等我。」

　　他发了这么条信息过去，换做别的朋友，周成桉才懒得解释，但他就是隐隐觉得蒋澳需要解释，这个小学弟性格还比较敏感，对他也是真不错。

　　没过多久，那边回了句：「知道了。」

　　蒋澳收起手机，今天帮不知道多少个人搬了行李，他刚洗完澡，感觉肩膀有点疼。
　　室友在宿舍中央架起了折叠小桌打扑克，吵闹声很大，他戴上耳机打开电脑，开始看第四遍《神女传》，看的还是周成桉cut版。
　　其实周成桉出道到现在的作品里，这部片甚至可以排在烂片行当里，但蒋澳就是很喜欢这部戏里的周成桉，每次和屏幕里的蛇妖对视，他的心脏就会莫名紧缩一下，百看不厌。

　　周成桉似乎很忙。
　　头两天蒋澳去给他送早饭，周成桉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气和他说，“谢谢你啊，但以后不用帮我买了，我困死了，让我多睡会儿。”

　　蒋澳也很忙，大二的课非常多。
　　他依旧会买早饭放在周成桉宿舍底下，他不知道周成桉吃没吃，但每天都会收到周成桉给他发早餐钱。

　　蒋澳又恢复了一个人吃饭的日子。
　　其实本来他就习惯一个人，只是在中午下课后在食堂碰到和其他人一起出现的周成桉时，他脚步还是会下意识停下来，有时候周成桉看到他，会过来和他打招呼，有时候没看到，他们就擦肩而过。

　　迎新表演开始那天，蒋澳给周成桉发了条信息，祝他一切顺利。
　　周成桉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迎新表演已经结束，他正被拉出来聚餐，秋风一吹，不远处有人喊他名字，周成桉抬起头，对那人摆摆手，“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说着，又给蒋澳发了条信息：「你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吃饭？」

　　周成桉观察到了，蒋澳似乎独来独往，开学半个多月了自己都没见过他舍友，有时候在食堂碰上他都是一个人，端着餐盘，看起来还挺可怜，但自己实在是太忙，学校逮着他薅不放手，中午都没什么时间休息。

　　蒋澳在图书馆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动作一顿，前面的人出声询问：“同学，是借书吗？”
　　蒋澳回神，将手里的书放下，“谢谢，不借了。”

　　八点多的天空早就暗了下来，蒋澳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门口看到了站在松树底下的周成桉。
　　周成桉戴着口罩和帽子，蒋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周成桉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你吃过了吗？”周成桉摘了口罩。
　　“吃过了。”蒋澳不会撒谎。
　　周成桉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说：“北京夜景不错，要不要来场夜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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