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

　　第十章朋友
　　“阳城塔到了，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机器人的报站声响起，仿佛天下大赦的号令，车门打开，铁壳怪物把肚子里的人吐出来，那叫一个酣畅
　　程伟被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吵醒。说来也怪，他思维正常的时候，睡不着。现在犯了病，脑子一时明白，一时神经，不论在哪，倒头就能睡。他也不记得被房东赶出来多久了，是几个小时还是几天，不过从胡子的长度推算，应该有四五天了吧。这些天他就到处流浪，居无定所，食无定时，走到哪里全靠缘分，吃什么全看天意
　　程伟随着人流走，不知不觉的，可供其跟随的人，全都消失不见，程伟愣在当场。左顾右盼，见一扇门开着，本能的走进去，借着门外传来的幽光，眼前竟是一箱箱酒。程伟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招呼也不打一个，拆箱就喝，举瓶就干
　　老话说的好：星期一，买卖稀。真应了这句话，阿豪的酒吧今晚可谓门可罗雀。
　　“老板，也没人来，要不今天早点关吧”
　　说话的是F?D酒吧的调酒师，也兼杂工和服务员，毕竟这个酒吧除了老板阿豪，就他一个员工。
　　“这才九点多，你着什么急关门啊？谈对象了？”
　　“没有，我不是想着，反正也没人，咱们干开着，多费电啊”
　　“那可不能这么想，旁边的店都开着呢，就咱不开，走过路过的一看，还寻思咱们关门歇业了呢。不管有人没人，不到时间不能关，生意这东西，越不做就越没有”
　　阿豪和小友的关系很好，他们不仅是老板与员工，还是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正好现在没客人，阿豪聊起了自己的生意经，才说没两句，就听见仓库有异响
　　“小友，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你又放屁了？”
　　“不是我，仓库，我听着有动静，像闹老鼠”
　　“还真有声音。这么大动静，得多大一只耗子啊”
　　“赶紧看看去，别把我新买的五香花生给磕了”
　　二人一前一后，小友顺手抄起一根拖把，阿豪开门的同时，把仓库灯打开，万万没想到，老鼠没抓到，活人倒是有一个，而且还有些眼熟。
　　“呀~我忘关门了”小友这才想起来，自己搬完货，忘记把仓库的后门锁上了，这才让这‘流浪汉’溜进来
　　“老板，报警不？”
　　“不报，这人我认识”阿豪走上前去仔细辨认，确定自己没认错，就是程伟。心里不禁纳闷：这才几天没见啊，像换了个人似的，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认识？什么时候和丐帮有交情了？”
　　程伟的打扮，离远看还是比较得体的，近了不行，穿了小一周的衣裳，再加上不洗澡，味道可是耐人寻味的很
　　“你看着店，我先送他回家，等会儿回来”
　　“哦，放心吧，去吧”
　　阿豪不知道程伟住哪，所以他带着程伟回到自己家，安排在客厅里。等他再回家，已经凌晨三四点了，见程伟还睡着，也就没管他，直至第二日。
　　程伟一个翻身，只觉身下一空，梆的一下，摔在地板上。这一下把他彻底摔醒了，也蒙了。
　　“嘶~哈~这是哪？”
　　“我家”
　　“谁？”程伟被视线死角处的声音惊了一下
　　“我阿豪啊~不记得我了？”阿豪揉着惺忪的睡眼说
　　“阿~阿豪，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我怎么到你家了？”
　　“我还想问你呢，昨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偷喝我的酒”
　　“我？偷喝你的酒？哎呦~”程伟的太阳穴狠狠跳动，头疼欲裂，朦胧的，想起来一些事儿
　　“我又没说要你赔，不至于碰瓷啊，我可是好心好意带你回来的”
　　“我想起来了，我是被房东赶出来的，是喝了你的酒。你那是什么酒啊？正不正经的，后劲儿这么大？”
　　阿豪瞳孔一震，忙打岔道：“啊？你被房东赶出来的？怎么回事儿啊？行了行了，这还不忙说，你快去洗洗澡换换衣服吧，我做早餐，等下慢慢聊。那个卫生间在楼上，洗漱用品在抽屉里有新的”
　　阿豪住的房子很大，是二层半的复式结构，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等功能区，二楼主要是卧房等生活区，上面还有一个小阁楼
　　程伟没有纠结酒的问题，他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再看看脏兮兮的衣裤，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阿豪一边煎鸡蛋，一边打电话
　　“喂~我说，你哪里搞的酒啊？水兑少了吧？客人喝完直喊头疼，上头倒是快，我买的可慢了，我怎么赚钱啊！我不赚钱你怎么赚钱啊？啊！”
　　阿豪进的酒确实‘不正经’，不过酒吧嘛，大家也心知肚明，就是良莠不齐的。你想想，进口的XO每年才两三千瓶，大一点的酒吧，每个月的XO销量也不止于此，从哪搞那么多真的来。当然了，也不全是假的，想在酒吧喝真酒，一靠钱，二靠江湖地位，三靠……
　　“阿豪~”
　　“哎呦~”阿豪被吓的浑身一抖，手机都扔锅里了
　　“伟哥，你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我心脏啊~肯定超速了~”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不至于啊”
　　程伟似乎意有所指，阿豪不再夸张，一边准备早餐，一边说：
　　“哎~多新鲜啊，你把我酒喝了，还睡着我的沙发，穿着我的浴袍，我还得给你做早餐，嘿嘿，上哪说理去，吃吧”
　　“谢谢啊，我找到住的地方就走”
　　“对了，你给我讲讲，你怎么弄成那副模样了？”
　　“嗯~那我就给你讲讲”程伟将前几天的事儿讲述一遍，不过隐去了自己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个事实，只说自己遇见了不开心的事儿，醉生梦死了几天
　　“我当什么大事儿呢，不就是个女人嘛，啧啧啧~没想到，伟哥看起来这么不正经，竟然是个情圣”
　　“对，你就挖苦我吧”
　　“人家开玩笑嘛。伟哥，不知道为什么，虽说咱俩交集不多，但就像认识了好长时间一样，一见如故”
　　“可能上辈子是朋友吧”
　　“对呀，伟哥你说得对。既然上辈子是朋友，我就卖个便宜给你”
　　“啥呀？”
　　“你不是找住的地方吗？我手里正好有房子租”
　　“靠不靠谱啊？别和你那酒似的”
　　“差不多就翻过去呗，你还总提呀？走，我带你看房去”
　　“看归看啊，我可不一定租得起”
　　“看看又看不坏，我还能给你贵了呀”
　　阿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程伟往楼上走。过二楼，上阁楼，翻过窗子，豁然开朗，平坦的楼顶天台上，突兀着几间房
　　“怎么样，这采光，这通风，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程伟住过地下室，睡过大通铺，在撮罗子里看过风雪，在船屋里度过良宵，可住在天台上，还是头一遭
　　阿豪打开中间的屋子，走进去介绍道：
　　“绝对的豪华大单间，空调、Wi-Fi、独立卫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透过窗户就能看见羊城塔，你看那塔，多高”
　　程伟没有跟进去，而是走到天台边上，向下看，向远处望。目之所及，一片车水马龙，俯视之下，车辆变成火柴盒，人也渺小成蚂蚁大，它们或向西或向东，或往南或往北，看似纷乱，实则井然有序
　　程伟此刻虽身处闹市，却又远离喧嚣，虽烟火随处可见，又于红尘中遗世独立。天台，真好
　　“签合同”
　　“啊？这么痛快？你不问问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我都租了。不过，我现在没钱”
　　“伟哥，你耍我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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