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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兰因第四次走神的时候,蒋云翊放下了筷子,“你今天有心事。”
兰因回过神,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今天遇上了一点事情。”
蒋云翊看着他,目光是一贯的温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很乱。”
蒋云翊看着他又开始无意识地捏自己的左手手腕,刻意放缓了声音说:“你可以随便说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兰因缓缓呼出一口气,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用力抓握出一片红,“去年十一月的时候,闻尘中枪了。”
又是闻尘。
蒋云翊能看到他眼睫轻微的颤抖,莫名地,他很想把手放在他眼睛上,但是不可以,他只能努力扮演好倾听者的角色,保持沉默,偶尔开口。
“我替他挡过枪,也为他开过枪,但我真的···”
“好多次,我做梦梦到地上都是血,像是能把人溺死。”
“我杀人了。”
“他姐姐说得没错,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兰因说的话很慢,也很碎,但蒋云翊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到兰因左手手腕上被掐出了好几个指甲印,红得发紫,像几个小月牙。
“这不是你的错。”蒋云翊伸手握住他的手,冷得像一块冰,“当时的情况,那是正当防卫,如果你不先开枪,那死的就会是闻尘。”
兰因抬起头,蒋云翊能看到他瞳孔在颤栗,汪在眼泪里,像是小小地黑色的湖泊。
过了好一会,兰因情绪平复下来,蒋云翊收回自己的手,换了个别的话题,“你的手串,什么时候可以拿回来?”
兰因算了下时间,一个多月了,“应该快了。”
蒋云翊想起第一次见兰因,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张稠丽的脸,而是一截雪白的手腕,上面带着一串五彩的手串,明明是显得女气的东西,放在兰因身上却叫人觉得就该如此,刚刚好。
再等兰因成了他的病人之后,他才知道那串手串是重莲寺的香灰烧成的琉璃,是佛珠,因为梦魇所以求的,意合大师亲自诵经开过光。
另一边,闻尘和闻懿不欢而散,等回了公司就看见王克己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在这里做什么?”
王克己看到闻尘皱着眉回来了,就知道自家老板准和闻懿吵了一架,忙上前说:“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闻尘扫了他一眼,径自打开办公室门往里走,“要说就说。”
“呃,就是吧……”王克己露出一个有点纠结的表情,“我之前好像在沃尔德楼下见过小少爷。”
闻尘听了,看王克己眼神变得有些沉重。
王克己一看自家老板认真的样子,干脆破罐破摔,“那我之前也不知道那就是小少爷啊,我就是去楼下那家咖啡厅买咖啡的时候看到过他,我还以为是周边什么大学的学生呢。”
“经常吗?”闻尘的食指在桌子上轻敲着。
王克己挠了挠头说:“两三个月能看到一次吧。”
所以过去四五年里,兰因经常一个人悄悄去洛杉矶,就坐在他办公的楼下咖啡厅里,而他对这件事毫无察觉。
“老板你也没在办公室摆一张小少爷的照片,我要是早知道那是小少爷,肯定早和你说了。”
闻尘拿起桌上的笔丢向他,语气有些冷,“摆他的照片?第二天西海岸的那些人就会知道兰因,然后去找他的麻烦?”
王克己自知失言,接住那只笔也不吭声了。
过去四五年时间里,他没有回国,也很少联系兰因,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忍不住,怕见一面就放不下、舍不得,于是想着能彻底解决完父辈留在美国的问题再回国。
那时兰因给他打电话说分手,他正在墨西哥处理一桩军火贩卖的生意,在剑拔弩张的谈判桌上,闻尘接了那通电话。
“闻尘,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继续和你走下去了。”
他听到兰因疲倦的语气,觉得难过,也觉得心疼,当然也有生气。
“你认真的吗?”当时他这么问。
“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再继续和你走下去了,太累了。”
闻尘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挂了电话,那一桩生意没有谈拢,双方发生摩擦起了冲突,他开枪打死了谈判桌对面的人。
闻尘突然站起身,吓了王克己一跳,“老板你去哪啊?”
“去找他。”
王克己看着自家老板消失在门口的衣角摸了摸鼻子,真是愁人。
闻尘到兰因家楼下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灯亮着。
敲门,没有人应。
等了两分钟,闻尘自己输了密码打开了门,然后正好遇上从浴室出来的兰因。
兰因带着一身水汽,眼睛也湿漉漉的,看到他时倒并不怎么惊讶,只是不着痕迹地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你怎么来了?”
闻尘走过去,直视他的眼睛,“Hugo Coffee的咖啡好喝吗?”
Hugo Coffee是沃尔德楼下那家咖啡厅的名字。
兰因瞳孔放大,立马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尘往前更进一步,把兰因困在了书架前,狭小的空间里都是他身上柠檬马鞭草沐浴露的味道,“你为我挡枪,为我杀人,住我们以前一起住的房子,密码都没有改,一个人去洛杉矶我办公楼下的咖啡厅,然后和我说你不爱我了,要分手。”
闻尘抬起他的下巴,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眼神热得像是能烫伤他,“你知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舔嘴唇。”
兰因被迫抬头看着他,觉得此刻这人身上的侵略性太强了,眼神又那样热,叫人无处可藏,无所遁形。
暧昧的气氛像雾气一样弥漫开来,闻尘再往前一步,吻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兰因颤着手指抓着他的衣袖。
过了好一会,闻尘退开一步,伸手擦掉他眼角的眼泪,“比以前更娇气了。”
兰因气得打了他的手一下,转过头自己胡乱抹了两下脸。
“你走,这是我家。”
闻尘听他带着鼻音讲话,心软得一塌糊涂,放低了声音认错,“是我错了,不应该随便进你家门。”
兰因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睛不理他,闻尘单膝跪在他脚边说:“重新开始吧,好吗?”
兰因低着头,显得有些沮丧,“你回家吧,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好吗?”
闻尘捏了捏他右手的手指,不想把人逼得太紧。
闻尘走后,兰因仰头倒在沙发上,有眼泪划过眼角一直流到耳蜗,明明是很喜欢的人,但是好像已经失去了在一起的勇气。
最近这几天,兰因都没有再去公司,王克己觉得奇怪,旁敲侧击问自家老板,“小少爷最近是不是有别的事要忙?”
闻尘冷着脸在文件上签字,那天晚上兰因说要考虑,于是等到今天也没有答复,他打电话过去,兰因也总是找借口推脱见面。
王克己讪笑了两下,悄悄溜了出去,正好遇上沈阳和。
“你们老板呢?”
王克己指了指办公室的门,没有讲话。
沈阳和笑了一下说:“怎么?他心情不好?”
王克己跟找到了知音一样,凑过去小声说:“可不是,这几天都是西伯利亚冷高压。”
“怎么回事啊?”
“嗐,还不是因为小少爷。”
沈阳和了然,拍了拍王克己的肩膀,自己不敲门就进了闻尘的办公室。
闻尘看到来人是他,也没理他。
沈阳和咧着嘴凑到他跟前,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怎么?你家小朋友不理你?”
闻尘合上文件看着他,“你要是太闲了就去韩为坤那。”
沈阳和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放大一张照片递到他跟前,“人小朋友和蒋家那个小公子一起吃饭呢。”
闻尘看着那张照片,落地窗前两人对面而坐,蒋云翊递了一本菜单过去,似乎是在介绍什么菜品,兰因低头看着菜单,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啧,人家不见你,倒是和别人一起吃饭很开心。”沈阳和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闻尘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前段时间我们圈子里还传呢,说蒋家这个小公子要追闻尘,搞不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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