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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
人是走了，但明天一早又要将她送回去，明眼人都知道，这和送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等四人都从泥泞的稻田里翻上来的时候，郑放放才发现自己的指节都被泥水泡的有些浮白了，那姑娘身上的衣服本来就不厚实，刚刚又在泥地里这么滚了一遭，现在更是衣不蔽体。春光…乍泄。
“欸欸欸，非礼勿视啊”
郑放放赶紧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
“在场的各位大哥都注意点啊”
男丁们顿时咳嗽成一片，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扣手挠脖子的都有。
“散了散了，小厨丁把你的眼睛往里收收。”
虎基辅满头黑线赶紧挥手遣散了一众家丁。阿童眼睛看的都直了，突然被他被这么一点，立刻满脸羞红的别过头去。正好对上白春看穿一切的眼神。
你瞅啥？
我没瞅！
呵呵。
一位有眼力见的丫鬟从里屋扯来块粗布给她披上，韩旧上前对着那哑女断掉的手臂利索一拉一扯。
只听硌硌两声，脱臼的骨头就被他接回原处。关节处不像刚才错位那样吓人了。郑放放看着都疼，哑女刚才逃跑时候叫的像杀猪那样激烈，在韩旧手下倒硬没呼痛，只是蹙着眉头张了张嘴。捂着复位的手肘安静的站在一旁。
“那这人…”
虎雄正要开口，被韩旧打断了。
“老爷，这点小事就让小辈处理，我们再去品茶。也该是锻炼锻炼他们。”
“韩先生说的有理。哈哈，有道理。”
不知道韩旧刚才和虎家家主聊了些什么，虎雄一听他这么说，没有犹豫就全权把这事交给了自己儿子处理，转头又和韩旧扯家常去了。
那两人从刚刚开始就一副相见恨晚的知己模样。郑放放不知道他们老头能谈些什么。无非就是中年男人的酒后笑话把，她偷偷的在师父身后翻个白眼，韩旧却仿佛背后长眼睛似的偏了偏头，吓得她安分的站好。看这老狐狸确实走远了。
“虎基辅，我们也走吧”
“走哪去啊”
“你不洗澡啊？”
“哦哦！”
……
郑放放把拧了把带着泥水的头发，对他真的无话可说。
（远去的虎老爷：小孩不好带啊……
韩旧：是啊是啊！）
——————————
卢温用脚尖把石板缝隙里的小果子挑了出来又碾碎，果实爆出青色的汁液被他蹭在干燥的石纹上。种地的时候还没多大感觉，现在洗了澡觉得小腿有些微微发酸。里头郑放放他们还没收拾完，他和虎家的少爷就在外头这么干等着。
“卢兄，你不太爱说话啊。”
“嗯。”
“真厉害啊，一般高手都不爱说话，也只说嗯。”
“嗯…”卢温从刚刚开始就被他吵得头疼，听他这么说，又补上一句。“我不是高手。”
“真厉害啊，高手也说自己不是高手。”
卢温被他的脑回路沉默了，干脆闭了嘴。
“真厉害啊，高手一般一言不发。”
……
卢温好像知道为什么郑放放私底下叫虎基辅二愣子了。他心里肃然起敬，确实是这个性格，她看人很准。
这两人在客房门口聊着，还没等下一个‘真厉害啊’出口，就被里面叮铃咣啷的声响打断了。
“出去出去！”
白春不耐烦的把阿童给推了出来。
“真是，我就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好心当成驴肝肺…”
阿童嘟囔着，挠着脑袋也跟他们站成一排。过了一阵子。
“人家给大姑娘洗澡，你一定要去凑什么热闹。大老爷们的害不害臊”
虎基辅往空气中挥了几拳解闷，“你看卢兄就规矩的很，哪有什么歪心思。”
卢温坐在石廊上望着搬家的蚂蚁出神，也没仔细听他说了些什么，习惯性地嗯了一下。
“你看你看，卢兄也这么觉得。”
“我哪有…”
阿童的脸瞬间变得爆红，支支吾吾的要解释，还没等他说出所以然来，客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吧。”
想不到这哑女收拾干净了还挺漂亮，虽说不上有姿色，但非常清秀。脸颊瘦削，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吃饭，而且总感觉她眉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悲伤在里面。让人难过。
“怎么样？知道了些什么吗”虎基辅进门就问。
“没有，”白春摇头，刚才洗澡的时候就同她说话，确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哑女拧着衣角，局促的缩在凳子上。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捏在这几个人的手里。
这可把虎基辅犯了难：“我不会读心啊。”
“这样，我们问你问题，说对了你就点头，不对或者不知道你就摇头好吗？”郑放放想出这法子。
-点头。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哑女点头，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生疏的比划了几笔。众人凑上去看，这笔痕歪歪扭扭，又像画又像小人，左看右看，等到水迹块干了，白春才看出来这是一个“枝”字。
“树？”
-摇头。
“咬？”
-摇头。
白春嘶了一声。“这是…枝叶的‘枝’？”
-点头。
“好，阿枝。今天抓你那三个人是你的亲人吗？”
阿枝摇头，顿了顿又迟疑的再点了一下头。
“这是什么意思？”虎基辅摸不着头脑。
“有血缘关系，却又不同于家人”郑放放看着她的眼睛“是这样吗？”
-点头
“他们真是要带你去治病吗？”
-哑女这下使劲摇头，用手沾了茶水比划些什么图画。众人凑上去辨认，阿枝画了一个扎着辫子的长发小人，小人旁边有一把巨大的正方形旗帜。
“什么旗？”
-摇头。
-摇头。
哑女连着摇了两次脑袋，迫切的想要表达什么。
“别急，你不想和他们走对吗，他们平时虐待你？”
-点头。
-点头。
正当众人觉得这法子再问不出太多信息了，一直看着桌上水痕的卢温开口说话了。
“你是天生说不出话？”
-摇头。
众人大吃一惊。确实，因为白天那老嫂的话大家都已默认面前的女子是天生残疾，却都忽略了被人陷害这一说。
“被他们毒哑的，是吗？”卢温又补上一句。
哑女愣住了，缓慢的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被戳到了什么伤心至极的事，因为休息不好布哲红血丝的眼睛里不一会就蓄满了泪水，缓缓留下。
这个问题一被证实，那么很多事情就不言而喻了，如果是要带她去看郎中的话，是绝对不会下药毒哑自己亲戚的女儿的。众人沉默了。
“这群畜生…真没人性”阿童首先出声愤愤的为阿枝打抱不平。
“那老妇十有八九是要把阿枝卖到青楼或者别的地方，好在她身上捞最后一笔银子。”
“那好说，明早他们来要人的时候我们像他们买下阿枝不就好了”
-摇头。
“你不愿意？”阿童惊讶的问。
哑女对他把头摇了又摇，咿咿呀呀的要说点什么。
“你是想说…他们不会同意的？”郑放放斟酌着开口。
-点头。
“给钱也不要，那要什么？麻烦！虎基辅性子燥，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早就不耐烦了。
哑女以为虎基辅的意思是不想再管了，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害怕自己没有出路。
“诶，你别哭阿。”阿童和虎基辅见她落泪，手忙脚乱的拿了帕子又不知道要不要递给他。
“别怕，我们会帮你的。”
郑放放实在于心不忍，这哑女阿枝从一开始就把她当作了救命稻草，就算折断自己的手臂也要抱住自己，当时他们的打扮又只是耕作的帮工而已，可见她确实是被逼上绝路了。只不过他是为什么这么害怕，那老嫂又为什么不要银子呢？
郑放放看她无助落泪的样子，不由的联想到了幼时害怕死亡的自己，作出了这般承诺。
虽然这话是已经说出去了，但在场的四人又犯了难。如果真按她说的，买也不能买，抢也不能抢，那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搪塞个纸人给他们吧。
“那要不看看他们把阿枝卖到哪去，后脚我们再去把她接回来？”
“天才啊阿童！”
几人叽叽咕咕的商量了一会，最终决定假意交出阿枝，再派阿童悄悄的跟去，看那老妇最后要把她卖到什么地方，大不了他们最后再赎回来。
计划是这么定了，阿童也是信誓旦旦的接下了这个任务，一切因果只看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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