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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坐井观天
“风雷门竟是出了这么个能进内门的弟子!”
“害!常鹏那小子,可真是走了大运!乌家的少爷比他修为还高一层,硬生生差了一名没入选!”
“可不是!今天下午接到的传信,风雷门的门主笑得啊……要我说,从今往后,这乌家还是得低人一头咯!”
“欸欸,你说,那小子原本跟薛家丫头娃娃亲,之前又是好得青梅竹马,这一下,他自个儿进内门,一飞冲天,薛家丫头还不得急死?”
“这……女人么,耽误修行,以后进了内门,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丫头从小仗着家里富裕对常鹏呼来喝去,我看啊,即使不进内门,这婚事也成不了!”
霍灏沅从床上翻身而起,率先检查手上,发现那块石牌还在,便稍微舒了一口气。他打量了周遭环境,一间柴房,外头是劈柴烧水的后院,隔着窗户就看到一口水井旁,两个仆从在聊天。
“前院里的丫鬟跟我说,知道进入内门的不是乌启明而是常鹏,薛家老爷脸色一下就沉了哈哈哈!他就这么一个修仙资质的女儿!结果这一闹,他的算盘可就落空了!”
“诶诶,先别说了,刚刚拆房里是不是有动静?我去看看,别给人听了墙角不知道!”
其中一个仆从叫停,拿起水井旁的斧头,慢慢往柴房走来,打开门,斜照的阴影拉长,覆盖了大半个柴房。霍灏沅站在柴房中间,盯着他,毫无惧色。
“奇怪……该不会又是老鼠搞出的动静吧?”
仆从像是没有看到霍灏沅,用斧头拨弄着柴堆。柴房就这么大,一眼就能看到底,断没有藏人的可能性,他嘟囔了几句,又回去跟另一位接着聊天。
殊不知霍灏沅跟着他出了门,两步跳上房顶勘察。月色入夜,正是亥时。
“听说我们家少爷受了伤……不知道今晚他们回来情况如何……”
声音逐渐远去,霍灏沅踩着瓦片,悄无声息地往中间的广场掠去。
·
几乎镇上大部分人都齐聚到广场处,伸长了脖子往中间搭的台子上看。四名少年人正接受着赞美与恭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常鹏可能是唯一一个心不在焉的人,他不时向四处看,被风雷门门主敲了下额头,诶哟叫了声。众人大笑。
“都是要去内门的人了,还到处看什么呢!十几年了没看够啊!”门主调侃道。
“我……我要去内门,有点舍不得这里。”十三岁的常鹏憨憨地挠了挠头。
“是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你小娘子啊?”段家老爷意有所指。
“段爷爷!”俏皮泼辣的薛玲儿跺脚,又看一眼常鹏,没好气道,“要不是他非要在里面拉着我爬山,我本来也可以进内门的!”
常鹏看着昔日的青梅竹马,喃喃说不出话来。
“胡话!”薛家老爷连忙喝止,“我都听人说了,你在里面非要作死,要不是常鹏拉着你,你早没命了!还不快谢谢人家!”他话是冲着薛玲儿,眼神却一直往常鹏那飘。
常鹏摆手:“我没关系,都、都听她的。”
“你看,他都说了听我的!”
段老爷道:“怎么都要去内门了,还这么怕小娘子!”
门主道:“都是小孩子家家的,哪用得着跟他计较——段风不是受伤了吗?伤在哪我看看,风雷门有挺多的治伤灵药,你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来!”
一直垂头的少年抬起脸,将藏在背后的手臂露出来,袖子垂下,露出的景象让人倒吸一口气——那一整只手都被青紫色覆盖,脉络分明,指甲变长变尖,呈黑紫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段老爷大惊。
“他看到一株奇特的灵花想要去摘,结果被一只特别大的毒蜂蛰了一口,后面几乎这只手就动不了了。”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少年替他解释。
段老爷急道:“那只毒蜂是几品,门主快来帮我看看,我孙儿这手还能不能救?”
门主过去拉过段风的手细细察看,半晌摇头:“这恐怕是女王蜂蛰的,段风,蛰你的毒蜂是不是长得特别大,比其他毒蜂都有大好几倍?”
段风惶恐着点头。
门主转头对段老爷道:“果然是女王蜂,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女王蜂的毒素不致命,不然这孩子活不到回来,但是女王蜂的毒素极难拔出,除非有什么天材地宝,不然……唉。”
不少视线都落到了乌家家主身上,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乌家跟其他几家关系并不多紧密,自己供养的孩子修仙也不少,只是他们很少喜欢跟人打交道——有传言说他们家甚至能供奉得起一位筑基期修士坐镇。
要说天材地宝,乌家家里就有一件能够给周围增强灵力吸收或者改善弟子资质的秘宝。
段家能有几个修仙的苗子不容易,当即顾不上脸面问:“乌大娘子,你们可有解决的办法?我段家花多少代价也愿意啊!”
乌家家主是一位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妇女,她瞥了一眼段风,生硬道:“我们家也没得法,只能说这孩子命不好,非要去摘那花了。”
“你怎么这般说话!”
段风惊慌的眼里渗出怨毒,大声道:“是乌启明说那朵花吃了能增加灵气!我才去摘的!”
乌启明淡淡道:“我是说了,我又说它周边一定有守护的妖兽,没那么容易摘,你自己非说可以,要过去摘。再说了,要不是我替你将其他毒蜂杀死,你早就活不了了。”
“好了!都别说话了!大家都能平安回来都不容易!明天内门会派人来接常鹏,兴许到了内门,有可以解毒的法子呢?”门主控制着场面,对所有人道,“大家都回去吧,明天上午内门的人来,大家再聚一块儿,为常鹏送行!”
常鹏看到这一切都回到事发的前一天晚上,满心揣揣不安,不由得又去看薛玲儿,小女孩不知道她的男孩一朝去内门,很可能就是天上地下,再没有相遇的可能,对常鹏的热情凝视不理睬,趾高气昂地回去了。
·
霍灏沅在散去的人群里找到青鸾,她懵懵懂懂地跟着厨娘母亲,是个没有任何修仙资格的普通女孩。他跟着青鸾回到了薛家。
“砰——”
花瓶摔碎到地上,溅湿满地。
“爷爷你怎么——啪!”薛玲儿震惊地捂住脸,将打偏的脸转过来。
薛老爷冷哼:“臭丫头!自己没本事!倒是让那傻小子上了天!”
“老头子十几年没个好苗子,之前还是舔着脸使劲让那小子送这送那的,又收你当徒弟跟他成天瞎混!要不是我看你能控着这傻小子,将来说不定能控着整个风雷门,我才不会同意这娃娃亲呢!”
薛玲儿呆呆地跪在地上,忘记言语。
薛老爷骂得喋喋不休,突然想到一法子,将薛玲儿拎起来,冲她道:“你今晚就去找常鹏那傻小子,要是去内门不能带上你,你就死外面算了别回薛家!”
薛玲儿大哭着跑出去。
这厢厨娘也回到仆人院子里,带着青鸾睡大通铺,青鸾呆呆的任由她摆弄,似乎是个心智发育不全的女孩。霍灏沅推开窗户进来,轻轻推醒了青鸾。
青鸾揉揉眼睛却没看到人,却见到自己的手自动抬起来,好像被放到谁的手心里。
女孩在接触到霍灏沅手心的石牌的那一刻,骤然间“醒”了过来。
“灏哥?”
霍灏沅颔首,传音道:“跟我来。”
两人身法又快,静默无声地跟着薛玲儿来到花园的假山处。薛玲儿哭了一会儿,站起来挪动山脚处一个石块,霎时间,一个狭小的孔洞露出来,恰好让一个小孩通过。女孩矮身进去,手指点亮火符,在狭窄的密道中通行——
这是她跟常鹏之间的秘密通道,早年间他们俩无意中发现底下有庞大的密道,他们探索了很久,又开通了两个小口,一个在薛家的假山,一个在常鹏的床底,只要走密道,他们俩见面的时间就能大大缩短。
石洞关闭,薛玲儿不知道身后多了两条尾巴,熟门熟路地在密道里穿行,走了大概一刻钟,就听到隐隐有人说话,她顿了下,将符纸熄灭,藏匿起来。
“门主,我们家这一代最好的苗子就是段风了,若是他废了,等同于绝我们段家后路啊!”
“不是说了等常鹏去了内门再想办法吗?你现在缠着我,我也没法子。”
“等……等他进了内门!只怕是再也不会正眼看我等!又谈什么办法!门主,我敬您为门主,往后十年仙宗会善待风雷门,有我们段家世代运营的门路,风雷门一定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乌家的门楣,我们也是一点摸不到。”
“……乌家的秘宝,是聚灵珠吗?”
“我也是听前代门主所说,你听过……三足金乌吗?”
“三足金乌?不是神话里的上古神物?”
“是,其实也是猜测,他们乌家并没有什么秘宝,而是他们的先祖曾经和流有三足金乌的妖兽结合,故而给后代取名姓乌,历代家主也是女子。早在风雷门还未搬迁到这里,乌家就已经在这了。他们流有神血,当然资质就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乌启明,乌启明修为比常鹏高一个层级,却是常鹏进了内门,我也不得不怀疑,他们是想等常鹏走后,于我不利啊。”
“那……段风的手?”
“乌家都是神血后裔,乌启明更是这一代翘楚,段风的毒都在血液里,只要全身换血,毒素不自然被带走了吗?”
“……是了!是了!谢谢您啊门主!!”
“唉,我待你倒好,你呢,一直给我找事!”
“我以为您看重薛家那丫头才……”
“呵!若是以前还好,薛家老爷打的什么算盘我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现在常鹏要去内门,未来十年内门的资源下过来,我还愁风雷门需要依仗薛家吗?”
“……是。”
“薛家那丫头,断不能再让她靠近常鹏!若不是现在不是时候,我恨不得亲自动手绝了那丫头的念想!”
薛玲儿激灵了一下,向后退去。
她不动还好,一动就发出了声响,在密道里传出回音。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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