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一
　　2014年的成都，正式成立的天府新区，在经济形式的下行大环境影响和其他的某些黑天鹅事件，GDP账面上还是有8.8%，但比起前几年的蓬勃发展势头，今年地产的下行压力还是特别明显的。前两年人们买房子像买白菜一样，门庭若市的各大项目的售楼部，到了2014年开始，也相继得改造成公建或是干脆拆掉变成一栋栋的实体高楼，这些当年印在下DM单上的房子也陆续开始了在交付阶段。
　　这一年的陆巧，经过去年龙旭的离开，一门心思的在工作上，区域总涛总明显只是把设计部当成设计院，希望不断得出各种属地化的标准，希望在集团标准基础上，把成本一降再降，陆巧觉得自己并不想继续的只是当执行规则的机器，她更想的是成为制定规则的人，所以这个氛围下的区域设计部副总监未必是适合她的，思考再三，她接受了来自集团的橄榄枝，一般情况下集团任命，都会降一级，集团下区域会升一级，但陆巧算是特例，研发中心给她开了绿灯，她依然可以以副总监身份平调去集团。所以对于陆巧而言，此刻无论出于情感上还是职业发展上，她应该是离开四川去集团最好时候了。
　　在送别她的那天晚上，林阿喜替她收拾着行李。陆巧看着林阿喜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替她收拾着东西，知道此时此刻彼此都有点舍不得，于是打破沉寂：“阿喜，我走了这个房子你可以继续住，等今年底你的房子交付了，装修的差不多了，你想搬走的话，再说。我去集团，应该还是对接四川区域的，说不定会经常来出差。我的这个房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巧巧，去年江河走了，今年你又走了，我真的很舍不得，我希望都能和你们一起公事，我知道，你会说，林阿喜，工作上不可以老想依赖别人，要长出自己的杆径，可是独立和长大是意味着要不断分离吗？”
　　“我的傻阿喜。”巧巧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离别是人生的必修课，这个行业每年的流动性都特别大，有些人离别可能是真的永别，但有些人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比如江河，也比如我们，对不对？”
　　林阿喜勉强的挤出笑容看着她。点点头。
　　“我走了以后廖萍萍现在也可以顺理成章升为副总监了，总监还是社招进来的，名叫丰盛，这个人原来西南院一个所所长，搞建筑设计也十来年了，一直在设计院没待过其他开发商。我都调查清楚了，他和陈畅不一样，因为一直在设计院，所以人很简单，比较专注做技术，这可能也是涛总想要的吧……这样的领导对于我的小阿喜来说也是好事，如果还是陈畅那样的领导，整体瞎指挥，搞乌漆嘛黑的事情，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你继续在他下面做事呢。”
　　“你一面又说工作不要依赖别人，一面又替我打听这些要我去依赖新领导，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林阿喜嘟囔着嘴。
　　”因为你是我的阿喜呀，比起依赖，我更怕你受到伤害，这区域内部太多勾心斗角的了，坏男人也多，很多还是有权有势的坏男人，我不希望你被受影响，有个正直的好领导挡一挡也好，这我的小阿喜可以一直一直这么单纯下去。”
　　林阿喜听了，思考了一下说：“巧巧，我不希望自己是思想简单, 涉世未深, 经验不足的单蠢，我希望自己是经历无数以后还可以保持最质朴的纯真。”
　　“怎么都好，”巧巧拉着她的手说：“只有你永远都是你自己，用你最初的心，去做永远的事。”

　　林阿喜想的是无论周遭如何，不追求广度，也要一如既往地追求她所在的专业的深度。但很多事也不是一蹴而就能够达到她所想要的顶峰。也就是这一年，四川区域迎来交付年，很多之前做的天花乱坠的示范区，在交付的时候就发生了非常多的群诉。都是投诉货不对板的，很多业主去售楼部，项目部甚至来了区域讨个说法：为什么当时销售承诺的和交付的并不相同，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都有，比如门窗，比如赠送，比如对户型的理解再比如景观示范区和大区的效果差异。
　　都说营销销售脑袋进的水是客关交付时候留的泪，客户关系科从上倒下天天加班处理各种群诉，最严重的也就是南充那边的项目，受边坡事情影响，那边的业主对于交付的项目特别较真，觉得一个边坡都可以修跨，房子质量肯定糟糕，于是特别专业的写了很长的文件来痛诉开发商的种种质量问题。
　　所以不仅仅是林阿喜，还有丰盛以及整个设计部，于淼所在的营销部，现在都处于水深火热当中。项目的交付问题，表面上看起来是客关在第一线，实际指向都是设计部和营销部在前期出现的各种问题。
　　“南充现在这个项目非常老火。”客关在运营会上汇报说：“前年开的示范区，开盘即售罄确实给区域带来不少增益，但之前卖房的营销说辞乱承诺，说什么前厅赠送，一楼私家花园赠送……现在完全不能兑现，据说，业主现在还专门成立小组，要请专业人士对我们的项目进行质量彻查，不敢保证还有什么问题会被查到。目前形式来看，就我们客关这几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很好的应对了。”
　　营销部于淼一听，听不乐意的：“每个项目的销售百问，楼书，DM单区域内部都是审过的，出现这些问题是不是审查不严格呢？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现在最好是赶紧处理问题：赠送的事情我觉得设计部，法务部支持一下，咱们梳理梳理看怎么和业主解释，我们约个别业主出来谈一下，尽快摆平，不然等到下一批次是精装房，涛总，再出什么问题我可不背了。”
　　看到各个部门在会上争先恐后的甩锅，区域总没说话，前几年销售好的时候，每个部门恨不得都想把自己想成最重要的，这几年营销部的业绩确实也是漂亮的，所以对营销的发言措辞不当，他也没有表态，只是给旁边新来的助理说：“成立提升小组，就专门交付问题进行专项工作计划，下次会议我要听提升小组的计划内容。”说完起身：“坤总，会议你继续主持，我去接待一位合作方领导。”
　　丰盛第一天来报道，就听道这么棘手的事情，也挺头大的，等还没摸清楚，他已经是提升小组的专业板块牵头人了。于是他只好会议结束把设计部所有人召集起来，具体说说前期设计出现了哪些问题。
　　“丰总，是这样的，之前集团对于成本控制不是太严，基本上项目提多少钱就会做多少钱的效果，所以示范区难免就有点设计过嗨了，但是到了大区，这不是形势没有前几年好了么，就要求降成本，于是景观和精装部分确实有点货不对板的地方。”廖萍萍在旁边解释道。
　　“还有，赠送问题，我们设计部可从来没说要把公共空间私有化啊。我们也不知道置业顾问那边为什么乱承诺，这不是很低级的错误吗？”张晓辉补充道。
　　“看样子之前区域的标准化落实不是很到位啊……”丰盛若有所思的问道：“之前没有要求做档次分类，和营销百问模板吗？”
　　这个陈畅确实搞了几年，每次部门的人把东西交给他，过段时间就不了了之，然后过一段时间陈畅又问，大家又给一次，很多次下来都没有定论，本来项目管理已经够忙了，再加上这些区域平台工作，大家都搞疲惫了，自然也就没有跟进了，现在丰盛又问起来，大家只有把之前的成果再次交给了丰盛这边，丰盛看每个专业交来的一堆资料，头疼。来的第一天就得加班了。
　　“丰兄，去地产可好？”晚上同所的沈默发微信来问候：“怎么现在都喜欢去甲方了，是不是甲方真的更好玩啊？”
　　“好玩？”丰盛苦笑道，“还不是一样加班，开会感觉就像是足球比赛，踢来踢去，最后把球传到我的脚下了，好像这一发，我要是不中，就有种是千古罪人的感觉……要不……你过来帮我一起屡屡这些资料？”
　　“别了别了。”沈默连忙说：“画cad我还可以，让我在你们公司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生存，我活不过一集……，罢了罢了，就一劳苦命，宁愿多画两张大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项目投诉多，还是新领导来，总之林阿喜最近天天加班改属地标准制度，提升小组要求她和成本，营销共同完成，把成本限额落实到档次及模块效果当中去。成本部是多忙的部门啊，每个成本pm因为投诉引起的成本增加都自顾不暇，没人愿意接这个事，成本部老大也无奈，只能挑一个嘴笨的勤快的人兼顾搞一下，老实人嘛都是用来做事的，
　　林阿喜也不想天天去烦他，特别是这个小伙子的名也人如其名，叫吴应达，除了会列表算量，基本上就不爱说话了。谁愿意对着一个呆子，还是彼此鸡同鸭讲的呆子。
　　而营销这个小伙伴就恰恰相反了，这个负责产品研发的小伙子叫宣扬。非常的活泼，有点gay里gay气，但有一说一，往往这样的人，审美都不差，还很天花乱坠，于是这个吴应答，宣扬和林阿喜在一起开会就像是演小品似的：
　　“我觉得呢，我们的level要多和几个大开发商参考，不能就之前自己的产品线深挖，我这里有一些比较好的收集，你们可以看一下。”营销宣扬说“我们要尽可能研究透别人的产品调性，然后升级优化，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境界。”
　　“成本是多少？”成本吴应达问。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林工估计一下呢？”
　　“这个……估计不了，要不我把材料列出来，吴工估计一下吧？”
　　“工程量是多少，没给估不出来……”
　　“这个空间不一样，尺寸不一样，你要问我工程量我怎么知道呢？”
　　“混凝土什么标号，多厚，用什么防水，钢结构是镀锌的还是包不锈钢的还是铝合金的，我已经尽可能引导你了，林工。”
　　“不好意思啊，我还没达到眼睛是X光的程度，再说宣扬找的照片，滤镜太重，看不清细节，你要这些做法还是套用我们自己的做法标准化吧。”
　　看吧，设计永远和成本是鸡同鸭讲。
　　“哎呀，跟你们聊天我真累，我就一个营销，需求部门，你们能不能改善成有效沟通方法？比如研究一下别人项目调性的表达，从哪些细节去体现这个产品的Level的。“营销宣扬叉着腰，实在是对这一对直男直女没辙。
　　”这个项目售价多少？土拍多少？“吴应答以为营销是问他性价比。
　　宣扬暴走了。看吧，营销也永远和成本是鸡同鸭讲。

　　于是刚开始的时候，林阿喜也觉得挺累的，搞标准化无非是合理的降低成本，一个营销要的太多，一个成本给的太少，感觉就是相互拉扯着没有什么进展，林阿喜觉得这样的工作挺没有意思，不如派她去前线支援来得有趣。
　　”有时候我有种想放弃的感觉，不知道工作是为了什么。“林阿喜在电话里面忍不住得给陆巧抱怨。
　　”哎呀，我的小阿喜，很正常的，我在集团也如此，还是更大层面的博弈。从中去柔和这些矛盾点也是工作本身乐趣可在呀！”
　　“工作才不有趣，工作只是为了还房贷……”
　　“对了，你还要还房贷，除了地产，你还可以去别的这么高薪和公积金的行业吗？”
　　“对哈，为了房贷啊！”林阿喜从床上蹦起来说：“我装修也想省钱也好看呢，算了算了，继续拉扯下去吧。”
　　陆巧挂了林阿喜的电话，不由也羡慕起她来，她也很想像林阿喜那样生活的简单一点，这段时间来了集团，每天都很忙碌，但走了上千公里，她还是很想念龙旭，这个人的名字在她的电话簿里加入了黑名单又放出来，反反复复，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明知道是被他哄骗了，但还是不够清醒，曾经以为自己是多么理智果敢的一个人，原来自己内心却这么不堪一击。
　　在集团的生活，陆巧也认识不了不少的人，也有追求她的对象，也有她觉得很欣赏的对象，可是无论是追求她的，或者是她理性判断还不错的人，都再也没人可以代替龙旭，可能这个人，是她用尽全力，结果还是得不到的，所以才会心心念，她努力安慰着自己，尽量也不打听他的近况，可是有一次在茶水间，还是无意听到说：贵州区域的区域总，其实是龙旺集团的继承人，还和一个富家千金今年要完婚，势必股价要涨一涨，要不入一手……听到着，她忍不住心又痛起来：是啊，龙旭这样的人，结个婚都可以让港股波动一下，而自己呢，算什么呢，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达到这个境界。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二
　　龙旭这边，刚上任没多久，就接到了涛总的电话。
　　“龙旭啊，贵州这边我有个朋友给我介绍了几块地，我觉得都很不错，不知道你有兴趣合作不。”
　　“涛总您说笑了，哪有不感兴趣的呢。麻烦您把信息发给我，我这边联系投拓去调研一下。”
　　“龙旭，你懂我的意思，我找你，肯定不是想走集团渠道，那几块地，拿得相当低，我也有朋友在贵州那边银行做抵押，利率也很低，我认为走集团金融系统直接贷钱出来，到期还给公司这种方式去操作。”
　　龙旭一听立马就懂了，按道理来说，拿地的流程在集团是非常严苛的制度，可是金融贷不一样，他们都是区域总，额度高，可以套出来把项目运作起来，集团只是那贷款的正常利率，不会超过8%，可是这套现的销售额可不少，退一万步讲，就算前期不理想，还有本地银行保底，再说了，这话明显就是要龙旭去借款才肯把地和他进行合作。空手套白狼虽然是地产高层常玩的套路，可连面都不用自己出的方式，真的是让龙旭不得不佩服，这个涛总的算盘是打得非常精的。
　　“怎么样，江河，你学到我们前区域总的套路了吗？”龙旭挂了电话，冷笑着问旁边的江河。江河来到贵州区域已经从项目总，变成了大运营负责人了。
　　“旭总打算怎么应对？”跟着龙旭来到贵州的江河，也不再是去年那个遇到事情沮丧而迷茫的年轻项目总了，他很感谢当时龙旭拉了他一把，把他从濒临绝望的深渊救上岸，这半年来，也跟着龙旭打江山，到龙旭用那种儒雅风度的方式组件了一个个的专业板块，形成自己的核心团队，他非常佩服眼前这个既年轻又充满睿智的同龄人，他想起在自己在南充的时候，姜总也是这样，让他去给总包打电话结账，他也曾不知道如何拒绝，所以很想看看龙旭会怎么处理比当时更棘手的这个事，江河觉得可以跟着龙旭学习到很多，觉得这个人，迟早一天会超越他所认识的所有高层，所向披靡。
　　“当然，该加的微信要加，该联系的人要联系，该保留的要保留。”龙旭笑着，加上了涛总推过来的联系人，截图保存。
　　接到要去贵州出差的任务，林阿喜是有点看不懂的，毕竟自己所在的区域只能管辖四川，但能和丰盛一起去一趟贵州，见到江河她还是有点小兴奋。
　　“江河！”老远林阿喜就向来接她的江河挥挥手。
　　“江总您好，我是丰盛，四川区域设计部的负责人。”
　　“你好，盛总，我是贵州区域运营部江河。”江河先和丰盛打了招呼，然后才敲了一下林阿喜的头。“这个丫头，还是没学稳重些。盛总没少头疼吧。”
　　江河这么做是想跟丰盛说，是想表达他和林阿喜很熟，希望丰盛能够对她好一些，别像之前的陈畅，遇到不确定事就把她往前推，包括来贵州，其实江河是不希望林阿喜过来的，这其中又牵扯到很多不可以被集团知道的秘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个小姑娘都要被参合进来。
　　“是谁不稳重啊，我只是给你挥手而已，盛总又不认识你，我总要指指路，是谁来接我们吧。”林阿喜不服气的说到
　　”真是，哪儿都有你。“江河无奈摇摇头。
　　晚上饭局的时候，龙旭也来了，林阿喜一直盯着龙旭，看着他从容有魄的样子，不禁想起陆巧来，想着自己的姐妹可能还在为这个男人伤着神，而这个男人可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江河感觉也不是之前那个略带少年感的模样，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他也变成在酒局得心应手的样子，看来也没少应酬，饭局期间听着这群男人，相互的吹捧着，她觉得挺没劲的，完全没有参与对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男人往往把事业上的成功，看成赚了多少钱，自己处在哪个职级上面有多大的权力，她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的圈子格格不入了。
　　晚上龙旭有其他事，于是让江河带着他们去KTV，林阿喜看到江河安排KTV也是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有点小失落，于是就说头痛没去了。
　　第二天，林阿喜跟着丰盛来现场期间，江河从背后敲了她一下脑袋。
　　“江总有什么吩咐吗？”
　　“以后别有什么新项目就争先恐后申请要来接。”
　　“什么啊……”林啊喜被江河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
　　“就是要你老老实实听领导安排，别没事接一些莫名其妙的项目，也少发表意见，懂没？”
　　“我是老老实实的啊，这不是盛总才来区域，很多事情搞不清楚，才把我们几个一起拉过来的嘛，你以为是我自己申请的啊……”林阿喜白了他一眼。
　　江河自然看出林阿喜经过昨天的酒局就明显没有刚接她的时候那么熟络了，自然也明白小姑娘的心思，于是说到：“我呢，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毕竟自己曾经是差点要进局子背锅的人，要不是当时你去帮忙，龙总拉了我一把，还说不定我在哪里呢……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龙总给的，也是他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必须要抓这个机会，可是阿喜你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卷入危险当中，以后少接触贵州的项目……”
　　“你觉得什么是对的那你就去做吧，我也不是你说的那种完全听领导没有自己独立想法的人，贵州不是我主动申请的，至于你们上层之间有什么乌漆嘛黑的事情，我确实也不想知道，你高兴就好。”说完林阿喜就加快脚步，把江河甩在了后面。
　　江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听懂没，他想护她周全，但力所能及的也只能是这样了。林阿喜和自己不是一种人，他知道，他羡慕她单纯的小世界，也希望尽量不要别的其他事情去破坏这种为数不多的小美好。
　　四川区域一群人离开贵州的时候，江河来送行，拉着丰盛说：“盛总，这次出差辛苦，还不知道您觉得这几个项目有没有一起开发的价值？”
　　“确实不错，昨晚和一起来的投资部的同事聊了一会儿，无论是市场热度，还是这几块地前期设计开发的投入来说，都还是比较可观的，江总放心，回去我肯定跟涛总如实汇报，希望能合作愉快！”
　　江河一听也放下心来，完成了龙旭对他的任务安排后，他就试探的说了一句：”贵州现在对效果类还不是特别敏感，也不需要在这上面投入多大成本，不像在四川，大家对居住环境要求更高，我们是想多在户型布局上下功夫，其他的尽量节约成本就是了，不需要做太好。”
　　“行，江总到是提醒我了，确实区域还有好多项目，林工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贵州项目暂时我们就打辅助了，还请江总多费心了。”丰盛礼貌的和江河握握手，江河往远处看到已经走远了的林阿喜的背影，礼貌的和四川区域一群人告别。

　　三
　　“那……他还好吗？”陆巧听说林阿喜去了一趟贵州，还是忍不住的电话里面多问了一句。
　　“哎，你管他好不好，我看他们对于这些官场的事情游刃有余乐在其中的，这大概就是他想过的生活吧，他们这群人眼中只有利益，哪有什么真感情！”林阿喜皮拉啪啦说完，陆巧不说话了，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说错话：“那个。巧巧，你别放心上，人总要往前看的。”
　　“我知道……”陆巧不禁嘲笑着自己，怎么自己有一天会被林阿喜教育起来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潇洒的女孩子，无论是工作还是之前和沈默之间的感情，她都可以干劲利落，可是到龙旭这里，她就完全败下阵来，跟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面对感情的挫败，没有两样。她甚至还去搜了龙旭未婚妻的资料，翻看她的空间，微博，发现对方就是一个温柔贤良的名媛，原来成功男人最后都会选这样的人做老婆，要家世好，要岁月静好，而她不是，也成不了，她第一次在一个同性面前感受到了自卑感，于是在集团的时候疯狂工作，疯狂赚钱，也疯狂的买各种名牌包装自己，虽然在外人看来，陆巧是一个成功的有品味的女强人形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的挫败感是有多强，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需要这些武装，也可以坦然自若的生活的舒服自然。
　　“陆巧，你过来一下。”正在忙着看几个川南区域户型库的陆巧被部门领导叫到一边：“这个是集团今年新招的管培，蒋栖，这个小伙子不错，复旦的高材生，人力安排我们部门带，我就想到你了，都是管培出身，小蒋多向师姐学习一下。”
　　蒋栖刚来报到没想到带自己的是这样年轻干练的漂亮姐姐，不由有点脸红，眼前的陆巧在他的眼中闪闪发亮，以往只能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女强人形象，现在活生生是站在自己的面前，比起在学校时候遇到的所有女孩都更加的耀眼。
　　陆巧看到眼前这个稚嫩的男孩，想到自己刚毕业那会儿，时间过的好快，她来凤凰地产也五年了，和其他管培不同，陆巧刚毕业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但经历了打击受挫以后，这些年她反而平和了，原来不管一开始走怎样的道路，最后都要回顾到平常的一个状态，平常的进取心，平常的为人处世，所以现在的她也可以平常的和别的人一样带一个徒弟，来作为自己成熟了的标志。
　　“不不，应该是叫师傅才对，那就以后请师傅多多指教。”现在的小男孩嘴就是甜，恭恭敬敬地给陆巧鞠了一躬。蒋栖恨不得立马能给陆巧一个懂事挺好的好形象，让陆巧能够快速接纳自己，认可自己。
　　为了快速讨好陆巧，蒋栖每天早上不等她来就买好早饭，下午一定要点杯奶茶放她桌上，人前人后也是我师傅怎样我师傅怎样，“现在的小朋友真不简单，求生欲也太强了。”陆巧不由得到林阿喜刚来，对顾治能的模样好像就是这样的诚惶诚恐，不经意就想笑。
　　蒋栖刚来集团也和当年林阿喜一样，像极了刘姥姥第一次逛大观园，陆巧想着他刚开不熟悉，就让顾治能收留他，顾治能也是无语了，虽然林阿喜老是毕恭毕敬的叫自己老板，实际上他感觉是替她打工的，工作上催进度就算了，现在连她闺蜜的徒弟起居也要他帮忙照顾一下，理由是陆巧毕竟是女生，带男徒弟生活上不便。他也是无奈，只好同意蒋栖搬过来，也是，没有这个室友，马上又会来新的，没有多少人有特权一个人住一个寝室，陆巧这样的人物也只有一两个。
　　蒋栖也像个男版的林阿喜，一口一个师兄，让顾治能带他去熟悉周边的环境，每去一个他觉得有意思或者好吃的地方，总是要问：不知道师傅喜不喜欢，师傅好酷啊，像她这样的女生应该不会喜欢这个吧……顾治能挺无语的，感觉自己有点交友不慎。
　　这天陆巧有点忙不过来，偏偏领导常规性抽查各个区域项目有没有不合规的规划落地，陆巧只好让蒋栖帮自己整理，“师傅，是不是网上搜凤凰地产相关项目随机看看，只要没有备案或未经允许改规未上报，都算不合规上报集团总工？”
　　“对，你随机抽，抽十个就差不多行了，也是常规性的抽查，今天别打扰我，下午我要汇报主席。”陆巧头都没抬。
　　蒋栖看到陆巧这么忙，也没好意思多问，还是就战战兢兢随机抽取，刚好就抽到贵州一个项目了，其实每次这种抽样，陆巧从来没有都过贵州这个片区，她尽量避免想和龙旭发生联系，蒋栖这一随机看的项目，刚好是龙旭和涛总一起合资接的本地开发商的一个烂尾项目，很明显整个布局户型都不是集团标准。蒋栖本来想多问一下陆巧，但想了想还是不忍心打扰她下午的那个重要汇报，于是只好和区域设管了解情况。
　　贵州区域设管这边看集团对这个项目这么多疑问也有点担心了，毕竟这几个项目其实是接盘的，借集团的钱，和四川区域联合做的，可能自己也确实没注意报备没想到就被抽中了，集团跟得这么紧，难免有点心虚。
　　“江总，这事要不要跟龙总报个备啊？”贵州区域设计总小心翼翼的问。江河想了一下，也不知道集团那边什么情况，便问，集团那边片负是谁，对方说是陆巧。江河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虽然他不清楚陆巧和龙旭的事情，但在区域的时候时不时会有一些传闻出来，他略偶耳闻，于是他他思考片刻后，还是给龙旭打了个电话。
　　“知道了。”龙旭从容更不迫的挂断电话，问秘书：“下周我去集团的时候有没有安排空闲时间段？”
　　“有的，龙总，下周您的行程中，周二下午是没有安排工作的。”
　　周二这天下午，陆巧还在为汇报主席的事项伤脑筋，电话响了。
　　“喂，你好。”陆巧拿起电话的时候根本没看是谁打的。电话那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巧巧，是我。”
　　这个让她一直魂牵梦绕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陆巧正在忙碌的两只手突然就停在半空，时间仿佛静止一般，过了三四秒，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机再次拿到眼前一看，真的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巧巧，我来集团了，你下午有空吗，出来坐坐。”
　　蒋栖在陆巧旁边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点好奇，陆巧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于是他好奇的凑过来，趁陆巧挂断电话的瞬间看到龙旭的名字。
　　“龙旭？是贵州区域总的那个龙旭吗？”蒋栖好奇的问道。
　　“关你什么事？”陆巧慌乱的收好手机瞪了他一眼。
　　“师傅……会不会是上次贵州那个项目被我抽调的事情啊……”蒋栖也小心翼翼地询问到;”可别是我给师傅您惹了麻烦，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就按常规问了贵州区域几句……”还没等陆巧开口，蒋栖像做错事的小孩，就全盘的拖出了。
　　陆巧的内心仿佛交了一盆冷水，内心潜意识还在想龙旭找自己是不是还想念自己，原来是为了还是工作，还是关于他自己的利益，龙旭啊可真是一个冷心肠的人，分手这个事明知道对陆巧打击很大，如果没有以后了，念旧情就应该不打扰，偏偏为了一些工作上的小事情又来骚扰她，可见从头到尾，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在考虑自己，从来未设身处地为她想过。想到这里陆巧忍不住冷笑几声，似乎再次看清了这个冷血男人的嘴脸。
　　还是那个星巴克，四年前的那天，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为了主席在总规上面划叉的事情，龙旭帮陆巧解决；四年后的这天，他们再次来到同一个地点，是为了贵州区域采用非标被陆巧画叉，龙旭需要陆巧帮他解决。物是，人是但却事非。
　　“巧巧，最近好吗？”龙旭用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问道。
　　陆巧戴着墨镜，没有敢看他一眼，墨镜的隔离也可以让龙旭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龙总这么忙，有事您就直说吧，没必要拐弯抹角套近乎了，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好谈。”陆巧把脸扭过一边。
　　“巧巧，”龙旭看周边没有熟人，把身体往陆巧方向靠过去了一点，陆巧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有往桌椅后背上靠去避嫌。龙旭看陆巧还是如此的感性用事，不由叹口气说：“我们就算成不了朋友吧，好歹也算一个圈子的人，我一直都觉得巧巧你是我见过最聪明又最有上进心的人，如果哪天你想通了来找我，你知道我可以给你什么，如果你愿意，别说平台一把手，以后的圈内为数不多的女区域总都会有你的名字。巧巧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吗?”
　　看陆巧没有吭声，龙旭继续说：“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的出身我决定不了自己的婚姻，上次给你说的话是我草率了，巧巧你这么自尊要强的女孩子，我说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这些话是我混账了，但我能给你的最好的尊重和爱，也只能是扶你到你想要是高度去看世界，我能不能拥不拥有你根本不重要，我只希望能让你成为自己骄傲的模样，让别人想到陆巧你，都崇拜的目光；栽培你，成就你，这才是我给能给你的最好最好的爱。你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这种更深层的爱吗？”
　　龙旭不亏是一个玩惯套路的高手，能快速抓住对方内心，对江河是这样，对他区域其他人是这样，对于一个陆巧还不是手到擒来。陆巧听到龙旭一番言论之后，内心也非常触动：是啊，来凤凰地产，放弃出国不就是希望在地产圈闯一番名堂吗，为什么这几年感觉自己就一直陷入对一个男人的小情小爱，放弃了对自己的职业规划，留在四川区域，来集团都是为了这个男人，有意义吗，自己也不算很年轻了，上有各种大佬，下有各种后起之秀，如果还陷入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世界里，无意是被夹缝了，也不知道耗到何年何月，才能攀到自己想要的高度，在这么下去感觉自己就荒芜了。
　　“龙总感谢你的肺腑之言。”陆巧笑了一下说，“那么您说这些是希望我不要把这几个项目往上报对吗？”
　　龙旭歪着脑袋看她说：“巧巧从来不抽查贵州区域的项目，难道不是吗？”
　　陆巧笑着，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男人啊，总是以退为进的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她只能被他这么牵着走，她知道这会儿，无论是不是为了龙旭之前说的那些承诺，对自己而言，一个小小的集团片负，非要逆着一个区域总裁来说，也无疑是鸡蛋碰石头了。
　　四
　　跟着陆巧来的其实还有蒋栖，他很想知道一个堂堂的区域总，为什么会为了一个项目的事情来找陆巧，两个人级别相差也太大了，难道自己真的给师傅惹上大麻烦了吗。
　　但看到带着墨镜的陆巧，他就觉得师傅和以往有点不对劲，陆巧多么强势干练的女人，喜欢犀利的直盯着对方，气势上就让对方败下阵来，面对高层领导也是临危不乱的。可是今天的她和龙旭见面明显气势不足，躲在角落的蒋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龙旭的想靠近，陆巧的闪躲，在这个年轻男孩眼中似乎读到另外一种味道。这个可恶的中年男人，多半是对自己的师傅起了歹心。蒋栖愤愤不平的想。难道有权有势的男人，就可以对周边的女同事为所欲为？全世界都知道贵州区域总是要娶一个千金小姐的，他现在的靠近已经在闪躲的自己的师傅，算哪门子意思。
　　蒋栖感到异常的愤怒，凤凰集团的总部像极了一个压缩的花花世界，在这里可以见到无数的区域总，城市总区域总，他们在集团和其他员工一样，走到街边，去711买东西，星巴克买咖啡，但是他们的身后却有着和其他男人不同的资本，集团各种漂亮女孩趋之若鹜，而作为这个花花世界最底层的自己，也不知道有哪一天才可以站在跟他们一样的高度，尽管买的是一样的711，一样的星巴克。
　　陆巧默默的把贵州区域的项目从上报抽查结果中抽出，然后再递给蒋栖送到主席办。蒋栖也默默的检查到了，贵州区域的项目就不见了。蒋栖看了陆巧一眼，他很不解，不知道是不是陆巧被龙旭威胁了什么。，一直刚正不阿的陆巧为什么会给贵州区域让步，哪怕只是一个小事。他找不到任何答案，陆巧也并未给他太多眼神交流，也只好按她的意思上交了。
　　晚上的时候闷闷不乐的蒋栖开了一瓶啤酒，对着顾治能说：”顾师兄，有权有势的男人是不是就可以随便对自己身边女同事下手，想怎么就怎样？“
　　顾治能这会儿正在打王者，不知道这个没头没脑的小伙子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你秀逗了吗，赶紧来，我这边有点顶不住了！“
　　“顾师兄！”蒋栖看到顾治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问：“我说你来集团这么多年了有交到女朋友吗？你们景观中心那么多漂亮妹子，你就没追到过一个？你明白是为什么吗？是我们这些在集团的底层，没有根基，没有哪个优秀的漂亮妹子看得上咱们，而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无论是怎样的妹子，他们却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顾治能无意被这个小伙子刺伤一刀，有点被激怒了，停下手中的游戏，”你是不有病啊。我交没交女朋友关你什么事，你想找集团哪个漂亮优秀的妹子是你的事情，请你不要拉着我来打比喻！”
　　蒋栖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很泄气：“顾师兄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点觉得世界不公平，我毕业就来总部，这里很好，很多很优秀的人，我也认识了比我在学校见到的更好更优秀的女孩子，可是我自己呢，太差劲了，看到想保护的人违背自己意愿却无可奈何。”
　　“有这么严重吗？”顾治能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师傅受委屈了？”
　　没想到顾治能就这么直接问了他，他的脸刷一下就脸红了：“不，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千万别妄加揣摩，我只是想表达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可以往上。”
　　“年轻人你是不是太着急了？”顾治能摇摇头：”你一复旦的管培，起点已经比别人高了。
　　谁毕业就可以叱诧风云的，小心走火入魔了。这个集团这么大各路神仙都有，你即便是个孙悟空也要经过炼丹炉吧。”
　　蒋栖没有接话，他似乎看到了龙旭得意洋洋的微笑，想到自己，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啤酒。
　　自从经历了贵州这个事情后，贵州区域设计部就发来邀请，希望陆巧能够来区域考察工作，宣贯集团标准。
　　陆巧得到领导这个消息后，无奈的叹口气，明显就是龙旭所为的。
　　“怎么了，我觉得区域和集团相互交流也是对的嘛，也不是让区域老来集团，我们偶尔下去，服务一线，也是主席一直要求发扬的强交圈，强沟通的方针啊。”显然上司并不明白，龙旭这么做不过是想陆巧重新和他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师傅如果要去，我也要去。”没等陆巧发表意见，蒋栖立马说：“师傅也可以带我去学习一下，我毕业还没接触过现场，我应该多了解下一线。”
　　“看看现在年轻人的觉悟。”领导满意地点点头，陆巧转过身瞪了蒋栖一眼。蒋栖只好卖萌装傻，其实他之所以这么积极，也是不希望陆巧一个人去贵州，万一龙旭那个老男人，对自己的师傅起什么歹心，虽然自己渺小，好歹也可以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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