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马

　　想起眼前这道士的身份，奚百里赶忙躬身下去，背后刷得起了层细汗。
　　“无妨，你抬起头来。”
　　话虽和蔼，奚百里却感到一阵寒意。
　　奚百里犹豫着抬起了头，只一眼，老道面容一板：“你是何人！为何占据他人□□！”
　　奚百里心神俱震，昨天听洛宙介绍孤道子时，他就在想这孤道子可能是真正的大能，有某种常人所没有的神通。
　　没想到才第一眼，自己就被认了出来。
　　“呔！”孤道子一声暴喝，手中拂尘直指：“区区孤魂野鬼，再不从实招来就休怪道爷不客气了。”
　　奚百里不自觉后退一步：“国师在说什么？三清殿内哪会有鬼？”
　　“不承认是吧？”孤道子呲目欲裂：“着！”
　　孤道子话音甫落，其手中拂尘仿佛活了一般，霎时间暴涨数米，一息之间便将奚百里打横裹了起来。
　　奚百里眼见孤道子口中念念有词，直骇的不停用脚搓地，只求能离这老道远一点，再远一点。
　　“道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人啊，怎么可能是鬼，你要做什么？救命啊！”
　　孤道子也不发话，只脸上浮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口中念念有词，两指在空中几下涂写，不消片刻，一团幽蓝火焰自凭空而出，直朝拂尘之内而去。
　　被包粽子似的奚百里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觉身上一热，下一秒就觉察到一股力量，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生生撕开。
　　“小子，我这业火专攻真灵，对普通人却无甚用处，我劝你趁早交代你到底是谁，用了何种邪门法术夺人□□，否则半个时辰一过，你可就永世不得超生了。”孤道子修行多年，这样的夺舍之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殿内惨叫连连，奚百里五脏俱焚，全凭骨子里的硬气苦苦支撑才不至于吐口。
　　“好样的，既然你不想开口，那就永远都不要开口了。”言毕，孤道子眸中残忍一片，指尖火焰呼的一声胀大了一倍不止。
　　“哼！”
　　随着一声冷哼，大殿内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孤道子看着眼前仿佛凭空出现的洛宙，急忙抽动拂尘，想将奚百里拉的近些。
　　洛宙葱白的手指在空中一划，握在孤道子手中的拂尘砰的断成两截，几近昏迷的奚百里重重摔在了地上。
　　“来～”
　　洛宙轻轻一指，奚百里腾飞着落进了他的怀中。
　　“尊驾是谁？”
　　孤道子虽强咽下了到嘴边的淤血，但眼前之人太过强大，他体内气血仿佛沸腾了一般。
　　洛宙仿佛孤道子不存在一般，指尖灵力不绝的温养至奚百里体内。
　　片刻过后，奚百里醒来第一眼看到洛宙，急急便道：“你怎么来了？我自己能应付的，你快回去。”
　　他虽不知鬼差私入人间会有怎样的惩罚，但洛宙这么多年都未查出家族覆灭真相，想来是私入人间代价太大，以至于他从不敢冒险。
　　“我再不来，你便要死了。”洛宙一瞬不瞬的盯着孤道子，话却是对奚百里说的。
　　奚百里心中一动，刚要说些什么。
　　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孤道子已然道：“阁下莫不是阴间使者？”
　　洛宙道：“是又如何？”
　　说着，其脚下哗的燃起熊熊烈火。
　　奇怪的是，火势虽大，奚百里近在咫尺却未感觉到温度。
　　但洛宙眼中的隐忍，却不容奚百里乐观。
　　“你赶紧走，这里我来善后，余下之事你就别管了。”奚百里道。
　　“来不及了，此乃红莲业火，为严寒逼切之火，是地府用来约束鬼差的随身刑罚之一，今日没有亡魂，我来即是坏了规矩……”洛宙说着，其周身皮肉已有分裂之相。
　　“青山，”孤道子突兀的朝门外召唤道。
　　殿门嘎吱声开了，正是引奚百里前来那小道。
　　“师傅，唤徒儿何……”
　　青山小道正走近孤道子，话未说完，孤道子手中寒光一闪而出。
　　“师……师傅，你……”
　　青山看着正正插在胸口的匕首，不敢置信的仰后倒去。
　　“没有亡魂又如何？”孤道子走近青山，将插在其胸口的匕首拔出，随即用刀身在其道服上擦拭干净，神色如常的收入袖中：“这不就有了？”
　　“那可是你的徒弟！”奚百里面沉似水，心中寒意尤胜被火烤之时。
　　只见孤道子拱手唱一声“无量寿福”，道：“青山能以其身助我得一善缘，岂不是死的其所？”
　　红莲业火虽已熄灭，洛宙周身青气仍旧不散：“善缘？”
　　这老道以人命为祀，所图必定不小。
　　孤道子笑的虽浅，俨然一副仙风道骨之相，其眼中更是炙热非常：“老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等修道之人，能亲眼得见鬼差已是莫大机缘，我还能求什么？”
　　“你想让我助你修道？”洛宙道。
　　孤道子眼中炙热不减：“非也，贫道道行虽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看着孤道子深不见底的眼眸，奚百里更觉此无异与虎谋皮。
　　“二位不要猜了，想来二位留在人间定是有甚未了之事要做，贫道不但会替二位保密，还十分乐意在必要之时出手相助，”说着，孤道子忽的转口道：“但看二位脸色，贫道若无所求，二位想来也是不会放心的，放心，贫道不会狮子大开口的，只要贵使记着这份人情，来日在贫道需要之时，肯出手相助一二即可。”
　　奚百里看着孤道子，心道这老道面慈心黑，原想借他大旗进入贵人圈，没想到大旗还没扯上，却先让人拿住了七寸。
　　他话里意思更加分明，就是让洛宙承他人情，否则……
　　观洛宙脸色，想来他也有心杀了这老道灭口。
　　然而这老道身份使然，自己来时又有不少人知道。
　　杀了老道一人简单，随之而来的麻烦却也不少。
　　不能放弃如今之局面。
　　事急马行田，也只能先答应了。
　　思及此处，奚百里朝洛宙垂了垂眼皮，希望他能先应承下来。
　　洛宙明白奚百里的意图，却不耐与这老道虚与委蛇，冷冷丢下一句“走了”，便消失于大殿之内。
　　“老弟果然机灵，怪不得贵使会选中你。”二人思忖之时，孤道子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二人的一举一动。
　　“过奖，”奚百里见洛宙并不反对，道：“在下想要在平安坊站稳脚跟，往后还要仰赖国师照拂，不知国师今日召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孤道子欣然一笑：“不知老弟可曾闻听底也伽？”
　　奚百里摇头。
　　“老弟没听说过也正常，这底也伽是一副合方，也是上古流传至今的一副万能药方，主百病，解万疾。如今我朝有位贵人，受疾病困扰，寻常药石不可医，唯底也伽可治。我今日找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找底也伽中的一味药。”孤道子道。
　　奚百里道：“国师所说贵人，可是指皇上？”
　　“告诉你也无妨，”孤道子摇头，道：“是羽林中郎将，谢煌。”
　　“谢煌？”奚百里的心猛地被提了起来。
　　孤道子嘴角微微上扬：“中郎将多年前乃皇务司指挥使，因办事有功，又兼其家世清贵，陛下出于信任，便委其羽林军中郎将一职。”
　　奚百里对古代的这些官职并不怎么了解，是以也不明白这一官职意味着什么。
　　如此他眼中所显现的迷惘之色，反未引起孤道子的怀疑。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都不知你死了多少年了，”孤道子自嘲一笑，又道：“我要你寻的药名叫阿芙蓉，曾记载于古书之中，至今已绝迹多年，你如果能寻到这味药，想必中郎将会很乐意见你一面，这样你与那鬼差所办之事，想必也能事半功倍。”
　　奚百里没想到兜了这么一圈，竟是要他为洛宙的仇人找药，与其如此，他还不如直接跟谢煌的仇人合作。
　　如此想着，便开口道：“中郎将是怎么受的伤？”
　　孤道子一个怔神，以前李良才与自己见面，连头都不敢抬，哪似奚百里般问题这么多。
　　只怕这也是个难缠的。
　　他不知道，奚百里警察出身，刨根问底本就是他深入骨髓的习惯罢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只要能找到阿芙蓉，我自会将你引荐给中郎将。”孤道子脸色不虞道。
　　“你不说我就回去了，对了，你恐怕还得派个人送我一下。”奚百里不想让孤道子看出自己对谢煌热切，闻言耸耸肩膀，以示无所谓。
　　“且慢，你打算只凭药名去找那药吗？”孤道子话虽客气，其嘴角所含讥讽却毫不掩饰。
　　奚百里心中轻笑一声，阿芙蓉对别人来说或许十分飘渺陌生，但对自己这个老缉毒警，却正正是撞对专业了。
　　无它，自己和它打了一辈子的交道！
　　别说它叫阿芙蓉，就是其他别名，奚百里也了然于胸。
　　说白了，阿芙蓉就是罂粟！
　　据他所知，罂粟之中的吗啡药用价值极大。
　　但在用量之上，却需再三小心。
　　这老道杀徒弟时的狠辣奚百里仍历历在目，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是看中了阿芙蓉的药用价值。
　　“巧了，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找东西特别有一手，国师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东西的特征，等我找来献予国师，才更能显出我的本事不是？”说完，奚百里无视孤道子抽搐的眼皮，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别忘了安排人送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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