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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他不喜欢的是我
B部席然
——
走廊的暖气一直不足,我紧贴着排风孔,侧耳听屋子里的声音。
你知道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容易吵闹,何况是五个,一窝蜂聚在里头。他们说话声音好大,我明明不想听那么多,却全都听见了。
“待会儿最后一位成员会来。”这是姐姐说的话。宣布公事的时候,她总是没有太多情绪。
“啊——”有个低音炮嚎了一嗓子,“又来。”
“什么叫又来啊……”有人回应,说话慢慢的。
“文俊豪,你可别再作什么妖。”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整天和弟弟争宠。”
里面大笑起来,男孩子们闹作一团。我坐直身体,有些厌烦这样的声音。
“好了,你们出去吧。”姐姐的声音带上无奈,“新成员就在外面,带他去练习室。”
我将帽子往下压,想到什么,又把帽子摘了下来。我平直地坐在那里,安静等待着接下来的会面。
会议室的门被哐哐推开,几个男孩挤挤挨挨走出来。
最先出来的,是一个五官深刻、气质疏懒的男孩。他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就插着兜往旁边走。
他没走几步,就被后头的青年拉住。那位青年十分貌美,眼波带笑,注视着我。
再往后,走来一个高挑男人,带着北方工业城市特有的冷淡。他最先开口,问我:“早上好。你就是席然?”
我点点头,站起来。
“何啸渊。”他自我介绍道。
他正说话的时候,后面拱出来两个人。一个浑身写着牛逼和得意,一个满脸闪着纯澈与美好。两人勾肩搭背,笑嘻嘻地在闹。
何啸渊见怪不怪,点兵点将似的,将每个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我点点头,视线移向那个叫“文俊豪”的。
他仰头笑着,听见何啸渊的话,扭头看向我。那一刻,我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笑容渐渐隐去,变成一种可有可无的礼貌微笑。
“嗨。”他倚着墙壁,随口叫了一声。
我也牵起嘴角,对每个人都点点头,说:“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没有人有特殊的反应,文俊豪也是。他盯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可就是那一瞬间,我确定,他想起我了。
在春天的任鸟飞驰练习生选拔中,我们见过一面。我和他都落选了。但后来,他又被姐姐捞回公司。
他进了偶像部门,开始为男团出道做准备。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还是浑身透着桀骜不驯,却脱去了最开始那股鲁莽。
公司走廊里,何啸渊带着大家往练习室走。我跟在最后头。
那天我还没有搬进宿舍。晚上练习完,我跟姐姐回了家。我蹲在房间里收拾,姐姐就站在门边看着我。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问。
“还好。”我实话实说。
“我记得你和文豪见过。”
我低头将裤子卷起来,压在行李箱角落。我说:“嗯。”
姐姐笑了一声,耐心注视着我。我又想了想,补充道:“反正就是上课、练习嘛,没什么的。”
早上大家在练习室练舞,强度很大,一直跳到傍晚。晚上又是声乐课,也根本没和文俊豪碰面啊。
“没办法,谁让你是空降兵呢。”姐姐说。
我皱着眉,抬头看姐姐,又无法反驳。
当时的春选,文俊豪进了公司,我却被淘汰了。那段时间,我干脆放弃唱歌,回学校专心上课去了。
如果不是姐姐,如果不是胡岸三番两次跟我聊这件事,我现在估计还在学校备考吧。
看我这样子,姐姐笑叹一声,说:“明天你自己去宿舍,努力和大家熟起来吧。”
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空降兵已经是巨大标签了,那就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是经纪人席雨的弟弟。
不管别人会怎么想,我最后是通过了胡岸的全部考核,堂堂正正靠自己进来的。
-
姐姐说到做到,一大早她就去公司了。
我自己拖着行李,叫了出租车。我也不是小孩子,一切都勉强顺利。
直到打开宿舍门。
我心里想着谁、不想遇见谁,还真就会和谁直接碰面。
宿舍客厅里,文俊豪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他笑着注视前方,那个叫贺百颇的男孩正拿着话筒,在中间唱K。
屋子里放着炽热的情歌,在我出现的那一瞬间,气氛开始尴尬冻裂。我静了一秒,然后将行李箱拎进来。轮子嗒放到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贺百颇唱得正开心,转头看到我,完美错过了下一句歌词。他回过头,看了文俊豪一眼。
文俊豪端起保温杯,喝水,然后放下。他笑着伸出腿,踹了一下贺百颇的屁股。
“还不去帮忙。”
贺百颇将话筒塞给文俊豪,然后跑到我面前。贺百颇力气很大,单手提过我的行李箱。他表情呆呆的,像火车站扛大包的人,只是过来干个活罢了。
“席然哥,卧室在那里。”
他丢下一句话,吨吨吨跑进某个房间。
我将大门关上,不着边际地想,他已经记住我的名字了。
客厅就剩我和文俊豪。我犹豫着,要怎么和他打招呼,或者该不该公开谈论我们曾经见过。
但他看也没看我。他拿起话筒,对着电视屏幕嘶吼:“想你的夜!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我不着痕迹地低下头,扯紧背包带子,走向卧室。
因为我们要以一个男团的形式出道,大家都得睡在一个房间,美其名曰感情培养。主卧里放了三张上下铺,像学校宿舍一般。里面的五张床铺都有人,只有靠门的下铺空着。
贺百颇将我的行李放在床铺边,在我进来后,对我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他睁着滴溜溜的眼睛,绕过我,推门走出去了。
我听见贺百颇在外面小跑,同时喊了一句:“你别乱唱!”然后是文俊豪低低的笑声。
我霎时有些恍惚。
仿佛我是否在这里,都没有任何区别。他们还是自己管自己闹,旁若无人的亲密。
-
在人际关系这件事上,我曾为自己琢磨出一条箴言。在需要打招呼、说话的时候,如果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笑就对了。”
我无数次想要试验这个方法,也偶有几次奏效,将尴尬的会面蒙混过去。然而,面对文俊豪,我束手无策。
就比如此刻。
我收拾好物品,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发呆。这时,卧室门打开,文俊豪插兜走进来。
他是单眼皮,小麦色肌肤。不笑的时候,有种痞坏的冷漠,像学校门口常聚集的小混混。他看我一眼,脚步不停,径直走到里头。
我白痴似的僵住,垂眸靠在床头。
他从床边拿起一个背包,低头将物品装进去。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轻笑一声,拉链簌得合上。
在笑我吗?我忍不住这么想。
他转过身,背着包,要往外走。
“笑一笑吧。”我对自己说,“这样就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在文俊豪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终于憋出了笑容。只不过,我像个脑残一样,轻轻“呵”了一声。
并不响,我保证。但是在这种窒息的空气里,显得突兀极了。何况,如果他记得,那我们的第一次会面其实并不愉快。
文俊豪将门打开,同时扭过头,眼光扫向我。
我头皮发麻,不得不直面他的目光。他的眼神看起来毫无波澜,似乎只是询问。
“那个。”我吐出一个无意义的词汇,“练习怎么安排的?”
这种问题相当无趣,但确实是刚需。
“哦。”文俊豪应了一声,手撑着门,“玄关贴了大课表。你自己的得去找雨姐。”
我看了他两眼,总觉得他的视线看似无意,实则逼人。最后,我木讷回答:“谢了。”
“嗯。”他语气随意,转身带上门,走了。
其实我的书包里有课程表。
我窝在床上,不断回忆刚刚的场景。东想西想了一阵,我还是觉得自己太蠢。
按照课程表的安排,今天晚上是自由练习。没有老师,只有出道组的六个人。
从宿舍出去,在坐地铁前,我看见红树街街口有一家奶茶店。那是最近很流行的品牌,没想到在这里也开了分店。在学校的时候,我经常看见大家喝。
犹豫了一下,我走进店里买了六杯奶茶。因为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我就选了原味。
拎着沉甸甸的六杯饮品,我坐上地铁。
到练习室的时候,里面只有杜若琛。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衫,随意地盘腿坐在地上,正在看手机。他真的相当漂亮,随便坐在那里,都有朦胧的美意。
我踏入练习室,他瞬间抬起头,朝我看来。我偷偷将手里的饮料藏到身后,又觉得多此一举,讪讪地将袋子提起来。
他丢下手机,又笑又蹦地来到我跟前,笑眯眯问我:“买喝的啦?”
我不好意思地点头,直直伸手。“都是原味。”
杜若琛却满眼笑意,左左右右看了一遍,郑重挑了一杯。他直接戳开封盖,大喝一口。杜若琛发出含糊的声音,“嗯嗯”了好几下。
“好久没喝了,谢谢!”杜若琛说得很真诚。
我稍微放下心,将奶茶和背包放到练习室的角落。房间里放着有名的舞曲,我按着记忆,随意动了几下。
杜若琛喝了几口奶茶,也来到我身边。我们看着镜子,跳了大概半小时,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虽然我真的不知道,杜若琛到底是怎么做到自然又亲切的,但我确实很感激他。他在原地转了个圈,招呼进门的何啸渊、贺百颇:“席然买了忒忒奶茶,超级nice!”
贺百颇朝我微笑一下,何啸渊也点点头。
他们去拿奶茶的时候,方知否戴着卫衣帽子走进来。不算文俊豪的话,方知否算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人。他很像上世纪的巨星,五官极富攻击性,气质却懒洋洋的,说话还慢吞吞的。
“杜若琛——”方知否把包扔到地上,无意义地喊了一句。
“干嘛,干嘛。”杜若琛关了音乐,“想跳什么,热一下吧。”
我带过来的六杯奶茶,被练习室的五个人分走。连跟我没说过话的方知否,也弯腰道谢,垂眸咬着吸管。
我想,我或许和大家亲近一些了。就像那些小说、电视剧里写的,刚到剧组的艺人,会给每个人买饮品。这是很周到的做法。
杜若琛挑了一首樱花国的爱豆歌曲,相当有元气,蹦蹦跳跳的。五个人将曲子跳完,屋子升温不少。
就是这个关口,练习室的门被人用力撞开,文俊豪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文豪啊,下次能不能轻点?”杜若琛说。
文俊豪凑到杜若琛身边,小狗似的哼哼几下。杜若琛推他,他就傻笑着把包一扔,快速站到练习室中央。
接下来,我们跳了两个小时,中间都没停过。最后何啸渊上去关了音响,我如蒙大赦,倒在地板上。
我只学了几个月的舞蹈,确实跟大家有差距,动作、体能各方面。
“我没带水。”不远处响起文俊豪的低音炮,他正在跟贺百颇嘀咕。贺百颇想起什么,指了指角落:“对了,席然买了奶茶,那杯给你的。”
文俊豪也趴在地板上,滚了两圈,说:“我喝什么奶茶。”
“你怎么不能喝啦?”杜若琛问他。
文俊豪默了一瞬,眼珠有意无意转向我。最后,他打着哈哈说:“刚练习完,我想喝凉的。”
“现在是常温的。”我赶忙说。
我站起身,把奶茶拿起来,快步走到他旁边。
此刻,文俊豪是躺在地板上的。他没有动作,眼睛朝上探我,目光异常沉默。
我捧着那杯奶茶,站在练习室中央,不安地抹了一下鬓角。我的手指沾满汗水,奶茶贴着手心,皮肤也开始黏腻。
空气流向开始改变,四周寂静异常。
最后打破沉默的,竟然是方知否。他坐起来,无视尴尬的气氛,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句:“那个杜若琛——晚上回去我们能不能吃泡面?”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假装不在意地走到角落,将奶茶装回去。
杜若琛开口:“叫我琛哥!还有,泡面的话,你得问队长。”
何啸渊说:“吃什么,先练习。”
大家都站了起来。我低着头,主动站到队伍最后方。贺百颇在我身边,悄悄凑过来,小声说:“对不起,文豪他不喜欢奶茶。”
我摇头,勉力笑了笑。
没关系。他不喜欢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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