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灿灿

　　二人挑了边上靠墙第一桌，一落座，穿着白褂的店员立马端着茶壶菜单走过来。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卓弋将菜单递过来，陆嘉闻连忙摆手示意他自己点就行。他一看就是常来，肯定知道什么最好吃。

　　卓弋没有推脱，询问她有没有忌口，随后轻车熟路勾选主菜和配菜，涮锅店的羊羔都是当天从锡林草原发货，自然放牧，肉质鲜嫩没有膻味，怎么点都不会出错。

　　确认菜品后店员替他们下单，铜锅很快被端上来，汤底清透却并不寡淡，里头还飘着枸杞和菌菇。

　　卓弋手机铃声响起，是他专业课的老师，老师很少这个点给他打电话，除非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店里人声嘈杂，信号也有些不太好，他指指手机又指指屋外，陆嘉闻示意了解。

　　她坐在长凳上静静地等着卓弋回来，目光盯着铜锅，看着汤底从平静到隐约有些要沸腾的样子。视线平移，落到两碗同款味碟上，她拿筷子蘸了一点面前的调料，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吃羊肉涮锅，芝麻酱点一点香油陈醋就够，店家有调好的味碟可自行拿取，陆嘉闻偏要自己挑，她不管吃什么火锅，都喜欢弄出一个“大杂烩”调料出来。

　　芝麻酱打底，一勺辣椒酱，半勺辣椒清油，一勺牛肉酱，一勺剁椒酱，再来一勺麻辣酱，然后滴入适量香油、花椒油、陈醋，加上点芝麻、花生碎和干辣椒面，最后撒上灵魂白糖。搅拌均匀，得到一碗红彤彤用料十分扎实的陆嘉闻版独家蘸料。

　　她端给卓弋看，卓弋夸她十分具有创新精神，然后端了碗店家调好的味碟。

　　陆嘉闻撇撇嘴巴，想起齐燃和楚朝宁也是这样，从来不愿意尝试她配方，推销无果的她只能孤芳自赏。

　　卓弋注意到她的表情，走到料理台弯腰拿出一个空碗递给陆嘉闻。

　　“嗯？”

　　“帮我也调一份吧，想试试。”

　　她喜笑颜开，迅速按照自己的配方再来一碗。

　　身旁忽然传来脚步声，陆嘉闻并没有在意，只当是上菜的店员或是路过的客人。可两男两女径直坐下，两人坐在对面卓弋的位置上，一个长发女人贴着墙壁进去坐在陆嘉闻左边，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右边堵住她的出路。

　　陆嘉闻被这几个突如其来的人搞得有些懵。

　　真人秀？综艺节目？

　　最近有档号称无剧本捕捉路人真实反应的整蛊综艺很火，嘉宾和主持人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场合，与路人进行互动。室友向思婷追得十分起劲，每次更新都要拉着她一起看。

　　陆嘉闻以为她是被挑中的那个幸运倒霉蛋。转着眼珠用余光打量镜头可能隐藏在哪个角落。

　　可很快她就明白这不是综艺。背后是墙壁，身旁是个高大的男人，在所有人的视线盲区中，陆嘉闻的侧腰上抵着一把刀，刀尖已经刺破她的裙子，挑起表层皮肉。剧烈的刺痛感让陆嘉闻呼吸变得沉重急促。

　　对面的女人冲她眨眼睛，她涂着亮红色的指甲油，将食指放在唇中做噤声的动作，让陆嘉闻保持安静。

　　“外面打电话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吗？你乖一点，我们就放了他。”

　　陆嘉闻一听更加焦急慌乱，拿刀的女人此时递给她一件长款防晒开衫，陆嘉闻配合穿上。

　　身旁的男人起身，将陆嘉闻从椅子上拉起，他攥着陆嘉闻的手腕，看起来虚虚一握，力度却大得出奇，将她牢牢禁锢。

　　女人则亲昵地挽着她，做足好姐妹姿态，没人看见开衫下的刀与被划伤的腰。另外两个人同时起身，一个在前面开路，一个跟在后面，挡住衣服有些不自然的凸起部分。

　　他们就这样带着陆嘉闻大摇大摆走出饭店，旁人只当他们是好友一起离开，快要走出小院的时候，几个店员推着木板车从外面进来，木板车上层层叠叠落着近两米高的箱子。

　　一行人带着陆嘉闻从右边挤出去，卓弋挂断电话从厨房侧边出来，顺着木板车左边往店里走。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桌前，铜锅里的汤底已经彻底滚沸，正是下肉片的好时候，桌子上摆放着三碗味碟，他那边放着两碗。

　　他以为陆嘉闻是去卫生间，可坐下来的一瞬间，卓弋察觉到不对劲，他的位置上有股劣质香水的味道。店里烟火味太重，掩盖了大部分其他味道，可卓弋还是捕捉到了这一丝残留，刚刚有人坐过他的位置。

　　铜锅的热气上涌，卓弋在烟雾之间看到对面白墙上的剐蹭，腻子掉了一大块，刚刚他出去接电话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陆嘉闻今天穿着露背天丝长裙，裙子极易勾丝，她上车时动作都小心翼翼。不可能是她蹭掉了墙皮，卓弋僵住身子，眼神黑沉下来，他脑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卓弋转身放缓语气问邻座的人有没有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邻座是两个女生，早就注意到他们这对颜值超高的男女，刚刚吃饭时还小声议论过，这会儿被议论的正主主动和她们大话，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回答他：“你女朋友好像和几个朋友先走啦。刚刚有两男两女过来找她，没说两句话他们就一起走了。”

　　“什么时候？”

　　“没几分钟。”

　　他冲向收银台找到老板，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我女朋友被人带走了，麻烦你现在带着全部店员帮我一起找人，今晚全场消费我买单，并且额外给你五万块钱做补偿。”

　　老板一听人在自己店里出事，吓得连忙说有监控。他喊来七八个店员，卓弋给他们看了陆嘉闻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说清楚她今天穿的衣服样式，这几人先追了出去。

　　监控里那几个人一出现，老板明显面露难色。

　　卓弋看着他头上急出的汗珠，扯下手上的腕表扔给老板。

　　老板没接，咬咬牙还是开口：“兄弟，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我真的不敢惹。这样，我说给你听，然后你就当不知道，出了这个门别供出来我行吗？他们是涂爷的人，这一片的混混头子。打起架是真不要命。胡同往里走有几旧仓库，具体怎么拐我是真不知道，那一片默认是涂爷的地界，没人敢去。”

　　陆嘉闻被他们带着在胡同里兜圈，这一片算是个死胡同，只有一个出口，但里面岔路极多，房子和院子也是一栋贴着一个。彻底走到无人处，女人往陆嘉闻头上套上一个面罩。

　　在这样密闭黑暗的环境中，陆嘉闻的恐惧与腰部的痛意被无限放大，男人依旧紧紧捏着她的手腕，细看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红肿一片。

　　她咬紧嘴唇，稳住颤抖的身子，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想办法自救。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陆嘉闻听见尖锐的吱吱呀呀声划破沉寂夜空，应该是一扇铁门被推开。

　　她被人推搡着进去，磕磕绊绊走过一片碎石地，最后她被推进一间屋子，头罩被人扯下，呼吸间全是尘土味道。

　　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围着陆嘉闻转了两圈，一把掐住她的下颌。陆嘉闻脸色先是惨白，尔后呼吸不畅满脸开始通红。

　　看够了她狼狈的样子，光头男人松手将人往后一推，她毫无防备地摔倒在水泥地上，手肘磕出沉闷声响。

　　陆嘉闻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周身腾起一阵烟雾，胳膊在粗粝水泥地上摩擦，蹭掉一大片皮，伤口粘满灰尘，陆嘉闻这会儿疼得有些发麻。

　　光头男人是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外号涂爷。

　　他弯着腰，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陆嘉闻皮笑肉不笑：“就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弟弟被退学？”

　　在场的其他人低着头缩在一旁，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涂爷眼下正是盛怒的时候，他们只求不要将怒火发到自己身上。

　　涂爷没上过初中，十二岁就出来混，先后跟过好几个大哥，什么脏活烂活都干，小二十年过去，他一步步从跑腿马仔干到做掉大哥取而代之。

　　他自己阴沟里的老鼠一只，对亲弟弟要求却极高。大大小小的考试，只要不是年级第一，弟弟就会迎来一场皮开肉绽的暴打，打过之后他再给把甜枣，用钱和纵容弥补他。

　　最后弟弟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下出人意料又像是毫不意外地考上京大。

　　弟弟的性格愈发古怪，个头精瘦不高，有时候佝着身子畏畏缩缩，不敢跟人讲话，有时候又自大自负目中无人。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有病，不愿与他接触，可涂爷不在意，处处炫耀在他手下长大的弟弟是京大高材生。

　　而他弟弟的锦绣前程毁在一场偷拍里。

　　警察通知他的时候，涂爷根本没当回事，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犯点错怎么了？况且偷拍而已，又没真做什么。再说了，就算真做了，给钱不就完了。

　　他扔给手下一张卡，让人花钱摆平这件事。可他没想到京大会直接把人开除，并且毫无回旋的余地。

　　一个人越得不到什么，便越在意什么。他不允许任何人毁掉他培育出来的成果。

　　他早就盯上了陆嘉闻，在学校不好动手，等她一出学校，涂爷就让人跟着。得知他们晚上来吃羊肉涮锅，涂爷摸着扳指毒蛇吐信般开口：“把人给我带过来。”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怕死没眼力见的东西，敢得罪他。

　　“正义使者？见义勇为？看不惯偷拍是吗？那老子今天就光明正大拍。”

　　他一手举着相机，一手粗/暴扯开陆嘉闻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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