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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云容疲惫地靠在墙上,吸了吸鼻头,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掩鼻站起。她原身是兔子,幼年时期长年累月的都躲在洞穴之中,对于土壤的气味极其敏感。
“这地道真是陈腐,估计修了得有几千年了。”
说完云容灵光乍现,拽着阿勾喜道,“这地道已经修了几千年,就肯定不是李玄凌自己挖的,怕不是还有别的出口。”
说完云容才注意到自己一激动,竟拽了阿勾的衣袖,赶紧碰到了火一般缩回了手。偷瞄一眼阿勾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神色,这才安下心来,咳嗽两声道,“我们还是找找其他出口吧。”
于是两人又细细勘察了一遍地道和密室四周,来到刚才藏有暗格的墙边,阿勾弯起手指敲过一个个墙砖,又打开了一个暗格,只是这个暗格中空无一物。他把整面墙的暗格都翻开,组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阿勾思忖片刻,又敲了敲了六芒星的中心点,贴耳细听,“这里声音回响与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你试试看能不能凿开?”
云容努力汇聚灵气,憋的小脸通红,击出一道白色光芒,可是碰到墙砖就消散了,只打掉一层外皮。刚才为了炼成真火,云容的法力已近乎耗竭。
“我来试试,请借你的剑一用。”
阿勾接过长剑,只见他闭目凝神,运气于剑尖,用力推入墙体。手腕翻转,剑身周围砖石纷纷碎裂落地,最终露出一个圆形的洞,堪堪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大小,圆洞后面又露出一条暗道。
“我先去看看。”
阿勾翻身跃过,看了看没有什么危险,又示意云容一起过来。云容跨过圆洞时,脚下一个趔趄,上半身倾倒了出去。
云容一着急刚想用手去抓住墙壁边缘,却又忘了自己手指有伤,手指一碰到墙壁,一阵钻心剜骨的疼痛袭来,云容不由得痛呼出声。脚下愈发站立不稳,重心一歪,整个人都向着地上倒去。
云容闭着眼,已准备好摔在地上,孰料一双宽厚温暖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支撑住扶了起来。
阿勾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熨帖在了云容心里一般,暖和如冬日艳阳。云容不由得望向阿勾,阿勾却回避了她的视线,一下松开了手。
那种温暖仿佛也瞬间被抽离,云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我走在前面。”也许是避免尴尬,阿勾的声音略显干涩。
两人小心地走在这黑暗狭窄的密道中,不知通往何方。云容跟在阿勾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明明只是个修行不怎么样的凡人,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悉悉索索。”
云容和阿勾听到奇怪声音,顿时互相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阿勾握紧手中长剑,护住云容在身后。
“别,别杀我……”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来,微微颤抖着,看样子甚是恐惧。
两人小心走近一看,是个又矮又瘦的小老头,满头乱发,黄色胡须及地,一身黄色布衣,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恐惧。
小老头看见阿勾,面色一震,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
阿勾踏步上前,目光霎时变的冷峻,“你是何人?不该说的,别说。”
小老头又看着云容,大概是觉得云容小姑娘家家的,心肠比较软,便匍匐到她脚下,可怜道,“三万年之前……魔族想侵占北沙岛,我,我也是其中一员……我叫赖曲,原身是土拨鼠,生在灵鹫山脚下,吸天地灵气后成妖,被魔尊蛊惑,坠入魔道……”
“可是,那场大战中的妖魔应该都被岛主关进了锁魔塔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赖曲战战兢兢地看了眼阿勾,小声道,“我,我上了青云山便觉得害怕……就,就打了洞藏身,恶战结束后,我刚出来,便被青云观的开山祖师,逮了个正着。”
“那他为什么不把你送去锁魔塔?”
“本是要送的,但是我拼命乞求他,答应给他建青云观,他便承诺建成之后放我走。谁知当我按他要求造好青云观和密室之后,他就将我关在里面,说让我替他镇守密室,以赎罪孽。他不知道我留了机关,等他走后我便偷偷跑出来,想打洞出去,可是等我刚爬出去,才发现他给我施了咒……”
说着赖曲抬起右脚,云容才发现他脚下如植物般生出了根茎,深深扎入土壤之中。
“这些根茎已经同我血脉相连,我若强行斩断,便也会元神俱散。所以几百年来,只能苟居在此,与蝼蚁为伴。我日日潜心修道,求天道宽恕,只求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
云容叹息,经过三万年的孤苦折磨,赖曲身上的魔性早已被磨灭,如今只像个可怜的人罢了。可他所中的缠魔咒,是极高的法术,恐怕只有李玄凌那样的道行才知破解之法。
“我叫云容,不过只是个小兔妖,实在无能为力。就算出去后把你的事上报给地枢司,只怕也只是将你重新关入锁魔塔……”
听到锁魔塔三个字,赖曲小小的身体又发抖起来,喃喃说道,“我不去,我不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勾此时缓缓道,“若将你重新打入轮回,废去所有修行,从一只土拨鼠做起,你可愿意?”
赖曲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勾,圆圆的眼睛里放出光芒,“我愿意!我愿意从头再来!受多少苦都愿意!”
“那你先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待我们料理完自己的事,回来助你。”
赖曲闻言,喜上眉梢,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磕的自己满头泥泞,“两位的大恩大德,赖曲铭记在心!两位若有什么需要,赖曲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云容赶紧扶起他,“切不可再入魔道便是了。”
“是是是!两位从这里直走,遇到岔道向左,尽头有一个乾坤八卦盘,转到坎位,再转到坤位,便能打开石板出去了。”
云容和阿勾依言照办,推开头顶长满绿苔的石板,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云容开心地不由得蹦了起来,没想到真的能逃出生天,这死里求生的一夜仿佛一年漫长。
“现在怎么办?”阿勾一句话便打断了云容的笑容。
云容垮下脸,自己家里肯定是回不去了,玉佩也没找到,而且若是被李玄凌发现自己没有死,自己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必然不会留活口。
将此事上报给苍梧阁?可是苍梧阁的符领班是李玄凌的人,怕是反而会遭杀身之祸。
云容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出路,不管怎么样似乎都是死路一条。她看了眼阿勾,阳光下面前的人长身玉立,青丝如墨,若没有面上的伤疤,云容很难想象会是怎样的俊雅容貌。
“你走吧,”云容不由得脱口而出,“李玄凌认识我,却不认得你,刚才密室里那么黑,想必也不会特意记住你的容貌,你走远些,想必他也不会特意为难于你。”
阿勾神色一震,眉间微微上扬,眼里满是惊讶,似乎全未料到云容会如此说。他静静地看了云容片刻,深邃如一潭深水的眼眸里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云容见他沉默,心下也忐忑。她不知道事情怎地会变成今天的田地,但她既无保护别人的能力,便也绝不愿再牵累旁人。
况且,她与阿勾萍水相逢,虽她于阿勾有救命之恩,但也未曾想要索取什么回报。阿勾一直以礼相待,也许两人的缘分就到此了,散了也好。
谁知,阿勾看着她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区区李玄凌而已,不必担忧。”
云容看着阿勾顿时困惑,面前的人布衣粗陋,面有伤疤,却莫名有一股不可言说的贵气。
云容心里一阵焦急,阿勾怎么就不明白现在的处境呢?她歪着脑袋,急得差点跺脚,“不行,你差点死在里面,跟着我很危险……”
话没说完,手指上的剧烈疼痛袭来,经过一整夜的折磨,云容已精力耗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当云容再醒来时,发觉自己已身在一间小竹屋,身上的锦被轻柔暖和,仿若盖着天上云朵。透过薄薄的月白色床帐,云容看见屋内陈设无不清新雅致,床头的黄梨木龙凤纹立柜上,放着一鼎累丝镶红石熏炉,里面点的安息香如雨后空山,自然清冽。
右手的一阵疼痛涌来,云容皱眉看去,却发现之前被阿勾乱七八糟包的布条已被拆掉,换了上好的棉纱布,一层层包扎的极其仔细,纱布角落还绣着一个“思”字。
手上的伤虽然依然还在痛,却没有之前那般锥心了,能感受到一阵阵药膏的清凉。
云容用左手艰难地撑起身,勉强下了床。慢慢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推开门,却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场景,令她哑然失笑。
只见阿勾一身白衣,站在井边,提出的水桶左摇右晃,飞出的水滴溅湿了他的衣摆,水桶里的水所剩无几。丰荣俊朗的男子此时倒是有些狼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可怜的水桶,无奈地挠了挠额头。
云容憋着笑,走上前站到阿勾边上。阿勾见云容醒来,眼眸微亮,刚想开口说什么,被云容打断了。
“你应该左手抓住绳子,右手这样……把水桶扔进去。”阿勾听着云容的话,有些懵懵地按她说的,重新把水桶扔进水井。
“你看,等水桶落入井中,这样抓着绳子左右摆动……等到感觉到绳子吃了劲,水桶也开始往下沉了,就说明水打满啦。”
阿勾试着晃起绳子,云容看着忍俊不禁,笑道,“你这样不行的,左右晃得用力些,水才能进去。”
阿勾仿佛有些懂了,姿势笨拙而用力地晃起水桶,再拉动绳子,果然水桶里装着满满的一桶水,稳稳当当的被拉了上来。
阿勾放下水桶在地上,擦了擦额头,微微喘着气,仿佛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云容觉得好笑,“你这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到底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话说出口,云容顿时后悔起来,她似乎又越了界,忘记阿勾并不待她那么熟稔。
熟料阿勾定定地看着她,秋日清爽的风吹过,扬起他额前的碎发,可怕的伤疤都遮挡不住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眼里蕴藏着一种云容之前从未见过的华彩。他勾起了嘴角,浅笑晏晏,温润如玉。
“我确实不怎么会做这些,让姑娘见笑了……。”
——又是这样,一句话把人堵死。云容垂下眼睫,转身欲走,却听到阿勾说:
“姑娘若不嫌阿勾粗笨,阿勾愿意多学……也好照顾姑娘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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