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勾

　　很快到了周五，这天下午有节体育课。

　　温朵只有一米六出头，体育老师给她随便插进了倒数第二排中间。

　　周围的人她全都不认识。

　　不，旁边是那个带着眼镜的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温朵对她印象深刻。

　　所以温朵站得笔直，动都没敢多动。

　　“体委整下队，”体育老师吹了吹哨：“跑两圈，跑完自由活动，不许擅自回教室！”

　　跑步时，温朵一直注意着戚栩的背影。

　　她长得高，站在班级最左边，是带队的那条。她步子懒散，跑得松松垮垮的，一头及腰的白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那种在阳光下亮白的马尾随着身体跑动一甩一甩的，的确很引人注目。

　　跑过一圈半时，温朵听到了陈非很引人注目的声音：“嘿，白芝！”

　　白芝？

　　听到这个名字，温朵下意识顺着陈非打招呼的方向看去。

　　一个女生站在操场边一颗树下，穿着一袭淡雅的白裙，瀑布一般漆黑如墨的长发搭在肩前，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陈非！”

　　说罢她还对陈非挥了挥手。

　　陈非自然是笑得非常开心，但温朵第一时间望向了戚栩。

　　戚栩并没有因为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而出现丝毫情绪，她还是跑得那样松松垮垮。

　　温朵目不转睛看着那个背影，勾了勾嘴角。

　　跑完两圈后体育老师整完队解散了大家，班上许多男生跑去体育室抱了篮球来打，女生相互结伴去小卖部买饮料或在树荫下坐着聊天。

　　戚栩也一个人往小卖部走。

　　温朵看见夏怡和两个女生围坐在一颗树下聊天聊得好不热切，她选了个遮不到太阳的地方坐了下来。视线却不自觉慢慢往右斜方瞟了过去。

　　那个叫白芝的女孩笑吟吟对着陈非和曾超他们几个说着什么，几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想到了那些传来传去的话，温朵多看了白芝两眼。

　　这个女生是真的好漂亮。

　　白芝的漂亮和戚栩的漂亮不太一样，戚栩美而不欲，细长的眼睛和尖巧的下巴显得这张脸锐利而冷淡，但戚栩做事的态度和气质又显得她这人懒散不拘。

　　而白芝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初春淡淡的阳光，亲切又温暖，看起来完全没有丝毫距离感，就和邻居大姐姐一样。

　　陈非他们和白芝说了几句后，陈非陈常和曾超他们兴冲冲跑过打篮球了。

　　温朵坐在一个阴凉地手撑着脸看着操场热闹的景象，打发无聊的时间。

　　“你好，你就是温朵吧？”耳边忽的传来一个声音，声音沁甜活泼。

　　温朵转过去，不知道白芝什么时候半蹲在了自己旁边。

　　“嗯，我是。”温朵点了点头。

　　“看来和曾超他们说的一样，”白芝大大咧起嘴角，“是个小可爱呢。”

　　温朵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没有，我也听过你的名字，班上的同学都说你很漂亮，现在见着你人了，我也认为你很漂亮。”

　　“谢谢你，你嘴巴和你人一样甜，”白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亲切道：“本来我们应该是舍友呢，但是那天恰巧我和401的同学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了，所以没有在寝室，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温朵摆了摆手，“没关系。”

　　“我以前也是你这样的齐刘海，但是我的脸型撑不起来，看起来很厚重，所以我现在留的就是这样的空气刘海。”白芝指了指自己的刘海，又看向她，“你的下巴圆圆的，这个刘海真衬你呢，特别减龄。”

　　“我头发是我姐姐给我剪的。”温朵笑了笑，刚上初二的时候姐姐刚打完工第一次回来，回来时讲了好多关于大城市的事情并仔细端详了自己老半天，然后说现在大城市正流行齐刘海她剪了一定很好看，说完就拿着剪刀咔咔给自己一刀剪了下去，还被妈妈臭骂了一顿。

　　温朵一直都觉得姐姐剪得特别好，所以这个发型留了好多年都没变过。

　　“你还有姐姐呀？”白芝听她这么一说，又道：“我只有个弟弟刚上初一，弟弟调皮得很，我还想有个妹妹呢，妹妹多可爱。”

　　“弟弟也很可爱。”温朵道。

　　“好什么，他一点都不听话，”白芝调笑道：“我们寝室的其他两个朋友都是家里有姐姐呢，要是你在我们寝室，那我们寝室可真是姐姐三人组了。”

　　白芝语气说得欢快，惹得温朵笑眼不停。

　　“听说你刚转来那天在407睡的呢？”白芝问道。

　　“嗯。”温朵点点头。

　　“那之后怎么不搬回来呢？本来我和那两个朋友听说要来新舍友，都很开心呢，”白芝笑得很甜，“而且戚栩她转到这个学校后就跟老师说过要自己一个人住呀。”

　　“戚栩是转学过来的吗？”温朵听到这个字眼很惊讶，她以为戚栩一直都是三中的学生。话刚出口她随之反应过来白芝问自己的不是这个问题，又回答道：“我觉得在407住的挺好的。”

　　“戚栩是高二上册转来的，嗯，就在上学期，”白芝道：“她转来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寝室，也没怎么跟学校的人来往，你是第一个和她一起玩的人呢！”

　　“嗯……”其实也不算玩吧？可一细想也算。

　　对于戚栩转学这件事温朵的好奇心愈发膨胀，可是问这种事情她觉得不太礼貌。

　　“噗，你真可爱，”白芝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起来，又对她歪歪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她转过来的原因是因为她哥哥。”

　　“哥哥？”温朵还是第一次听说戚栩有哥哥。

　　不对，应该是关于戚栩的事情都听得寥寥无几。

　　“对呀，她还有个哥哥叫戚望，今年刚上大一，不过他们关系一直不太好，”说到这白芝面色有瞬间凝沉，“可能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原因吧。”

　　“啊？”

　　“是呀，不过戚望妈妈早就去世了，”白芝垂着眼睑，话里有些怅然：“戚栩最不喜欢的人就是戚望，戚栩之前本来在一中读的，戚望考上了都大，和一中就隔了两条街，所以戚望一开学就戚栩就转了过来。”

　　都大是重一本，分很高，是温朵梦想中的大学。

　　一中温朵也知道，是完完全全的贵族学校，学费高得很。

　　“其实，”白芝顿了下：“我们不在寝室那天，是去参加戚望19岁的生日宴会去了，戚栩当然没去。”

　　温朵回想了那晚的情景。

　　“你想问我和戚栩是不是认识吧？”白芝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笑道：“我和戚栩四五岁时就认识了，发小呢。”

　　“哦……”温朵聚精会神听她说着。

　　“我看见戚栩了，”白芝忽地扭头对着她道，“她不太喜欢我……”

　　温朵听见这句话扭过头去，看见扎着马尾的戚栩拿着一瓶饮料正往这边操场走。

　　“再见，和你聊天很愉快。”白芝站起身来，对着她笑笑。

　　这时温朵见戚栩正好看向她们这个方向，白芝倏忽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真的很可爱。”

　　温朵再抬起头，白芝就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她看着戚栩越走越近，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居然有种犯了错等老师惩罚的感觉。

　　操场上人很多声音也很嘈杂，男生几乎都去打篮球了，女生则三三俩俩坐在树荫下乘凉聊天。

　　戚栩拿着那瓶饮料，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直直往前走在了一颗树下坐了下去。

　　看起来完全没生气。她平时也是这样的，在学校里一个人来，一个人去。

　　温朵从看见戚栩那刻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屁股也坐不稳。

　　她看看远处和一群女生笑得正开心的白芝，再看看不远处坐着喝水的戚栩，想着那些话，思索良久，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

　　戚栩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

　　哥哥和她关系不好，发小和她现在也没在一起玩了，三中也没什么人和她玩。

　　那么自己是她在三中唯一的朋友？

　　那么作为戚栩三中唯一的朋友，现在她看见戚栩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饮料，心里有些痒痒。

　　温朵双手握紧了好些时候，直到掌心出了些许汗，她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坚定地走向戚栩的位置。

　　戚栩一口水还没喝完，有人一屁股往旁边坐了下来。

　　她差点儿被呛着。

　　“干什么？”戚栩见是温朵，拧好了瓶盖把水放在了旁边。

　　“嗯……”温朵实在不会找话题，憋红了脸也只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喝的什么饮料？”

　　戚栩看着自己瓶子上脉动两个大字，又看了她温朵，把饮料瓶递给了她。

　　“不，我不是想要喝你的饮料，”温朵连忙摇了摇头，重复道：“我没想。”

　　“嗯，你脸又红了。”戚栩道：“过来干什么？”

　　“过来坐坐。”温朵说得脸红心跳。

　　“哦，那你坐吧。”戚栩说道，又喝了口水。

　　温朵看着她喝水的侧颜，一般女孩子喉结都不明显，但戚栩喉结却有些突出，随着喝水的动作快速滚动。

　　“看什么？”戚栩随意地擦了下嘴，问她道。

　　“你有喉结，”温朵道，又慌忙改了口：“不是，是你的喉结比较明显。”

　　戚栩：“哦，然后呢？”

　　温朵：“没有没有。”

　　“那你就是几乎没有喉结，”戚栩看着她白皙的脖颈，又瞧着她坐得哪哪不自在，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温朵摇了摇头。

　　温朵这个人着实是什么都写在脸上，那些开心的难过的，尴尬的害羞的，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单纯，戚栩早在她第一天走错寝室时就从她眼睛里把她看了个透。

　　指尖在膝盖上轻快跳跃了几下，戚栩转而又道：“傻逼，哦不白芝在看你。”

　　温朵往白芝那个方向看去，并没有在看自己。

　　“你一直看着她，你就会发现她偷看了你好多眼，”戚栩道：“我都发现几次了，你难道没有感觉吗？”

　　温朵听着戚栩的话愣愣地往白芝那个方向望去，白芝真的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了眼。

　　白芝和温朵对上了眼，没有丝毫慌张，对着她开心的露出了个微笑。

　　温朵也傻傻地对她笑了笑。

　　白芝笑完后就被朋友们拉着去看男生们打球，没再往这边看半下。

　　“还是你有意思，”戚栩顿然道，饶有趣味地道：“你偷看都是光明正大，还会害羞。”

　　“我……”这话说的好像没错，温朵半垂下脑袋，“对不起。”

　　戚栩笑了笑，已经快习惯了温朵这动不动就害羞的性子：“对不起个头。”

　　温朵还偏偏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嗯。”

　　“靠，你嗯什么啊？”戚栩盯着她笑了小半天，“蠢。”

　　温朵也跟着她笑。

　　“我知道白芝跟你说了什么，用脚拇指都能猜到，”戚栩半仰起头，看着天：“不过她含沙射影叭叭的也不知道你听明白没。”

　　温朵沉默许久，迟疑道：“我觉得白芝挺好的。”

　　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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