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王孙

　　“回王爷，想来是二夫人在后花园弹琴。”燕容恭恭敬敬答道。
　　“月儿？”白隋想起自己大婚之后，似乎有很久没有去见顾月了，心中有丝愧疚。
　　“四哥，外人都说四嫂琴技冠绝京都，不知小七有没有机会听到啊。”白沫调侃道。
　　白隋微微一笑，“以后自然有机会。”
　　想到这里，他似想起不快之事，眉头微皱，问道，“你最喜在各地游玩，我托你帮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提到这个，白沫似乎来了兴趣，“你让我查一种迷香嘛，还真是有趣。”
　　“哦？”白隋挑眉，他是听燕容说过此香极为少见，便是江湖中混了几十年的人也不定听说，“什么来历？”
　　白沫笑而不答，问了另一个问题，“不知四哥可还记得一件往事？”
　　白隋挑眉道，“何事？”
　　“十五年前曲梁叶氏一夜之间灭族之事。”白沫神色间似不经意，然而一字一字清晰吐出，果然见到白隋脸色瞬间苍白。
　　“十五年前，曲梁叶氏在朝中可谓第一大族，族长叶峰既是大将军，又是已故先皇后明晰皇后的兄长，”白沫看了白隋一眼，“四哥，就是你的亲舅舅。”
　　“当年叶氏确实权倾朝野，连我的母妃，只不过是明晰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最后也有如今显赫的地位。”白沫提到自己的母亲，语气中有微微的讽刺。白隋听了眉头微皱。
　　“四哥，你还记得当年在皇后病榻前发的誓言吗？”
　　白隋愣了半晌，喃喃道，“母后说，‘皇家与叶氏，都不能亡’……”
　　“是，四哥，你当年在皇后面前发誓，要保住叶氏，可是她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却尸骨未寒，叶氏就一夜之间被人灭族。四哥还记得当年曲梁怎样人心惶惶吗？”
　　白隋回忆起当年那一幕，眼前有些微的晕眩。
　　那年母后刚刚大葬，舅舅叶峰便上书辞去大将军之职，叶氏族人也纷纷离开朝堂，或者远离实权。父王表面挽留，实则早派了心腹接替那些职位。白隋那年才十岁，却也懂得叶峰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树大招风，最后引来灾祸。他想这样也好，即使他们不在朝为官，曲梁叶氏的名声也可保他们顺遂，也许舅舅这一选择是正确的。
　　可是没想到，就在叶氏全面让出权利才不到半年，曲梁的叶巷就成了族人无声的坟墓。
　　我有负母后所托……白隋颓然叹气，轻轻扶住了额头。
　　半晌，白隋轻声问道，“这件事和那迷香有何关联？”
　　白沫摇头，“表面无任何关联。”
　　“那年我与四哥都太年幼，自然对此事不能深入调查，可是母妃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放弃过。那是咱们东呈王朝自立朝以来最大的悬案，百十条人命，全无伤痕，全无声响，死时仿佛还在做着手边的事情，仵作检验他们的尸体，发现他们全无异状，仿佛不是死去，根本就是睡着了。最诡异的是，所有人都面带微笑……正是因此，那段时日曲梁人心惶惶，都说叶氏，是被诅咒了。”说到这里，白沫也有微微的寒意从心头升起，他旁边站着的佩剑男子一直都没有发出声响，此时却低低的叹了口气。
　　白沫注意到他，似乎想起什么，道，“玄鹞，我记得母妃说过你当时正在曲梁吧？”
　　那一直隐身暗处的佩剑男子闻言走出一步，点了点头，却仍是不语。
　　“哦，我竟然忘记了你这人最不爱说话。”白沫脸上似笑非笑，又道，“不过做事倒是一向干净利落。”

　　窗外琴声如泣如诉，飘摇而来竟直达白隋内心，正是一曲《浮生若梦》。他抚额轻叹，“贵妃娘娘可查出他们的死因？”
　　“‘迷蝶’，”白沫轻轻吐出两个字，“庄生晓梦化蝶，不知是蝶变作了庄生，还是庄生梦了蝶。那些人正是陷入了这样一种毒药制造的幻境，在迷幻中窒息而亡。”
　　“这与那迷香……”白隋还未问出口，就被白沫打断了。
　　“不一样，”白沫道，“然而却又一样。”
　　他悠悠说来，似烟尘飘渺无际。
　　“那是‘浮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只是让人体会一下浮生快感，大梦酣畅。”
　　“‘浮生’与‘迷蝶’都只有一个地方会有。”
　　“哪里？”
　　“惘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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