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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也将踪迹寄林丘
我尴尬地拿着墨杵,看着砚台不知从何开始研墨。在现代,虽然也写过毛笔字,可是却从来没用过砚台。这该死的王弥,晚宴之上说什么要见识见识陆家的书法,还不是想讨好陆玩,从他身上捞一笔银子。
我硬着头皮先倒了些水在砚台中,手紧攥着墨杵开始沿着顺时针转圈,那姿势就像手工研磨豆浆。
陆玩再也看不过去,起身过来自己研墨。我不知自己哪里出错,讪讪地退到一边观摩。
那王弥一脸鄙视,头一仰喝尽杯中酒,笑看陆玩:“陆公子这书童倒挺有意思,竟然不会研墨!”
我大窘,却听陆玩边磨墨边慢悠悠道:“磨墨如病夫,这手势要重按轻推,小叶你性子太躁,这墨则不均匀润泽。且听它声音圆润悠长,这墨砚是珍品啊!”
我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听着,却听见王弥戏谑的声音:“这小书童不识磨墨,不知识不识写字呢?”
陆玩也看着我,我是说过我粗通文墨的,他也疑惑我何以竟不会磨墨。这个刁钻的问题叫我如何
回答是好?我那蹩脚的毛笔字在现代也仅仅是能看,能看得懂而已,在这些古文人面前怎能拿得出手?几经思量,我终于开口:“小小书童,仅能为少爷做些整理书房收拾洒扫之粗浅杂事而已。”
王弥轻笑,我感觉他此时就像一只危险的狐狸:“一个书童,倒知进退识时务!”转而又看向陆玩,“该是陆公子教导有方啊!想必陆公子必定也深谙这进退之道。”
陆玩不答,看不出喜忧。王弥又说:
“我知公子乃忠义之人,看不起我这祸乱之人,可公子不识不知,如今这朝廷早已是东海王囊中之物,他把持朝政,难道就不是祸乱?这晋朝,先有贾后乱政,又有八王之乱,要说祸乱,这天下最祸乱的恐怕还是他司马家!”
我一听他在说天下局势,也不再胡思乱想,敛神静听。那陆玩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我知公子心中必定在想,这是那司马家的家务事。可他一旦为皇室,这家务事就是天下事。难道这天下只能复姓司马?公子难道忘了这司马家的天下是从何而来?”
“如今这天下,群雄并起,刘渊盘踞河东,胡人渐渐势起,谁都想分一杯羹!我自信我王弥还有些能耐,如得公子相助,必如虎添翼,公子如此才华,就甘心庸庸碌碌无为一生?”
王弥这人不讨人喜欢,可他这番话也说得有几分道理。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分合合不足为奇,正是有能者居之!
“再者,公子难道忘了你陆家三位人杰是如何惨遭横祸的吗?”
陆玩此时已研墨完毕,运力笔端,笔走龙蛇,边写边道:“玩虽不才,亦不愿做那追慕名利之人!将军之志不在小,陆玩佩服!只是陆玩志不在此,我此次蹚这趟浑水,实是无奈,不忍百姓饱受战乱之灾!还请将军见谅!”话说得客气,语调却坚定异常,不留余地。一番话说完,他笔势已收,我凑近一看,纸上行书瘦劲,我不懂书法,无法作评,只觉这字正如其人,端庄有法度!
那王弥不住啧啧称赞:“世人都道陆机书法天下无双,此刻见了,才知陆氏家学渊源,真乃书法世家,我看公子书法颇有钟繇之风,当不在陆机下矣!”
正赞叹间,忽闻门外人声嘈杂,脚步凌乱,有人高喊:“走水啦!走水啦!”王弥大惊,打开门,正碰上一卫兵前来报告:“启禀将军,几位公子住的厢房不知为何忽然起火!”
我大惊失色,一看陆玩,他也是惊恐万分,美人,美人他还在房中!我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不顾一切朝我们住的小院疾速飞奔,一路跌跌撞撞,碰到人也顾不得,直想着他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眼前只见火光熊熊强光耀眼,映红了这翠绿的庭院,烟雾滚滚,直冲黝黑深远的夜空,屋后竹林因火烤发出劈劈啪啪的爆裂声,和着众人惊呼大叫的救火声,分外刺耳!我抓住一人,连声急问:“里面的人可救出来了?里面的人救出来了吗?”
那人摇头,他们救火并不尽力。我见美人那间屋子火势还不是很大,咬咬牙跺跺脚,闷头向里面冲去。身后陆玩惊叫:“小叶!”惊惶间回头,他正被王弥拉住。
人如堕火炉中,全身被热浪包裹,皮肤灼烫,屋内陈设我十分熟悉,咬着牙摸至床边,没人!!!我脑袋顿时嗡嗡作响,无法思考,几欲晕倒,身体摇摇欲坠!自我认识美人以来,这种担心恐惧的心情就频频出现,他刚刚才逃出鬼门关,他的身体还很羸弱,他经不起任何折磨了!
忽觉身后领子一紧,被人向后一提,破窗而出。等我稳定了心神,人已在竹林深处。眼前赫然一袭白衣,翩然卓立,绿竹君子,交相辉映,正是卫大美人!我上下打量,他身上没有半分火灼的痕迹,也不见丝毫狼狈,依然那么出尘,那么清逸,与我的惊慌失措狼狈不堪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你……你没事?”虽是废话,却仍忍不住问出了口。
“哼,你这小子倒有几分良心。也不枉我救你出火海!”接话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健硕汉子,正是洛阳城门外叫骂的那位。
刚才只顾着卫美人,此时方注意到美人身侧站着个两个大汉,正是那日见过的。
“此地不宜久留,趁乱赶紧走吧!”我正欲出言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另一个方脸长须的开口了。
“那我家少爷呢?你们也将他救出吧!”我恳求地望着卫美人,可没有一个人理我。救我那汉子搀扶起卫美人向那竹林更深处疾去,我紧随其后,口中不停:“公子!卫公子!”
“闭嘴!你想把王弥引来吗?”头上挨了一下,生疼,回头,那方脸汉子正狠瞪着我。
跟着他们七弯八拐,来到一院墙边,那墙下躺着两人,灰衣灰裤,与王弥院中小厮一般穿着,不知是死是活,想是他们进来时做的手脚。
腋下一紧,身体“腾”一声离地跃起,心猛提到喉咙处,怦怦直跳,幸好马上又落回地上。墙外一辆马车,双马驾车,车身宽大,外覆一红底金边锦缎,华贵非凡。车边一黑衣俊朗少年牵着两匹马正焦灼等待,看到我们,一脸灿笑:“公子,你们总算出来了!我也要去,可杨叔不让!”
方脸汉子训道:“关乎公子安危,岂能儿戏!公子有伤,快扶公子上车!”这人应该就是少年口中的杨叔。
卫美人已被扶上了车,少年一跃而起驾车绝尘而去。我张着嘴正欲呼叫,就被一人提起横放在马上,那两个人都跃上马,马鞭一响,那马吃痛狂奔向前。可怜我趴在马上,头脚悬空,只腰腹用力,胃中翻江倒海,我第一次骑马经历,为何竟是这种姿势!马越跑越快,颠簸越甚,我闭眼大叫:“我要坐马车!我要坐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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