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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何承君亲手给陆镇渊系上披风,低声道了句“平安回来”,便只能目送他头也不回地上马离开。
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滋长,他只能摇头甩开杂念,去伤兵营帮忙。
军医太少,一旦开战,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伤兵,何承君作为暂时闲着的军师,自然要去帮忙。
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衣服剪开,撒药,包扎。挖箭头之类高难度的,交给军医们做。
·
“何军师,歇会儿吧。”
“谢谢。”
何承君接过王军医递来的水壶,礼貌道谢,却心不在焉。
他瞟见王军医的虎口上有一颗痣。
……他好像见过一个人,也有一样的痣。
是谁?
他一时想不起来。何承君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
·
被运送来的伤兵越来越少,快结束了。
何承君终于可以活动一下筋骨,走出伤兵营呼吸新鲜空气,却猛地听到梁将军一声怒吼:
“怎么回事儿?!他要是出了事,不是我们承担得起的!……什么?陆……”
不安的情绪达到峰值。何承君循声过去,沉声道:“梁将军,发生什么了?您先冷静下来。”
梁将军看到他,表情却更加紧张,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说道:“吴言那兔崽子,为了立功,去追西番的残兵了。”
何承君皱眉道:“我与他说过,穷寇莫追……”
梁将军更怒:“妈的,他要是死了,活该!就算他那个太尉的爹怪罪下来,把老子的头砍了,也比陆将军去陪他送死要好!”
如坠冰窟。
怎么会?
他们刚刚才互通心意。
他要去救……不,冷静。
梁将军也受了伤,情绪又不稳定,现在能主持大局的,只有他。所以他必须保持冷静。
至少这最后一场是大景打赢了,还算好消息。
太尉?吴太尉……他想起那天在马场遇到的中年人,长相的确与吴言有几分相似。
何承君缓缓低头,用近乎冷酷的语气说道:
“先不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梁将军,您先好好休息。陆七,你带一支小队去探探情况,隐蔽好,不可随意出手,如果他们还活着,尽快回来,制订营救计划,如果……”
他闭了闭眼,掩去浓浓的疲惫,再睁开时,眼角隐约的水汽也消失不见,“如果是不好的情况,放一把火,然后走。”
陆七从黑暗中现身,单膝跪地道:“恕属下不能从命。将军有命……”
“他说,叫你送我走,对吧?”
陆七惊愕抬头。
何承君危险地眯起眸子,不笑时候的他,柔和气质一扫而空,反而有上位者的强硬气势,令人下意识想要听从他的命令。
“照我说的做。现在走,才更危险。西番人可能正准备反击。”
其实这句是他胡诌的,西番不可能再打过来,顶多让人放消息说景国的将领被他们砍了头,曝尸在城墙示众。
但他相信陆镇渊,既然敢去追吴言,那么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稳定军心,然后,在城门口,等那个人回来。
他尽量让自己不去乱想,看着一波波士兵满身鲜血地回到军营。
……如果等不到呢?
生活也还要继续。
夜色已然降临,天空如墨般沉黑。
·
等到陆镇渊追上吴言,西番的残兵已经不再逃,而是突然转身奋力一搏。
他们的身上早就负了伤,双目赤红,甚至连大刀都卷了刃,这样的敌人,本不用惧怕,可他们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想多拉几个景国人垫背!
吴言等人根本无法招架,即使陆镇渊及时支援,情况也不容乐观。
巴图身材极其魁梧,比陆镇渊都要高大一圈,一把大刀挥得虎虎生风,若是被劈到一下,不死也残!
陆镇渊第二次踏进常州军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随时赴死的觉悟。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让巴图失去战斗能力,为吴言等人开出一条血路。
他有点舍不得死,何承君还在……他不该答应他的。这缕懊恼的思绪很快闪过。
不能分心。
正当陆镇渊吃力应对时,一阵马蹄声渐近,应是有一人前来,不知是敌是友,他无暇顾及,只感到下一刻自己的肩被什么轻点。
巴图蓦然瞪圆双眼,只见一蒙面人手持银色双刀,从马上跃起,在陆镇渊肩上借力,轻盈飞腾而起,向巴图劈砍而去!
这个身法,是……!
巴图连忙避让,情急之下破绽百出,生生受了陆镇渊一刺后脱战而去。
蒙面人也并不赶尽杀绝,继续去帮其他景国士兵脱身。
夜色之下,只能看出他身形纤瘦,可这样瘦小的身材,却有那么巨大的力量。
幸而有他协助,吴言带领的士兵中没有伤亡,顺利撤退。
吴言狼狈开口道:“陆将军,抱歉,我太鲁莽了。”
他当时看着落荒而逃的巴图,脑中竟只想着,杀了他立功,让那人对他露出倾慕的笑容,却弄巧成拙,还差点害了这么多战友。
陆镇渊口中忽然涌出鲜血,他不耐地擦去,并未看向吴言,道:“自去领五十鞭。”
脑中一阵昏沉,他眼前一黑倒在马背上。
一只白玉似的手拍了拍陆镇渊那不安的马儿,又抓住了缰绳。
那蒙面人跃上陆镇渊背后,勉勉强强扶着他,大喝一声“驾”,绝尘而去。
吴言在风中凌乱,判断蒙面人是往乌城方向去,赶忙跟上。
·
何承君命士兵们先整顿,三日后回京复命,之后点起一丛篝火,一个人坐在军营最外圈的地方。
他想起来了,王军医的痣他在哪里看见过。
忽然吹来一阵凉风,他抬起头,似有所感,朝一个方向望去。
他看见一个黑影——是一只马儿,驮着他的将军来了。他看不清上面人的脸,却看清他系的披风。
他霍然起身迎接,同时不忘警戒四周。
何承君瞥了一眼蒙面人,就把注意力都放在陆镇渊身上。
此时陆镇渊也恰到好处地转醒了。
“将军……太好了。”
何承君心疼得眼眶发红,扶下他,轻轻搂住。
“我没事。”
陆镇渊略有些无力地抚摸他的鬓发。
他想说,我感觉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在想你。
两人生涩地拥着互相安慰,差点生离死别的心悸足以让他们全然忘了其他。
蒙面人重重清了嗓子,“咳咳!我还在呢。”
陆镇渊尴尬地收手。
何承君则一脸淡定,“什么事啊,穆公子?或者说,冒牌王军医?”
陆镇渊震了一震,穆子清倒是毫不意外。
“哼。我还没说你呢,何承君,跑这么危险的地方干嘛,害我在伤兵营里蹉跎岁月,手都要废了!”
他阴阳怪气反击道:“哦,敢问穆公子为何如此关爱何某?何某惶恐啊。”
穆子清语塞,又换了个人发泄他差点手酸得连刀都提不动的痛苦,“还有你,好好在府里躺半年会怎么样啊?我跟你说药可以乱嗑了吗?现在好了,情绪失控决策失误差点搞死自己!赶紧回京休养去。”
他实在太理直气壮,找不出错处。陆镇渊心虚地摸鼻子,抿紧了唇。任老将军走后,他第一次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
何承君皱眉道:“不许说他。你先解释,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子清又高傲冷哼道:“一个救死扶伤不求回报的好人。我害你了吗你就怀疑我。”
何承君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先带陆镇渊回了帐篷里疗伤,再单独找他谈话。
他不喜欢自己身边有危险的未知因素在,尽早解决,他才能安心照顾将军。
·
“我不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何承君沉吟片刻,道:“透露一点吧,剩下的我自己猜。”
穆子清想了想,说:“你听说过如意馆吗?”
何承君挑眉道:“让我猜猜,你是如意馆大当家,我娘与你做了交易让你保护我?”
……空气十分安静。
“你比我想的聪明一点儿。”穆子清不情不愿地承认。
何承君明明猜对了,却一点都不开心,他觉得有什么要不受控制地来了。
“我竟然不是亲生的。”他又感叹道。
他虽然觉得自己和爹娘长得不像,却没想过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如果是,他的娘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远在青州的弱女子,怎么找来京州和穆子清交易呢?
上次穆子清说与他娘有交情的时候,他就怀疑了。与他娘亲密到知道他的胎记,这样的朋友他怎么不认识?
他不大能接受这个事实。爹娘姊弟,都是他相处了许久的、心爱的家人。他并不急于认回他的亲爹娘。
穆子清道:“如果你说知州夫妇,嗯,确实不是。更多的,不可说。对了,我救了你夫君,你必须也与我交易。”
“强买强卖啊。”
“废话少说。你这样……”
·
何承君轻手轻脚地走进帐篷里,生怕吵醒了陆镇渊。
他总是在受伤。
如果他的腿这辈子都站不起来,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再受伤,可以在府里过清闲日子了。
可是,舍不得他露出那天摔倒时,那落寞不甘的神色。
何承君小心地执起他露在被子外边的一只宽厚手掌,在那手背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我的将军……”
陆镇渊早已睡下了,但眉头还紧皱着。
何承君想起上药时看到的可怖场面——他身上的伤,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无数新旧伤痕交错着遍布他的肌肤,如今脸上除了鼻梁上那道疤,又新增了一条血痕在侧脸。
何承君伸手想抚平他眉间褶皱,却才触碰到,就忽然被捉住了手。
“吵醒你了吗?抱歉。”
他一愣,发现陆镇渊的眼帘只掀开了一条细缝,看清他以后就重新合上,手上力道也松了。这只是他潜意识的警戒动作。
……他的将军啊。
·
此时,西番境内。
“巴图,你说你看见了谁?”
“穆子清,王上。那对双刀和身手,我绝不会认错。”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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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没错吴言看上何学士啦……不过没啥事儿,他就是个工具人,跟之前的无晏一个地位。
巴图、西番王主要是穆子清篇的人物,何陆这篇应该不会再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