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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0
肖尧从小到大，最常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去别人家吃饭。说好听了是别人邀请她去作客，说难听点就是她死乞白赖地蹭饭。
蹭的最多的，便是张天一家。直到后来两人的关系曝光，张妈妈喜笑颜开地望着她说，“小尧，这么多年，我家的米总算把你养成了自家人。”
肖尧刨了饭，嘿嗤嗤地笑。
而现在，她又落到离老太家，并靠着乖巧的表现在自己的长期饭票上戳了章。
陈妈烧的一手好菜，七七八八的摆满了一张小圆桌，吃得肖尧眉开眼笑。
“这孩子，吃饭看着真香。”离老太由衷的说。
肖尧羞赧地笑，“我没有吃早饭…而且，菜做的真不错。”
“我奶奶夸你呢，她一直说要和吃饭香的人在一起吃饭才会有食欲。”离旬插嘴。
肖尧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夸奖，对着二人吐舌。
离老太想起她年幼丧母的身世，心中发酸，面上的疼惜更重了。
吃晚饭，离老太还拖着肖尧拉家常。肖尧看出老人家的寂寞，也不忍心拒绝，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通。
离旬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的便是肖尧手舞足蹈讲诉幼时趣事的一幕，她的一张脸都亮了起来，不复前时隐隐的忧郁。
“奶奶，你到了午睡的时候了。”离旬走过去，双手搭在老太太的肩上。
离老太一脸无奈，歉意地对肖尧说：“小尧，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医生关照着要多休息。”
肖尧识相地站起来，“那您去休息吧，身体重要。我先告辞了。”
“别走啊，小尧。”离老太面有不舍。
离旬也开口，“肖尧，你等下，我还有事情请你帮忙。”
太阳穴隐隐作痛，“老板，你周末也不给员工放假么？”
“我给你五倍工钱。”
心算了一下，肖尧咬牙，“再加一顿晚饭。”
“…好。”
肖尧趴在离家宽大的书桌上做了一下午的功课，手边的稿纸摞了半打。
“没有电脑么？我上楼拿我自己的来？”刚进书房，肖尧看着铺着稿纸和绘图工具的桌子问。
“手绘吧，我喜欢纸质的。”Boss离说。
“可是，这个，可不是一两天可以搞定。”她蹙眉。
“我奶奶不是让你以后常来吗？”
“…那是叫我来吃饭。”
“我付你五倍工钱，结束之后酬劳再另算。”
长吸一口气，“你说的到底是什么的五倍啊？”不会是小时工吧。
“足够你一年吃喝。”
肖尧刚想回说“我一年都白吃白喝别人的”，想想太丢脸，便匿了声乖乖拿起笔来。
接着，肖尧便开始了一项浩大的工程。
傍晚，离旬推门进来，“肖尧，我们出去吃饭。”
“啊？”肖尧画好一道线，头也未抬，一缕长发滑落脸庞。
“我们出去吃饭。”离旬好脾气地重复。
肖尧抬头，脸上带着持续工作而泛起的红晕，“不是在家吃吗？”
“奶奶还没有起床，我没让陈妈做饭。”
“那，那我回家吃好了。”
“我答应了请你吃晚饭。”他晃晃手上的钥匙，“车在外面，你快来。”
“哎，资本家的饭，不吃白不吃。”肖尧看着他转身，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离旬带她去了一家铺着丝绒地毯的法国餐厅，宽大的落地窗户，摇曳的烛光。肖尧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微带兴奋。
“你常带倩倩来？”
“唔。”离旬看了看她小孩般兴奋的脸，视线划过菜单，“给这位小姐一份C餐，我也一样。”
侍者收回菜单退下。
“哎，我还没有看，你…”肖尧抗议。
“全是法语，你看不懂。”
“Tu es idiot！”肖尧气急败坏。
离旬皱了眉，淡定地吐出一句，“Tu es vraiment une légume。”
肖尧哑然，“什么意思？”老师没有教过这句。
“夸你呢。”他敷衍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肖尧感觉自己被耍。
“能不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吃完饭，肖尧期盼地看着离旬。
“可以。”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灼灼的目光。
肖尧报了一处地名，离旬驾着跑车很快就开到了一处住宅区。他们停在楼下，肖尧抬头望着张天一的窗户，还亮着灯。
“小宝，生日快乐。”她喃喃地说。
离旬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莫名觉得烦躁，于是掏出一包烟来，点了根在细长的手指间燃烧，却不抽一口。
“给我一根。”
“算了，女孩子抽什么烟。”他口气平淡，却自有威严。
“哈，我已经二十二岁。”肖尧好笑。
他满是促狭地打量她一番，“我以为你才十七，还学人家搞什么暗恋。”
肖尧直觉否认，“什么暗恋，我才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上楼去？”
她无法可说，苦涩地笑，“你不懂的。”
离旬闻言，嗤笑一声。
肖尧不以为意，“每个人的爱情都不一样，并不是谁爱的次数多，就懂得多。”
离旬抬眉，“你在说我花心？”
肖尧不置可否，看着他手指间的星火，忍不住问道：“你会弹钢琴？”
“小时候被逼着去学。”
“哦。”她想起张天一也有一双这样好看的手，在琴键上上下飞舞，“我最喜欢德彪西的《月光》。”
肖尧偏着头兀自陷入回忆，所以无法看见离旬瞬间变了色的脸。
又过了好一会儿，肖尧说：“走吧。”
离旬发动引擎，呼啦啦地开走了。
楼道里闪出一个人影，张天一拎着垃圾袋，看着那辆宝马车的尾灯微微发怔。
快到家的时候，肖尧问离旬：“我要不要进去跟离奶奶打声招呼？”
离旬看了眼手表，“不用了，奶奶应该是睡了。”
肖尧也看了下时间，才九点过，想起白天时离老太说自己身体抱恙，不由得关切地问：“离奶奶，是生了什么病吗？”
离旬看她一眼，过了会儿才回答：“直肠癌。”
听到这三个字，肖尧惊得差点没翻过去，“怎么会！她看起来很精神。”
“可是她只有半年生命。”离旬神色凄然，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肖尧怔在原处，半晌没有缓过气来。人们常说生命脆弱，但没想到一个刚刚结识的人就早已被判定了死期。又惊讶又难过，她慢慢红了双眼。
一张纸巾递到面前，“很少有人会这样关心陌生人。”
肖尧虽然气愤他这番话里的讽刺，但也没有力气反驳。正巧折合了近来低落的情绪，接了纸巾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离旬刹住车，好奇地看她捧着脸伤心哭泣。
过了一会儿，肖尧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她说。
“你到底是为我奶奶难过，还是为自己？”
“对不起，我太容易哭了。”她老实回答。
他很少看见女人哭，倒不是因为身边的女人都坚强，而是在她们落泪之前，他就已经决然离去。
所以，看见她娃娃一样稠密的哭泣，他突然感到一丝丝的难过。
“要不是因为奶奶的病情，我也不会急着与倩倩订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
“这样啊…”肖尧红着眼看他，突然有些同情。
离旬被自己莫名的心绪搞得越发难受，屏了呼吸猛踩下油门，车子呼啦一下窜得老远。车内传来一口倒抽气的声音，“你想吓死我啊，我知道你车好。”肖尧嗔怪着喊道。
到家，肖尧告别了离旬和他坏脾气的车，精疲力竭地爬上楼，再爬上床。
只觉得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合了眼正要睡去，突然柜上的手机震了下，不情不愿地伸手去摸。
一个陌生号码。
“我是离旬。”只有这四个字。
肖尧愣了下，想来他是告诉自己号码的？还是有事请要说？
于是发回，“有事么？”
“没。”对方很快回复。
呃，肖尧扔了手机，蒙头欲睡，手机又有了动静。
“我在看你画的图，明天继续。”
“知道啦！”
肖尧发出了短信，呆望了一会儿天花板，隐隐发觉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却又无法言说。过了一会儿，呼吸开始变得均匀绵长。
大概是由于知道了离老太的病情，肖尧第二日再去离家的时候，对离老太更加亲热了。
离老太看见她也很是欢喜，拉了她去院子里看花。
今天不同于昨日的阴霾，艳阳高照，晴空如洗。离老太指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一介绍与肖尧听。
离旬从里屋走出，迎面和院子里肖尧的视线撞个正着，她咧嘴朝他笑了下。他像是还未睡醒，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直直地进了厨房。
肖尧讨了个无趣，悻悻然地将目光拉回至离老太精心种植的漂亮花草上。
过了会儿，陈妈出来通知这聊得正欢的老少俩去吃饭。离老太聊得有些累了，早已经在花园中的躺椅上坐下，听到要开饭便起身招呼肖尧一起去。
肖尧应声，却只见面前的老人刚刚站到一半又直直地向后倒去。
“奶奶！“肖尧低呼一声，连忙冲了上去。
幸好身后还有软绵的躺椅拖住，老太太并没有伤着何处。但是，也也受了些惊吓，面有异样潮红。她缓缓睁开双目，看见肖尧满脸关切，手指伸在唇边做了一个匿声的手势。
肖尧一愣，随即懂得。
老太太拉了她的手，笑着说，“阿旬为我烦神很多，我不想再麻烦他。”
肖尧只感觉拉住自己的手冰凉如水，喉头一滞，差点落下泪来。
“傻孩子。”离老太笑得豁达，“看来阿旬都告诉你了。”
“嗯。”她轻轻点头，其余的便不知再说什么。
老太太在肖尧的搀扶下使了劲站起来，反而安慰起肖尧来，“奶奶岁数大了，本来一起工作的战友都走得差不多了，能活到这个岁数，我已经很满足。”
“奶奶，吃饭咯。”肖尧刚想开口，却被赶来的离旬打断了。他看见肖尧两只手紧紧地扶住老人，对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肖尧却低了眼，撇去了垂垂欲落的泪水。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离老太满心雀跃的说，话语里竟带着孩子般的稚气，仿佛餐桌上等待她的真是什么绝世佳肴，“走，小尧，我们去看看。”
“哎。”肖尧忙不迭地说。
那顿饭吃的极为开心，桌上的三人各自存了心事，却又因为对彼此的关心都面带笑意。
离旬知道肖尧大概看到了什么，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近来常常要休息很久才有精神，而且更糟糕的是，她越来越排斥看医生这件事。上次，他叫了马医生回来，哄着奶奶做了检查。最后，医生只是嘱咐他抽空多陪陪老人。
他难受至极，便每日带着工作回来做，除非必要否则很少出门。
而肖尧，看着这祖孙俩互相照拂，心下也一片感动。她的爷爷奶奶在她未出生的时候便已去世，妈妈也是，她常常对张天一半开玩笑样的说自己没有长辈缘。
而眼前的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多么弥足珍贵。
吃完饭，肖尧送离老太回屋休息。进了房，老太太站定，“小尧，奶奶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事，奶奶您尽管说。”
“今天是礼拜天，你爸爸应该有空的，奶奶想了想，你可不可以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离老太恳切地说。
肖尧面露难色，这种类似中间人的活儿，她从小便被父亲教育说是千万不能做的。但是眼前，离老太的眼神那样期盼，教她不忍拒绝，只得点点头，“好，我打电话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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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 es idiot！”你这个白痴。
“Tu es vraiment une légume。”你实在是棵蔬菜。直译。法国人喜欢将笨蛋比喻为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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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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