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灯不归

　　玄舸屏气凝神，正要出手，天边却传来一声雷鸣。

　　轰隆隆的雷声刺耳，白色的闪电劈开了混沌的天空，原本就不稳定的边界渐渐崩落，玄舸看着那些碎裂的砖石，心脏砰砰乱跳。

　　云盛提剑抵挡住风刃，警惕的看着景池，景池就笑盈盈站在原地，看着云盛充满敌意的目光，摊手道，“我不想和你打架的，云盛师兄，咱们不应该刀剑相向。”

　　“不应该吗？”云盛反问，冷笑道，“你身上背着诛杀令，逃不掉的。”

　　“真的逃不掉吗？”景池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三清铃飘在半空，云盛看到景池抬手，连忙唤出水刃去攻击三清铃。
　　云盛的速度很快，只是，水刃击落三清铃时，云盛却感到一阵寒意。
　　无形的刀剑刺破后颈，云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双手环胸的景池。
　　没有武器，景池也没有用风刃。
　　是谁击伤了自己？
　　景池含笑看着云盛，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云盛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段回忆，习剑时师父的话语忽然冒出。

　　“洛水无形，你自然看不到我挥剑，站起来接着练习，什么时候你能用手中的醉心接下洛水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是师父的佩剑！

　　轰隆隆的雷声刺耳，云盛头晕目眩，脚下的土地似乎晃动起来，云盛勉强站稳，一道巨大的裂缝凭空显现在眼前。

　　那道裂缝将云盛与景池分割开来，云盛听到远处雷声不断，皱眉看向了景池，“景池，你不要一错再错。”
　　景池攥紧拳头，银白的冰箭显现，地面上的裂缝渐渐多了起来，景池却不在意，操纵着冰箭刺向云盛。
　　云盛侧身闪避，冰箭刺入地面，让裂缝变得更大。
　　桃源的边界很不稳定，玄舸看着裂缝漆黑的底部，慌张的站起身对远处的云盛喊道，“十二师兄，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的打斗让桃源不断在崩坏！”

　　玄舸冲远处的云盛大喊，只可惜正在争斗的云盛并没有回应玄舸，冰冷的雨点滴落在头顶，玄舸抬起头，感受到大雨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衣衫，玄舸胡乱抹了抹脸颊，在心底骂了云盛一顿。

　　十二师兄现在是听不进话了，玄舸抬手唤出莲心，强作镇定。

　　地表已经千疮百孔，不断晃动着，被雨水冲刷过后，更加剧了裂纹的产生。
　　玄舸站稳脚跟，双手握住了莲心剑柄。

　　“十二师兄，你可别记恨我。”玄舸这样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丝丝寒意渐渐从剑尖散发，玄舸周围的雨点渐渐静止，冰晶迅速滋生，因这大雨的缘故，逐渐蔓延开来。

　　玄舸的脚边有寒冰凝结，地表的裂纹迅速被冰封，挥剑劈砍的云盛感觉到冷意，再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被禁锢。

　　景池站在云盛面前，醉心剑差一点就要砍中脖颈，冰晶恰到好处的生成，醉心剑触碰到寒冰，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声。
　　三清铃被冻结，景池看着寸步难行的云盛，忍不住笑了，“是小十九呢。”
　　“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蠢货了。”云盛冷笑，看着一脸轻松的景池，出声道，“杀了这么多玄黑猎犬，找到一点金雀妖的线索了吗？”
　　景池转了转眼珠，似乎在认真思考，云盛盯着景池的脸庞，眼睛眨也不眨。
　　景池看到云盛那副认真的模样，轻叹一声，妥协道，“它们只是桃源崩坏的伴生物，和金雀妖确实没有什么联系，我白忙一场，还被你抓住了行踪，云盛师兄。”

　　景池的声音轻快，虽然身体被寒冰禁锢，但景池并没有任何惧怕或是烦忧的情绪。

　　“现在你想做什么呢，是要行诛杀令吗，把我也关在幻境至深处，日日受尽折磨？”景池看着云盛俊俏的脸庞，淡淡道，“可是桃源在崩坏，也许你没察觉到，但已经有裂缝开始出现了，我知道小十九刚刚修复了桃源，可咱们的打斗，让这桃源承受不住。”

　　云盛看向四周，寒冰覆盖之下，确实有缝隙。

　　“云盛师兄，我知道，我的出现让你很焦虑，但是——”景池含笑看着云盛，禁锢住身体的寒冰开始有了裂缝，在云盛惊讶的目光中，景池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桃源最重要。”

　　雨水早已被寒气浸染，天空依旧阴沉沉的，看不到半点光亮，云盛攥紧拳头，费力冲破寒冰的禁锢，狼狈的摔落在地。
　　醉心剑当啷一声，摔在地面上，云盛盯着不远处渐渐崩塌的边界，咬牙切齿的喊出了玄舸的名字。
　　远处的玄舸一激灵，颤巍巍的回，“十二师兄？”
　　“把莲心给我。”云盛费力的爬起，召来玄舸手中的莲心剑。
　　莲心剑身还带着寒气，云盛紧握着这把剑，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插进了地面。
　　冰块碎裂，迅速蔓延整个地表。
　　云盛看着碎裂的冰块，念出了法诀。

　　裂缝越来越大，云盛只觉得虎口一痛，周身便被寒意浸透，周围的环境被静止下来，远处不断崩坏的边界也渐渐平静下来，云盛靠在剑旁，嘴唇颤抖着说了些什么。

　　血悄无声息的顺着脖颈留下，云盛失力的跪倒在地，手没有松开剑柄。

　　玄舸身上的寒冰渐渐溶解，解除禁锢后，玄舸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胸口和胳膊，匆匆起身来到云盛身边，吃力的拉起了云盛的胳膊，让云盛站起来。

　　云盛已经没了力气，半跪在地面上，看着巨大的裂缝失神。

　　玄舸捧起云盛的脸庞，才发觉云盛的眼睛雾蒙蒙的，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翳，即使没有刻意，但那眼神还是让玄舸揪心。

　　玄舸知道十二师兄有副好皮囊，虽然平日里十二师兄从不借这幅皮囊贪好处，但十二师兄确确实实因这点优势得了上天宠爱。

　　玄舸看着云盛那愈来愈冷的眼睛，难过的想，十二师兄并没有表面上那般亲和可靠。
　　云盛是块顽石，还是那种又臭又冷藏在深水港中的顽石。

　　“站起来好不好，十二师兄……”玄舸出声，语气格外的温柔，几乎算得上恳求。

　　云盛没有如愿，依旧平静的看着前方，没说一句话，干净的面容上有些许被冰晶划破的伤口，鲜红的血格外突兀，玄舸悲愁的看着云盛，为难道，“你别和我置气，也别不理我，你现在是不是想打我？你想打我的，对的吧，十二师兄，你不起来，怎么对我兴师问罪呀。”

　　这尾音都带上了哭腔，玄舸是真的慌了。

　　他不是没见过云盛发火动怒，但这样麻木平静的云盛，着实让玄舸感到害怕。

　　云盛无神的眸子眨也不眨，就在玄舸要被这压抑的氛围折磨到哭出来时，他终于听到了云盛的声音。

　　“我受伤了，蠢货。”

　　玄舸这才意识到，云盛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浸湿，鲜红的血顺着胳膊滴落在地，流入了裂缝。
　　玄舸啊呀一声，声音发抖，“疼、疼不疼啊？”
　　玄舸用袖子去擦那些血，可血并未止住，玄舸看到云盛的后颈有道可怖的疤痕，那伤口很新鲜，边缘处还有着未消散的冰块，玄舸手指颤抖的指着伤口，磕磕绊绊的说，“是我……”

　　“不是你，是景池。”云盛将头靠在了玄舸的肩头，声音闷闷道，“你站的这么远，怎么可能伤到我。”

　　“你这是看不起我……”玄舸大笑，可眉头紧锁，他看着那道伤口，又不解道，“我没有看到景池师兄拿剑，这道伤难不成是三清铃劈开的？”

　　“他拿的是师父的剑，那把已经碎掉的‘洛水’。”

　　玄舸听后哑然，怪不得没有看到景池师兄拿剑。

　　轻云一派的佩剑都由心魔所化，剑在人在，师父离世后，洛水剑已碎，原本他以为洛水剑早已消散，没想到景池师兄仍然带在身边。

　　洛水无形，剑光亦无形。

　　玄舸心疼的看着云盛，低声道，“为何下这样重的手，景池师兄一点旧情也不讲吗？”

　　“他是为了活命，有何不妥？”云盛埋在玄舸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吐在玄舸脖颈，惹得他有些别扭，“他说的对，桃源确实重要。”云盛的声音轻飘飘的，玄舸只听到了桃源两个字。
　　“玄舸，桃源不能这样崩坏下去，咱们修复好桃源后，还要去找金雀妖。”
　　云盛抬手握住了玄舸的手腕，借着他的力勉强的站起身，玄舸本想扶好云盛，但用力过猛直接将云盛揽进怀。

　　看着怀中虚弱的云盛，他索性将错就错，一把抱起了云盛。

　　猛地腾空，让云盛瞪大的眼睛，抬头看到玄舸勉强的表情，云盛忍不住开口道，“抱不动别硬撑。”

　　“别小看我，我有的是力气。”玄舸嘴上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放下了云盛，他气喘吁吁的拉着云盛，不由分说的将云盛又背起。

　　看着他折腾的云盛爬在他的肩头，故意往下压了压重量。

　　玄舸费力的背着云盛向前走，边走还不忘收回他们二人的佩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等我带你回去，我就继续画法阵，这有什么难的。”
　　玄舸的语气格外轻松，云盛听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些事你明明自己都可以干完，为什么偏叫上我？”云盛拽着玄舸的头发，惹得后者哀嚎，“我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叫你来还不是因为我想着你。”

　　“想着我？”云盛轻笑，声音轻飘飘的。
　　“那当然。”玄舸嘟囔几句，怕你因为十师姐的事走不出来，所以才费心费力的把你拉进桃源。

　　背上的人似乎有些太安静了，玄舸正想着挑起新的话题，就听到云盛说，“难为你苦心。”

　　这话没头没尾的，玄舸不认为云盛会什么读心术，他正要出声呛几句云盛，就被一句脆生生的呼喊打断。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小小的少年站在门口，灿金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狼狈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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