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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一夜无眠。
庄子瞿清早出门,就看到那人定坐在那里,一时间气又上来了:“你现在不能随便动灵力你不知道吗?”
他抿了抿唇,声音闷闷的:“我没用。”
“没有灵力屏障你还坐在外面吹一晚上风?你身体很好吗?”
柳焜昱迟疑了一下才答:“……还行。”
庄子瞿要被他气笑了:“之前发烧的人难道是我?”
“……是我。”
庄子瞿哑口无言,哼了一声就从他身边经过,大步走向门口。
一只白皙的手冷不防伸出,拽住了他的袖子。
“干什么?”
“……你去哪儿?”
坐在地上的少年微抬着头,苍白的脸,拧起的眉,同朝着他的那双黑曜石般乌黑却失去了光泽的眼睛一道,构出了一种脆弱的美感。
一种,仿佛他甩开手,他就会像易碎的玻璃一样四分五裂的感觉。
庄子瞿心软得一塌糊涂,声音倒仍恶狠狠的:“ 去看看现在城内什么情况——你怎么抓住我的?用神识了?”
柳焜昱下意识松了手:“是神识,神识没关意的吧?”
庄子瞿想说怎么没关系,他现在这种情况最好什么也别用,柳焜昱就又开口了:“你会回来的吧。”
他愣了愣,“不然呢?”
坐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由于坐久了,腿麻得不行,他踉跄了一下,抓住庄子瞿伸过来扶他的手,自言自语一般,垂着头道。
“你一定要回来。”
如果在以前,庄子瞿估计是会嘲笑他了——不过出个门而已,可现在……他心知肚明,并不去点破,反低了头,盯着看上去正常,实际上行事与往常大相径庭的少年,声音不自觉软了些,像承诺般地作答。
“知道了…会回来的。”
柳焜昱拖着脚步进了房。
他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对劲,情绪可能也不太对劲,不过他脑袋现在混沌得历害,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昨天晚上他不是没有想睡,他现在用不了灵力,与凡人无异,既不能不食,也不能不眠。
可每每将心绪沉下去,殷红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他就不得不抓着那仅有的清明,防止自己无可挽回地堕入深渊。
恨与恐惧,两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来得突然却又那么凶猛,像要将他生生撕碎。
他逃避退缩战栗慌乱,像溺了水的人不停挣扎,最终好像力竭了放弃了。
不过还有那么一块浮木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并试图抓住他。
于是他抓住了。
刹那间,他明白了自己的恐惧来自何处。
他……害怕失去更多。
这句话在他心底,一藏就是十一年。
院里种了银杏,不过现下金黄的叶子早已掉了七七八八,层层叠叠铺陈一地,偶有风从高高的围墙上漏入几丝,吹得上层的叶子轻轻荡起。不过几寸,复又被扯回大地,像风平浪静的大海上忽而生起的微小波澜,又似少年而无表情的脸在听见人声时,唇角弧度稍提的一个,完全称不上笑容的面色浮动。
根本笑不出来吧。
“阿昱,”庄子瞿推开门,在院子里就开始喊人,“快来吃东西。”
他带回来的俱是些清淡的吃食,手上还拎了袋不知做什么用的米。
“这次出门没有带灵米真是一大疏忽,”他絮絮叨叨地进了没什么使用痕迹的厨房,“不过给你煮碗药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先拿这些垫垫肚。”
略显单薄的人影慢慢踱至厨房门口,他在门槛那儿站了会儿才问:“外面……什么情况?”
庄子瞿的动作明显一顿,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柳焜昱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缓缓跨入,摸索着走近了几步,环顾四周,应是在听人的方向,庄子瞿不想他用神识,没等他再问,便一口气全答了:“听人说这次变故起于浔王,是他起兵造反……”
“不可能!”柳焜昱打断了他,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他本是扶着灶头的,一激动不自觉用上了灵力,灶边被他掰下来一块,好不容易平稳的灵力眼看又有紊乱的迹象,庄子瞿不得不提高音量:“阿昱!”
柳焜昱强行压下了灵力,抓着石块的手却不住地用力,青筋顺着好看的指节攀援而上,像怒火寄生其中,汲取他的难以置信疯狂成长。
“……说下去。”
“但是浔王一家昨夜全死于宫中,皇宫……不知是谁烧的。”
他略过许多不重要却很有可能挑动好友情绪的内容,挑了些重点一口气全讲完,同时手上掐诀,一簇火焰从他指尖冒出,轻盈地跃至柴火堆中,不多时,柴火就“噼里啪啦”烧得欢快。
柳焜昱扔了手上的石块,脱力般倚上墙。
“浔王……是我父亲的亲弟弟,”他有些茫然地道,“父亲………很信任他。”
“他素来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待人宽厚,乐善好施,日子过得低调风雅……”柳焜昱的措辞有些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大脑乱成麻,越理越乱。
万一那些都是他装出来的呢?也许正是因为父亲那么信任他,他才得以成功呢?
那么为什么他又会在成功之后死于宫中……
一个复一个不知缘由的问题快要将他逼疯。
柳焜昱痛苦地捂住头,努力迫使自己去思考 。
皇宫为什么被烧?兄长为何给他寄信?!
兄长……
血色的画面再次争前恐后地冲向名为理智的大坝。把他的神色看在眼底,庄子瞿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阿昱,”他注视着友人魂不守舍,几乎是下意识地喝下了水,眼中缠上阴霾“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语音刚落,他就似有预料般接住了倒下来的人。
杯子从少年手中滑落,并没有摔碎,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正在庄子瞿脚边 。
他眼底掠过一抹戾气,略一思忖将人一把抱起,抬脚从杯子上踩了过去。
泛着白玉般莹润光泽的瓷杯转瞬间化为齑粉。
他似是犹嫌不够,抬手掐了个诀,引了阵风,连地上细碎的粉末都吹了个干净,这才满意地把人送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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