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祁昭带着灵霜赶回北海，路上正碰见追来的祁俞，他来不及多说便以仙力护住灵霜，三人从天际急速掠过。

　　“发生何事了？”

　　乐和有些茫然，他们急匆匆地从她身旁走过，皆是神色焦急，她提起裙子也追了上去。

　　“二姐！”

　　灵霜缩成一团，失去龙珠后她的仙力开始不受控制，身上脸上有着斑驳的鳞片，从龙骨里泛着疼痛，丹田处的空虚不断地催促着她做些什么，她死死掐住自己，尖锐的指尖刺入，带出大片血迹。

　　祁俞和祁昭不停地灌注仙力，努力维持着她的状态，消耗极大，不过几刻便力竭，却仍然死死坚持着。

　　只是如今也来不及再次召集族人了。

　　见状乐和蹙起眉头，她伸出手搭在灵霜身上，额间有一簇彩光闪现，流光溢彩，伴随着些许紫霞之气。

　　华丽的凤羽在她身后须须展开，璀璨夺目，从指尖处传输温暖的凤火，橘红色的凤火游走于体内，温暖绽开，充盈空虚的丹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大半日过去，灵霜的眉头舒展开来，身形亦不再颤抖，乐和苍白着脸收回手，凤羽消逝，她眼中光芒都似暗淡了些。

　　她站起身，身形摇晃，一把撑住床沿这才缓过劲来，祁昭上前扶住她，说：“多谢。”

　　乐和摇摇头，说：“怎么回事？”

　　“宗明衍要龙珠。”

　　乐和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龙珠！”

　　祁昭面色沉凝，紧紧地看着灵霜，失去龙珠的后果远不止脱力虚弱这般简单。

　　大片大片的龙鳞脱落，泛着灰白之色，随后一发不可收拾，落满整张床榻，带出大股血色，血腥气扩散开来，灵霜化为原型，且在不断缩小，龙眸紧闭。

　　祁俞小心地捧起灵霜，跃入北海。

　　“噗通——”

　　祁昭紧随其后，凤族不喜海水是以乐和立于岸边等待。

　　北海深处，龙宫正下方清澈透亮的海水处尽是细白的沉砂，祁昭从沉砂中挖出一个莹白的大贝壳，贝壳通体洁白，存世已有上万年，灵气充沛。

　　他用力掰开贝壳，祁俞将灵霜放入，眼看着灵气自动被吸收，祁昭才松开手，贝壳再次合上，并无一丝缝隙。

　　细白的沉砂淹没贝壳，浓郁的灵气汇聚而来，天地精华于此凝结。

　　海风吹起一角黑袍，祁尧迎面走来。

　　“多谢公主。”

　　乐和当即站起身，双手背于身后紧握住，她微微低头：“不打紧的。”

　　“不知凤族可有此毒？若有，可来北海一并祛除。”

　　“凤凰涅槃，归于原始，此毒无用。”

　　祁尧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他生性沉稳，神情平静却自有威严，如北海中亘古存在的礁石，无法撼动，牢牢守护着这一片汪洋，乐和偷偷看看他，咬了咬唇。

　　一道气息自远方而来，顷刻间便已至眼前，正是宗明衍，他得到龙珠后并为食言也未有耽搁。

　　祁尧面不改色：“上清神尊。”

　　宗明衍冷淡地颔首，他踏于北海上，遥望这茫茫深海。

　　乐和看看他，并没有说什么。

　　一点雪花飘然落下，融入北海，泛起点点涟漪，随后片片雪花自天际垂落，落满整片海洋，大雪骤起，模糊视线。

　　向来温暖的北海一时间仿佛变成第二个上清雪山，向来居住在海中的小妖们大为惊奇，纷纷浮上海面，雪花轻轻地落下，带来丝丝寒意。

　　乐和不禁睁大眼睛，她伸出手接住一些雪花，入手寒凉，下一瞬便被凤火消融，唯余滴滴水意。

　　这场雪是宗明衍的灵力所化，无暇而精纯，落入海水中化解此毒，纷飞的大雪安静而祥和，像是一幅最美好的画。

　　她侧头看向祁尧，祁尧凝视着海面上无数的涟漪，雪花落下，黑袍几乎变为白袍。

　　海面下仙力翻涌，海水震颤，水波荡漾开来，丝丝强横的仙力清除着一切黑恶之物，祁昭同祁俞对视一眼，冲出海面。

　　宗明衍一眼便看见这抹熟悉的红色，他神情淡漠，并不在意祁昭深沉的视线。

　　磅礴的仙力源源不断地扩散而出，簌簌雪花同海水般无处不在，他的白袍融入雪色中，身形不太真切，他便是此间最冷的一捧雪。

　　祁昭大步从他身旁经过，站到祁尧身后。

　　无数雪花于北海中掠过，掠过清澈的海水，掠过海底细白的沉砂，掠过每一个小妖，从里到外地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此毒难缠，仍然在试图突破这肃清之力。

　　“滴答——”

　　点点殷红血色从他指尖掉落，浅浅的红色泛开，仙力陡增，扑灭这顽固的毒，一滴又一滴鲜血，如一道血线般坠落。

　　众人纷纷看向他，宗明衍神色未有丝毫改变，似是旁观人。

　　祁昭眼神微动，撇过头去。

　　小妖们霎时浑身一轻，仙力都活跃不少，神识亦是清明许多，破开层层迷雾，妖毒已去。

　　“多谢上清神尊！”

　　“上清神尊是好人吧？”

　　“人族哪有好人！”

　　“这可是二殿下换来的！”有小妖低声斥责道。

　　小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沉默着潜入北海。

　　北海重新归于一片晴朗，天际不再掉落雪花，圈圈涟漪消失无踪，宗明衍收回手，仙力缓缓收敛。

　　祁尧一直在探寻着，待确认后他点头道：“多谢上清神尊。”

　　宗明衍不再多留，白袍一闪，便行出北海。

　　“他还算守诺。”

　　祁昭自语，但是图谋龙珠这事绝不原谅。

　　这一场解毒耗费宗明衍半数修为，且损失大量精血，他原本就白皙的面容更显苍白，只是他素来淡漠，旁人也难以窥见分毫，察觉不到他的真实状态。

　　长明神尊早已等候他多时，长明早他飞升多年，素来温和，行事刚正不阿，待他如后辈般倾力提携。

　　宗明衍打开殿门，与长明相对而坐。

　　“你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长明担忧地看着宗明衍，问道。

　　只是他无法说出真实意图，又不愿欺瞒，宗明衍沉默以对。

　　谁能想到超然世外的神尊筹谋多年，逆天而为。从夏朝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抛下了这世俗。

　　长明叹了口气，拿出一个玉匣，内里是一口泉眼，正不断冒出含有灵气的水流。

　　他将玉匣推至宗明衍面前，说：“此物可否替代？”

　　这泉眼灵力十足，走遍天下怕是也难以寻得几口，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生生不息，只是同龙珠相比，自是不及，但它也有着它的过人之处。

　　宗明衍垂眸，玉匣重新回到长明面前。

　　泉眼虽好，却难以入药，龙珠是真正的天地至宝，妙用无穷，且他能感觉到，龙珠比泉眼更合适，这是冥冥中的一种直觉。

　　就如那龙鳞般的百妖羽。

　　长明摇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如今你修为大损，且好生休养。”

　　“砰——”

　　殿门合上，遮蔽外面的雪景，空旷的大殿重新归于安静，他独坐良久，桌上玉匣内叮咚声不绝于耳。

　　地底深处，魔气蠢蠢欲动，向上扑来，隐隐有嗡嗡声传来。

　　厚重的仙力向下压去，纵然他只剩一半修为也可牢牢镇住这无尽魔气。

　　“嘶嘶——”

　　魔气张牙舞爪着，触碰到仙力的瞬间便被破除，烟消云散，仙力震动，连带着一阵气血翻涌。

　　半晌后，魔气退缩。

　　一丝血迹自他唇边流落，宗明衍随手拭去，玉匣合上，叮咚声断绝，他起身向后走去。

　　他也是无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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