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凶猛

作者:fives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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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红磨坊重新开业,小匀照旧去上班。那条绿裙子洗干净了,缝缝补补还能穿,曼妮说他太节省,小匀觉得没必要花钱,反正酒吧的灯光一直暗沉沉的,谁也看不清他穿了一条破烂的裙子。
      他跟着曼妮学会了化妆,对着手掌中的镜子看一下,头发很完美,口红是艳色。只是脖子上被掐出的指痕没有消失,颧骨处的淤青也有点明显。小匀合上镜子走出去,不理会经过身旁的男人们投来的目光。
      虽然是重新开业,酒吧依旧热闹,短暂查封给酒吧增添了传奇性,猎艳者不在少数。旋转灯球投下暧昧的斑驳红光,纷纷飞舞的血红蝴蝶一样,不时歇落在小匀光裸的后背。小匀从后台出来就被一个男人拥住了腰,问妹妹有没有空,小匀不动声色推开他。
      男人喝醉了,一脸受伤地搂着他,说请你喝一杯也不行吗,小匀从他臂弯中溜出去,走到吧台旁坐下,站在吧台后的酒保给他倒了一杯清水。唱歌之前不喝酒,这是他的规矩,但烟还是要抽的,噪音震得他头痛。
      小匀问酒保有没有烟,酒保忙着招待客人,耸耸肩表示自己听不清,恰好易准拿着一瓶酒走出来,看见他之后打招呼说:“你来了。”
      小匀知道易准是道上的人,但他年纪轻,性格也平易近人,小匀跟他倒说得上话。
      “有烟吗?”小匀犹豫了一下问。
      “有。”
      易准将烟盒推过来,微笑看他。小匀将烟衔在嘴里,易准拿打火机凑近了给他点火。小匀垂着眼睛,易准打量他的脸,小匀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抬头,易准却也垂下了眼睛。
      “抽太多不好。”
      小匀没说什么。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跟小匀隔了一个座位在吧台坐下,抬手叫道:“小准。”易准看他一眼,收敛神色,打手势让酒保上啤酒。易准微笑跟男人握一下手,打招呼,压低声音交谈。一开始小匀以为他们认识,但易准那副神情引起他注意,小匀心想,这才是易准真正的“工作。”
      没有一会儿,男人走了。另一个男人又过来,依旧坐在那个位置。
      易准穿一件白衬衣,袖口挽起,露出蝴蝶纹身。旁边客人将他认成酒保,喊他点酒,对面的男人说话被打断,有些恼火。易准不甚在意,手撑在吧台上问客人想喝什么,他拿着酒杯路过,没忘了把烟灰缸拿给小匀。
      男人不忿说了句什么,易准一笑了之。小匀看在眼里。
      易准察觉到了小匀的目光,看他一眼,小匀移开视线,其实余光还在狡猾地观察。小匀将烟夹在指缝间,烟身不可避免沾了唇印,他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扫了一圈舞池和卡座没发现什么人。
      烟抽完了,小匀低头碾烟头,再一次回头,这次找到了视线来的方向,但看不清坐在卡座的人,舞池躁动的人群挡住了那道影子。
      在小匀看不见的角落,男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直没有送到嘴边,等小匀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他才慢慢将酒一饮而尽。

      接近午夜十二点,酒吧的人变少了,这时的氛围适合唱慢歌,小匀的嗓子有些累,但还是撑着唱完最后一首,邓丽君的《忘记他》。这首歌本就缠绵绮丽,他又有点咬字不清,听起来更是音声靡靡。
      小匀的粤语是在看守所时学的,学得很差,有一个舍友是广东人,三十岁的汉子整天哼哼邓丽君的歌,小匀问他唱的什么,小广东问他没看过王家卫吗。他不记得那个舍友的真名,只记得别人都叫他小广东。
      看守所天南地北什么人都有,他们很少互相问名字,最常见的称呼就是听口音叫地名,刻板而直观。
      易准的工作处理完了,靠在吧台看小匀唱歌,只觉得他是一株亭亭的荷。看了半晌,易准低头点烟,方才不停吵闹的一群人喝得醉醺醺离开,酒吧静了下来。易准看一眼门口,目光扫向剩下的寥寥客人,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处时,他表情忽然变了,连忙把烟掐灭,从吧台离开走向卡座。
      易准的动静这么大,小匀注意得到,小匀看着他一直走到最偏僻黑暗的角落,从小匀的角度,只能看清桌子上的玫瑰花。易准敛起神色,弯身跟座位上的人说了什么,周砚本来靠在椅背上,这时直起身体也对易准说了什么。易准点点头,在周砚对面的位置坐下,神情有点不自然。
      周砚直起身体时,小匀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今天周砚穿一件风衣外套,又坐在黑暗的角落,怪不得小匀没看见。周砚跟易准说完话,又看向了小匀,小匀手扶着立在身前的摇麦,一瞬间差点忘词,周砚看到他在看自己,眼神似有所动。
      见鬼了,这一晚上他都坐在那里,小匀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在看自己的人就是周砚。
      小匀把视线转向无人的地方,但是仍然能感受到周砚的目光,周砚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就好像小匀今夜是唱给他一个人听的。
      从来只有他。

      小匀唱完之后就去洗手间换衣服,洗完了脸,抬头对着镜子拿卫生纸来回用力擦嘴唇,勉强将口红擦干净,但是嘴唇上咬破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花了一会儿功夫才把血止住。
      出来在走廊碰到易准,易准似乎在等他,对他说明天见,小匀看只有他一个人,稍稍放松身体对他点了下头,照旧从后门离开。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到外面停着一辆凯迪拉克,谁的座驾不言而喻。
      小匀站在原地没动,司机走上前轻声说:“周先生请你上车。”
      没等小匀回答,司机拉开后座的车门,示意他可以上车了,小匀迟疑地看着黑漆漆的车身,最终还是上了车。
      后座很黑,笼罩着淡淡的酒气以及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小匀看周砚一眼,靠在椅背的周砚也看他一眼。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尽管周砚看起来英俊又有风度,但小匀说不上来自己对他的感觉。
      谁也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和背景,两人直接省去了自我介绍。他们坐得有些近,小匀不敢多动。
      “晚上好,送你回家吧。”
      “谢谢。”
      小匀顿了一会儿才回。
      “昨天的事吓到你了,不会有人再为难你。”
      “谢谢。”
      小匀看司机的后脑勺,周砚还在看他,目光接近于凝视。小匀有点紧绷,正在思考要不要提出下车,周砚说:“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
      “我记得昨天没有淤青。”
      “早上不小心撞到的。”
      周砚单手捧住小匀的脸,拇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让他转向自己。小匀第一反应要躲,躲不开。
      车窗外的路灯照亮了小匀的脸,像一束烟花突然在玻璃窗上燃放,周砚的动作并不粗鲁,但小匀觉得痛,周砚刚好按在了他嘴唇的伤口上。周砚看他的颧骨,流逝的灯光在小匀脸上一一掠过,照得他眼睛如琥珀一样透明。
      被周砚这么看着,小匀有点发憷,因为周砚沉在黑暗中很久都没说话。小匀轻声提醒:“周先生。”
      周砚放开手,轻松说:“看起来像被人揍的。”
      小匀说实话:“是跟我合租的一个女孩的男友,当时他在欺负她。”
      他不知道周砚对他了解多少,周砚连他住哪都知道,说不定把他的过去摸清楚了。直觉告诉小匀,最好不要对周砚说谎。
      周砚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要挂伤。”
      小匀偏移目光往窗外看,确认是回家的路,周砚看得出他的心思,淡笑不言。好在一路平安,小匀松了口气。
      到了小区门口,小匀说:“谢谢你送我回家。”但周砚没有立刻放他下车,示意司机将放在副驾驶的礼盒递过来。盒子包装得美丽精致,周砚亲手拿给小匀,小匀看他一眼不敢接,周砚说:“只是赔礼。”
      小匀还是不接,周砚把盒子放在他腿上,说:“打开看看。”
      盒子方正扁平,小匀拿不准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先扯开蝴蝶结,又撕开包装纸,周砚示意他接着看,小匀只能移开盖子。
      小区门口的路灯光很明亮,照得车内也亮亮堂堂,借着路灯光,小匀看清那是一条绿裙子,提起来看,跟之前的那条款式有点相似,却更为昂贵娇奢,吊牌被细心剪去了,看不到价格。
      “希望明晚看到你穿。”
      小匀没有动,如果只是赔礼的话,他当然可以收,但他怎么会看不出周砚摆在明面上的心思。周砚对他有兴趣,不管是送他回家,还是对他说这样的话,给到的暗示足够他反应过来了。
      裙子很美,但小匀还是合上盖子还给周砚,结果周砚抓住他的手,不轻不重按在盒子上,说:“你再想一下。”
      周砚的语气挺温和的,实际上却没太多温度。
      小匀看进他的眼睛,周砚也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无形的压迫力。小匀试着把手挣出来,但周砚抓得很紧。
      小匀想了一会儿,最终点了一下头。这次不需要他把手抽走,周砚主动放开他,说:“很晚了,回去吧。”
      司机下车给小匀开门,小匀抱着盒子下车,等他走进小区之后,凯迪拉克才在身后开走。小匀回头看,凌晨半夜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水泥地上拖着的一道斜长影子。
      简直跟梦一样。

      睡前,小匀给阿宁读书读得心不在焉,终于把阿宁哄睡了,他还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他在想之前听过的关于周砚的传说,外面都说周砚穷凶极恶,说他害死了许多人,但面对面瞧着,这个人身上没什么江湖匪气,也没有三头六臂,更没有拿枪出来指着他的头。
      今晚是他自己生怯了。
      小匀翻了个身,看着那条挂在晾衣绳上的绿裙子,窗户开着,淡蒙蒙的月光穿进来,或许有风,月光荡漾,绿色的缎面也被吹得微皱。
      他记得徐澍年今天上夜班,小匀翻出手机给徐澍年打电话,因为怕吵醒阿宁,特地去窗边,低头从晾衣绳下拱过去。他本想告诉徐澍年今天发生的事,但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说周砚喜欢他吗。
      徐澍年接起电话,小匀听到那边有呼呼风声。
      他知道徐澍年在听,徐澍年也知道是他打过来的,两个人就像在比一二三木头人,诡异地一起沉默,谁先说话,谁就是小狗。
      到底还是徐澍年先开口,语气很软地问:“怎么了?”
      小匀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安心,道:“晚安。”
      徐澍年似乎一怔,也道:“晚安。”

      终于睡着了,但却做了很不好的梦,梦到(省略)对方扣着他的手,强硬地亲吻他,好像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一样。他一会儿觉得那是一具少年人的躯体,一会儿觉得那是一个很有力量的成年男性。
      他的腿夹得很紧,身体热得仿佛要融化一样,就像慢慢拧成丝的麦芽糖,欲望与羞耻拧在一起,拧紧了,细细的提琴弦一样几乎崩断,溃裂只是一瞬间的事。
      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小匀睁开眼,懊恼地轻喘(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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