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带春风指御舟

作者:疯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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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捌·元夕


      闻言,我抬头看向眼前此刻风光无限的杨广。这才猛然发觉,身边的人都已经散开了,端门下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庆祝节日。留在太微观前的人,只有杨广和一些妃嫔,还有部分外国使节。
      他走过来看向我:“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到吧?”
      我摇摇头:“确实没听到,至尊你再讲一遍吧。”
      他顿时哈哈大笑:“才进宫三日,我就把你宠坏了是不是?敢让我再讲一次的人,估计全大隋也找不到第二个出来了。”
      我傲娇道:“既然妾没听到惹至尊不快,那就请至尊狠狠责罚好了。”
      他佯怒拧了拧我的脸:“你这孩子,知道我今天不会罚你还这般说话。等明日有空了,我让人把你叫到大业殿,好生惩罚一番!”
      我上前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那至尊想怎么责罚妾啊?”
      “我若是真要做什么惩罚,以你这性子估计早就吓哭了吧?”
      我憨憨地笑着没应声,知道还这么问?
      他又笑着转过身去,看着夜色中灯火通明、辉煌无比的洛阳城:“大隋如今在我手上达到了极盛,想必阿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听到这梵声我突然想起了阿娘,阿娘死后,阿耶让术士萧吉给她选择葬处,想和阿娘相见于地下,不知道他们现在见到了没有。阿娘当年费尽心力扶持我当上太子,我如今已然用万国来朝回报她和阿耶的信任。”(女主:我听说至尊让萧术士选块风水宝地,早点让你爸妈团聚,真是个带孝子啊。大业皇帝立刻吹胡子瞪眼:谁敢造朕的谣?裴蕴你负责这事,给朕诛他十族,祖坟也不要放过)
      我适时补上马屁:“妾听说当年房陵王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就如同那陈朝后主陈叔宝,不知是否……”话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了下来。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陈婤是贵妃,我如今在杨广面前急于表现,如此贬低其父,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知道。已经莫名其妙开罪了一个齐王,可不能再惹上一位贵妃。杨暕是男人,平时住在宫外,要是得罪了陈婤,在这宫里就有我好受的。而且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因为杨暕的事情,把萧后给得罪了。
      此刻杨广脸色平和,倒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他当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俘获陈叔宝,而且最后可是他自己给这位“岳父”谥号炀的。
      此刻他露出感慨的神色:“其实那陈叔宝和三国时的蜀后主刘禅一样,都是选择大智若愚地活着。若当年他露出一丝乐于思蜀的迹象来,阿耶定然是万万容不得他的。自然,他本身也没有什么可以颠倒乾坤的通天本事,所以阿耶才能随了他去。”
      此时我看着被盛大灯火照耀下,成熟稳重、风华绝代的杨广。那一脸温和的气韵,让我有一刻竟是想到了几十年后,登上历史舞台流芳千古的李世民。李世民一生处处以他为鉴,吸取着隋亡的教训。在唐初打败王世充、洛阳城破以后,便做出一副与前朝暴隋决裂的姿态,焚毁如今杨广最引以为傲的乾阳殿,还有我目前站的端门位置。
      大火自是波及了其他地方,导致大业年间留下来的很多东西,彻底消失在了历史记载上。我知道李唐开国之初需要收买人心,从来没怪他的行为。但终究还是可惜感叹,这些东西是我最爱的男人所喜爱的啊。
      说到李世民,又看着眼前的他,猛然想起另一个淹没在我记忆久远的人——大唐吴王李恪。想当年我也是他的粉丝,唯一能恶心我的,也就是他那色鬼附身的外公了。当年我因为小说喜欢上李恪和高阳公主兄妹,深深浅浅的爱着,满打满算起来倒有八年时光。
      曾经很为李恪无法继承皇位而遗憾,后来了解到李治并非无能,历史也没有多少关于他才华的记载,也就渐渐失去了对他的热情和关注。后来喜欢隋炀帝以后,知道他和天可汗唐太宗都没有彻底拿下来的高句丽,还是李治打下来的以后,倒是感觉没那么大了。不过毕竟是我中意过多年的历史人物,如今心里依旧会起一些波澜的。
      这时他似乎反应过来,我刚才说话突然停顿的事,看了我一眼笑道:“怎么不说话了?”说着又自顾自道,“至于我阿兄,他那太子之位确实只能算中规中矩,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过阿耶吸取旧周的教训,不想因为他是嫡长子的缘故,就把这大好江山交到一个不成器的太子手里。所以才会在万般权衡的无奈之下,强行废除了他的储君之位,立我为太子。”
      所以他做出了人生里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把杨勇换成了你。
      我嘴里小声嘀咕。
      杨广自然没听清,带着几分好奇的表情看向我:“你刚才说什么?”
      “啊……没什么啊。”我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景象,又开始拍起马屁来,“看到咱们大隋如今这万国来朝的盛世江山,妾就知道当年高祖皇帝选对了人。至尊无论是哪方面,都比房陵王强上百倍。”(普六茹坚:沈小娘子,你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不会痛吗)
      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来夸他,搞得他都有些齁了:“你这丫头啊,就知道嘴甜哄我开心。”
      我看向他笑道:“难道至尊让我进宫,不是想让妾哄你开心,是想找气受吗?”
      闻言,他横了我一眼:“越发没有规矩了。”我吐了吐舌头向他撒娇,他也没再计较下去,“你先下去和娘子们玩吧,我礼完佛便也下来了。”
      “礼佛?”我歪着脑袋看他,然后想起了他那首有着长长诗名的元宵诗,“这里不是道观吗?至尊为什么要在道观礼佛?”
      他笑道:“这正月十五燃灯礼佛,可是东汉明帝传下来的规矩①。如此盛世不得感谢一下佛祖,保佑我宗社稳妥安然?这太微观里也是有佛堂的②。”
      我“哦”了一声,又好奇道:“不知道总持菩萨礼佛是什么场景,让妾见识一下吧。”
      他有些被惹恼了,带着怒意呵斥道:“下去!”
      我有些被他吓着,只得委屈地施礼:“妾先告退了。”
      阿玫已经等候在楼下,见我下来忙上前问候:“娘子你怎么才下来,快过去和妃主们一起提灯玩耍啊。”说完将手上执着的华丽宫灯递给我。
      我垂头一看,比我前天来隋朝时送给杨广的那个好太多了,顿时有些汗颜。人家可是历史上以穷奢极欲大名鼎鼎的隋炀帝啊,我就送那么个破玩意儿给他过生辰,难怪他那么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丢人了。
      “我……”才来隋朝三天就摊上元宵节,我哪知道该怎么玩啊,“算了,我先看她们玩吧。”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小声问道:“至尊不高兴娘子了吗?”
      “没有。”我嘟囔着,想刚才说他是总持菩萨,不会把他得罪了吧?现在是他最为风光的时刻,我也没说什么,就提了句他的法号,他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阿玫将手上早已准备好的宫灯递给我:“娘子我们去玩吧,你看那么多人都在玩,他们多开心啊。”
      经不住她的再三撺掇,我只好接过宫灯过去了。
      我提着宫灯走向人群时,只听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阿囡。”
      听到这个声音,我急忙惊喜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沈正南立在不远处,穿了身崭新的圆领袍,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阿兄!”我惊喜不已,同时心里也泛出几分感慨。以前在北周的时候,由于很多事不懂,他跟我大多时候是形影不离的。二次穿越,什么都需要我自己一个人来,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向谁说,要是他能一直在我身边提点就好了。
      他走上前来,盯着我一身美丽的华服,关切道:“这两日在宫里过得习惯吗?我还生怕你有什么不好,至尊和皇后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我上前抱住他就喜极而泣了:“呜呜呜……阿兄我可看到你了……我好想你……我在宫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人家欺负我也没人帮我,我好想你……”
      沈正南哭笑不得,想要把我从他身上扶立起来:“快起来啊,现在端门这么多人,你不在乎别人看你笑话,我还想要脸呢。”
      “不起来不起来,就不起来……阿兄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你不要阿囡了呜呜呜……”我吃不定杨广还吃不定你了?
      “好了好了,你别闹了。都已经是至尊的人了,还跟以前在家时一样闹,不怕至尊皇后指责我没有家教?”
      我毫不客气地顶嘴过去:“你本来就没有教好我,我什么样的,至尊他们早知道了。”
      闻言,沈正南的目光严肃起来,低声道:“行了葳蕤,这里不是北周,你闹腾起来也要适度些。你现在是在宫中,我可没法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你。自己平时多注意点,看你还敢跟以前一样刁蛮任性不?”
      “哼,我以前那样对你,你现在就偷着看我笑话是不?坏人——”
      他忍俊不禁:“好了别生气了,阿兄今天送你个元宵礼物。”说完,把我拉到一旁人烟稀少的静处,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来。
      “送什么玉佩啊,真俗气。”
      他用普通话回答:“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它是可以通灵的,如同视频通话,不过主要功能还是语音留言。”
      听到这话我顿时眼前一亮,一把抢了过来:“不早说,哦对了,什么情况下可以通话?”
      沈正南道:“需要的时候,用自己的血在玉佩上写下本人姓名,就可以等待穿越团长的接听。”
      我狐疑地看向他:“你现在团里带有多少旅客啊?”
      “不多,四五个可以,而且都在一个地方。所以没法对你进行更多维护,你平时要活得低调些知道吗?”
      我收起玉佩撇撇嘴:“我也不想高调啊,可那个齐王杨暕他——”
      他冷笑道:“他不足为惧,一个富贵纨绔而已。要是真有能耐,也不会在如此具有优势的情况下,连太子之位也坐不上了。”
      我捏紧手帕:“可是我得罪了他,萧皇后那边怎么办?我怕她给我小鞋穿,吓得我昨天觉都没睡好。”
      沈正南思考片刻后道:“杨广夫妻二人的感情现在的确很微妙,不过他既然选择维护你,自然不会允许萧后做什么动作,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那以后呢?我这脑子,能玩得过一对靠心机上位的帝后啊?”
      “我会就齐王的事和杨广商谈一下,这件事你不用管,既然我负责把你带到隋朝来,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感动满满:“阿兄你真好,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他轻轻瞪我一眼:“行了,别跟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你这脑子,能好好在隋炀帝宫里活下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
      “我们过去吧,我去找他谈一下此事。”
      “嗯。”
      我们二人回到端门广场上时,杨广已经礼佛完毕下来了,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眸中复杂地看着我身边的沈正南:“沈郎?”
      他急忙行上一个大礼:“臣叩见至尊,祝至尊千福永享,长寿万年。”
      杨广笑道:“免礼起来吧,”接着看了我一眼,“沈郎是担心葳蕤在宫里过不惯吧?”
      沈正南本来还想周旋几句再切入正题,见他开门见山,也只得尴尬道:“是,小妹刚才告诉臣,说她得罪了齐王,臣正是因为此事向至尊赔罪的。”
      闻言,杨广把我支开:“沈氏你先去和娘子们玩耍吧,这件事我和你阿兄两个人谈就是。”
      我急忙点点头:“妾先告退。”
      随着场面气氛达到顶点,杨广也和沈正南谈话完毕,后者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鬼混了。本来就喜欢热闹的他,此刻更是和我们一起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女子人人衣衫惊艳,要多华丽有多华丽,如此景象说不出的华丽富足。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大概在想去年那次寒风彻骨的西巡,没有白白损失人马吧?
      我看着周围如此璀璨夺目的欢乐天堂,在心中默默祈祷。如果求神拜佛有用,我真希望隋朝江山就这般强盛下去,没有后来惨绝人寰的三征高丽,也没有他最后失意绝望的醉生梦死。
      杨广朝四周望了望,口中低语:“令范跑哪去了,刚才还在这儿呢。”
      令范?难道是三品婕妤的刀妙琏?
      萧后跟随他的视线朝周围望了望,指着一处说道:“刀婕妤不是在那儿嘛,妾去叫她过来。”
      原来还真是刀妙琏,我忙自告奋勇道:“皇后殿下,让妾去请刀婕妤吧。”
      萧后笑道:“也罢,你去吧,我便不去了。”
      我走到那个女子身边,她待的地方的光线太暗,让我看不清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试探地问道:“刀婕妤?你是刀婕妤吗?刚才至尊问起你,让我带你过去。”
      她也没多言,随我到了杨广身边,我朝他们笑道:“至尊,刀婕妤来了。没想到她就是刀婕妤啊,妾真是有眼无珠。”这些有病的古人就喜欢把自己贬成一坨屎,看到萧后,我就想起她那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的《述志赋》,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听我这么说,杨广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看着我问:“你还知道令范的故事?”
      我笑道:“是啊,刀婕妤声誉名满江南,妾怎会不知?不过只是听闻过婕妤大名,未曾知道有什么美文佳作。若是以后有机会,还希望婕妤能够指点葳蕤一二。”我也很无奈,因为墓志铭就只有这点记载,史书上更是连个标点符号都看不见,就是想了解她也没办法啊。
      见状,杨广笑道:“如此甚好,令范,你愿意在属文方面,指导下沈小娘子吗?”
      皇帝都这么说了,刀妙琏自然不能拒绝:“妾名能让沈小娘子闻知,这是妾的荣幸。况且至尊都如此说了,妾岂敢不从?”
      “那就先多谢刀婕妤了。”我向她缓缓屈膝行礼。
      刀妙琏忙做出一副要搀扶我的样子来:“沈小娘子快请起,不过是在读书作文上指点一二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需如此多礼。”
      我一边汗颜,一边回答:“妾小时只和家中婢女捉蝶玩耍去了,阿兄太过宠我,加上他公务繁忙繁忙,无意也无心在意此事,读书方面是真的不成。如此才希望婕妤提点,还希望刀婕妤莫要嫌弃妾愚笨,多为妾费些心才是。”
      说到这里我再一次无奈了,谁知道我会有二次穿越的机会?还穿到和北周有连接性的隋朝来,真是丢脸都不带这么丢的。北周重武轻文,割据乱世时期对文化事业不太看重。好在沈正南和隋炀帝打过招呼,不然我就是有三余年的穿越功底,没有他的时时帮扶看顾,还是免不了露马脚,尤其对方还是精明得过头了的隋炀帝同志。
      刀妙琏见我如此谦虚,信以为我是对她客气:“沈小娘子太客气了,我对读书作文不过是略知皮毛,哪有小娘子说得如此优秀。况且说到擅长属文一事,咱们的至尊才是个中高手呢。”
      嗯,真会拍皇帝马屁。不过我也得承认,这话说得丝毫不差。隋炀帝后世再被唾骂,赋诗写文方面,还是深受好评的。
      “至尊平时公务繁忙,哪有这闲工夫来指导妾啊。皇后贵妃地位太过尊崇,妾也高攀不上。妾也只听闻过刀婕妤才女之名,到时候是真的希望婕妤,莫要嫌弃妾太愚笨才是啊。”我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希望她是真的知道我才疏学浅,一点都不谦虚的那种。
      “沈小娘子都如此说了,我也只能充当下人师。”
      “既然婕妤应承下来,如此便多有叨扰了。”
      刀妙琏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对她友好一笑,她也回应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我窃喜地想,其实她才是真实历史上,那个被坊间传闻,唐太宗让隋炀帝戴了绿帽子的“桃花”啊。
      端门前一片火光四射的场景,这时我方才明白了,他在大业二年时写的那首《正月十五日于通衢建灯夜升南楼诗》: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幡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写得确实毫不夸张,他有当职业诗人的天赋。
      有人曾经说,这个世界上有千百种适合他干的职业:诗人、僧人、演员、画家、音乐家、美学家、旅行家,甚至对岐黄之术都有研究的医生。只可惜最终选择了一个最不适合他的职业,成了帝王。
      隋初有七部乐,分别为国伎、清商伎、高丽伎、天竺伎、安国伎、龟兹伎、文康伎。炀帝大业七年增康国伎、疏勒伎成九部乐,并将清商伎列为首部,改国伎为西凉伎。
      太常寺下辖的太乐署令、鼓吹署令带领宫廷乐正奏响《斗白草》《泛龙舟》等大曲,大曲便是歌舞曲。负责奏乐的乐人梳着简单的同心髻,把乐曲奏得抑扬顿挫。一旁身着彩衣的舞女,也跟着音乐一起翩翩起舞。
      我看着眼前的盛世之景,心想恐怕封建社会巅峰的开元盛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杨广指着远处一个穿着礼服,指导宫人歌舞的年轻男子对我道:“这个人叫白明达,他是西域龟兹国人,现在的身份是太乐署的乐正。今天奏响的音乐,歌词都是我写的,曲是他创造的,大多是西凉乐和龟兹乐。不过宫廷雅乐、民间燕乐,还有江南梁音也一应俱全③,但《玉树后/庭花》那种亡国哀音肯定是没有的。”
      我笑了笑,他对陈叔宝的那种鄙夷和厌恶,真真像极了李世民开口闭口,动辄要以炀帝为反面教材的样子,天下帝王对待敌人还真是一个鸟样。
      “那自然是了,咱们大隋是大一统的盛世。现在又是万国来朝、诸邦进贡的元夕节,自然不能和那些傅脂粉、坐深宫的南朝诸帝相比。这般大好的日子里,至尊提什么劳什子的《玉树后/庭花》,岂不是自我贬损,降低了自己的身价?”
      我一边脸上笑着恭维他,一边在心里默默摇头。当年那个给江总下檄书的晋王,真好意思说什么“蕞尔吴越,自相君长,窃拟王者之仪,妄谈天子之气,偷安假息,绵历世祀。”不知道后来到底是哪个混账皇帝,放着稳当、易守难攻的国都不回,结果被人端了老巢。接着死活要去学那个唱《玉树后/庭花》的岳父,最后还被手下人给宰了的。
      人家陈叔宝傅脂粉、坐深宫,不与百姓相见又怎么了?人家可没有把盛世王朝玩得二世而亡的本领。要是把开皇之治给陈叔宝、李煜甚至刘阿斗来接班,怎么会在天下大乱中二世而亡?
      杨广沉浸在悠扬的乐曲声中,欣赏宫廷乐人的精彩演出,跟着时急时缓的曲调打节拍。看着他的动作,我突然想起了史书上说他在晋王时期,为了迎合隋文帝的检查,把乐器都放得落灰了,不由得问:“妾听说至尊也会玩弄乐器,会唱歌跳舞吗?”
      他笑道:“我对唱歌跳舞不会,但是会弹琵琶。连我阿耶那么古板的人,当年也给阿娘奏过两只琵琶曲,一首是《天高》,另一首叫做《地厚》。”
      我随之附和:“原来高祖皇帝还有这般才能。”心道隋文帝不过睡了个宫女而已,独孤女士就下旨杖杀,确实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这要是换做别的皇后,估计不废也不会好过了。独孤伽罗确实好命,就是被千古第一坑娘的败家儿子,害得晚节不保。
      “阿耶对我们兄弟虽然严厉,但也是有父爱的。当年阿祗走的时候,也正是阿耶废黜大兄那年,当时我还没有当上太子。我记得耶娘是亲临秦王宅探视,阿娘一直以泪洗面。”说到这里他眼神黯然下来,“阿祗一直都是跟我最要好的弟弟,如果他还在世,看到今天这样的盛世会多开心啊。”
      我劝慰道:“秦孝王知道至尊如此惦记他,想必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就是没怎么看过史书我也知道,他和四个兄弟里,为了夺得太子之位,对杨勇怎么百般陷害,后世早已经是耳熟能详了。杨秀恶毒,曾经为了治病,居然想剖死囚犯的心肝,隋文帝的遗诏里都不忘骂他毒瘤。
      杨谅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屁孩,他一登基就开始收拾这个五弟。杨谅也是个逗比,在地方做了那么多年准备,起兵后还能畏缩不前、突然变卦要割据。联想到隋炀帝最后穷途末路时候的心态,我不禁感慨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弟。
      他也只能和杨俊两个人好了吧?
      杨俊虽然死得最早,还是被毒杀不得善终的。但联想到隋炀帝被杀时,杨隋皇室的下场,他这结局也不差了。其他三个兄弟死的时候都是庶人之身,他能保留爵位入葬已经不错了。在乱世里,即便是皇家人的待遇,也不能要求太高。
      他此刻眼神迷离地看向天空,口中喃喃道:“阿祗,你和耶娘现在团聚了很开心吧?你看咱们大隋现今如此强盛,二兄也没有让你失望吧?等我明年备兵拿下高元以后,大隋才能真正与轩唐周汉匹敌。”说到最后,眼神里露出十分坚定的神色。
      沈正南和杨广二人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只不过晚上睡觉前我咬破手指,试着和沈正南通话时,却并没有成功。但令人欣慰的事,收到了一条他的留言,叫我不要担心,他们之间已经谈好了。
      齐王的事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波,事先我也知道是这个结果。之所以依旧担心此事,还是因为怕萧后那边会对我有什么不满。沈正南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加上太过劳累,这一夜我睡了饱饱一觉。
      ……
      过了十五以后,他又数次出宫去围观鱼龙百戏。有次我正好又在路上碰到了他,趁他心情好,缠着他要一起出去。他最初本能地否决了这个请求,然后我又拿出杀手锏,用各种天花乱坠的理由去恭维他。
      “至尊求求你啦,上次我出门才没多久,就碰到你和虞侍郎了。人家什么都还没看够,就被你带进宫了。你都出去过好几回了,如此盛世不能让妾沾一沾光吗?就带妾去这一回,就一回,好不好嘛?求求至尊……求求至尊了……”
      为了能让他带我出宫去,我简直连脸皮也不要了。各种肉麻的话齐上阵,摇着他的手撒娇不已,连自己都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搞得他也没办法了,便同意带我一起去:“好好好,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次便带上你了,但是下不为例。”
      我喜笑颜开:“谢谢至尊,妾就知道,至尊你最好了。”
      “少来。”
      我们换了普通富贵人家的服装,看到他头束幞头,腰束玉带,我乐呵呵地笑着。想象一下,在现代时习惯了隋炀帝那张画像上,皮弁冠加玄服纁裳的传统造型打扮。现在搭配那张胖脸的,猛然换成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唐朝皇帝那身幞头加圆领袍造型,会不会很喜感?
      还有那腰间的普通玉带,让我突然间想起穿越前一天,我和普六茹英在大运河浮雕前说的话。自从知道他的十三环金玉蹀躞带出土后,我就在网上花了几千块定做了一条同款。虽然因为杨柳细腰,根本束不了这么长的玉带,可平时看到那条蹀躞带还是很高兴的。
      这是他的贴身之物啊,我怎么会不喜欢?
      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穿越这件事,更没有想过会穿越到心心念念的北周,和阿摩在河北定州相遇。更没有想过在北周之旅以后,还有机会来隋朝见他。
      此刻看着他腰间的那条玉带,我不仅想起了穿越前和普六茹英谈论的话,还联想到了江都宫变。史书上说令狐行达就是拿他腰间的练巾,把他给缢死的。思及此,我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杨广敏锐地发觉了我的不适,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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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捌·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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