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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踵而至
我曾这样想,一个人不可能被安排承受所有厄运,或许是我太过悲观才总觉得身边全是不好的事。我每天笑着,讲着不知笑点的笑话,听着与自己无关的八卦。
某天,总是某天,厄运这种东西一定是寄宿在某天里的,所以某天我养的狸花猫被孩子们掐死了,某天陈钟英淹死了,某天祖祖过世了,某天杨雨花跳楼了……某天父母出了车祸……
这个某天,挤满可怕的悲剧。
我母亲总告诉我要学会自立,她口中的自立在我看来更接近为孤独。
母亲强烈的自主意识让她在笨拙护板的父亲面前常常嘶吼,我经常能在房间里听见母亲的哭闹声,他们早早离婚,以至于我认为父母离异是一件常事。但每当有人问起关于父母的事时,我都会觉得麻烦。他们总问,“你爸妈不住在一起吗?”我会一遍又一遍回答,“他们离婚了。”
事故发生当天我正在赶回大学的路上,而母亲和叔叔抱着妹妹在父亲的车上,他们要去乡下某个会喊蛋的神婆子家做法。
因为妹妹整夜哭泣,母亲没有办法,拜托我请教奶奶,奶奶说可能是掉了魂儿。于是父亲去城里接了母亲,叔叔和妹妹三人,到喊魂那家去。
在乡间一段大转弯,一辆没有按喇叭的大卡车将父亲的车卷入车底。只有半岁的妹妹在母亲和叔叔的保护中活了下来。
她被叔叔的父母带走,我再也没见过她,甚至许多年后连她叫什么名字都已经忘记。
有时候我觉得悲剧像呼吸一样延绵不断。
高中的时候我就读L城的实验中学,那三年的故事难以想象。
我是个非常腼腆的人,几乎不会主动同人亲近,好在班级里的人都很友善,他们会叫上我一起去打球,去超市,吃饭和上厕所。
我也会帮他们隐瞒他们躲在厕所里偷偷抽烟的秘密,几乎每次都是我在厕所外帮他们通风报信。
他们会和我一起讨论不会的难题,取笑我不太好的英语,一边取笑我,又一边教我怎样读和记。
谭文岳是个乐观开朗的大高个,说话很有特色,总是挂着,“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口头禅。有好几次数学老师抽他起来回答问题,当他说出,“你听我说,是这样的……”时,我们都会哄堂大笑。他则会看向我,露出不赞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成绩优异,是学校学生会成员,后来还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同时也是体育委员。
我私底下听说学校有很多女孩子对他有好感,有好几次我趴在桌上睡觉时都听见女孩儿们讨论他英俊的长相,和帅气的性格。
我心里觉得有趣,性格原来是可以用帅气来形容的。
谭文岳会在我趴在睡觉时一把拍在我的课桌上,让我陪他去厕所或者球场。
今我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桃花竟然来的比谭文岳还快。
那天体育课上课前,谭文岳有说自己有事,让我先把一筐篮球推到操场去。当时是高一下期,谭文岳的名声已经初显,我有时候能看见他收到情书,他会认真看完然后写一封拒绝的回信,每次写回信都是他折磨我的时候,他会让我帮他想出委婉地句子。
那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儿站在我面前递出粉色信封时,我还以为她下一句会说,“请你帮我带给谭文岳。”
结果她转身就跑来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只留下一个她非常白皙的印象。
谭文岳见我很久没到,跑过来找我,看见我手上的信封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出息了啊!”
我说,“大概是送给你的,你看吧。”
谭文岳奇怪的看着我,道,“兄弟自信一点,你很帅,知道吗?”
我摇头,他不多说推着装篮球的筐跑远了。
我和谭文岳一起看了那封信,拆开一看文首便是我的名字。谭文岳举起手将身体远离信封道,“我说是给你的吧,你看,我就不看了。”
我皱着眉头仔细阅读下去,才发现事情原来是那样。
军训那几天当地连续降雨,第一天大家都没有准备,倾盆大雨落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操场集合。
跑回宿舍的时候,路过我身旁的一个女生摔倒了,我不过是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她记住了我,她似乎从那以后一直关注着我。在起初阅读这封信时,我的内心还因为有人能这样喜欢我而感到温暖和喜悦,可到后来我才明白,正是上一学期的观察上她摸透了我软弱而善良的性格。
虽然我的回信写明了我们不可能,她还是会在下课或午间买来零食送给我。
每次谭文岳见了都会说,“我也买了,浪费了,以后不买了。”
我对那个女生不熟,她总在我不在教室的时候送东西来,我不敢把东西送回去,因为谭文岳说,那样太伤人了。
谭文岳从三班打听到了那个女生的消息,说她叫恬箤,真是奇怪的姓氏和名字。
恬箤开始频繁地坐在我对面吃饭,每当我抬起头,她便会对我笑,我不太亲近她,有意无意躲着。
直到有一天我对她的态度有了改观,又是谭文岳和他的三个好兄弟一起在厕所抽烟的时候,老师突然来了,我进去告诉他们老师来了,他们将烟灭了丢进管道,又用水洒在身上,老师还是揪着他们的衣领说有烟味儿。
我们五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厕所外被询问,恬箤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极其认真地同那个老师说,刚才有两个修电灯的师傅一边抽烟一边从厕所出来,她看见了。
老师看看恬箤,又看看我们五个,背着手说,没抽最好,要是抽了,哼哼……
恬箤解救了我们,似乎是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和我们几个混在一起。我们打篮球的时候她在旁边看,我们吃饭的时候她也一起,她买奶茶的时候会买六分,给我买的会贵一些,以显示我在她心目中的特别地位。
其余人都知道她喜欢我,当他们玩笑似的问起她时,她也会笑着开玩笑一样回答,“是啊,是啊,你们云哥是我男朋友啊!”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玩笑多了,我们混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已经是一对。
高二的冬天,谭文岳把我带到一旁,同我说,“你要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要和她分了就赶紧,别拖着。”
我说,“我以为她开玩笑的。”
他说,“你是猪脑子吗?这都看不明白?她会筐你的,你等着瞧吧。”
我看向他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冷的,很白。
我恍惚想起恬箤的脸也是这种白,可是这种白不应该出现在谭文岳的脸上。
我问他,“你怎么了吗?”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我,然后问,“什么?”
我摇了摇头,他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你就是这样,说话说半句找打。”
我还是摇头。
那次谈话后谭文岳似乎有意和我疏远起来,其实不止我,他甚至和其他朋友也疏远起来。
我想找个机会问他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恬箤的事,可每次找他说话,他都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吃饭的时候我的身旁已经只有恬箤一人了,她问我怎么不开心,我犹豫着还是将谭文岳疏远我的事告诉了她。
她说,“这个很正常嘛,可能听人说了你的坏话?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我能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呢?怎么也想不明白。
下雪的时候恬箤让我送她到滨河桥,她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围巾,样式和她以往甜美的风格迥然。她离开之前问我,“我新买了口红,好看吗?猜猜是什么颜色?”她指着自己的唇,微微嘟起。
我摇头说自己猜不出来,细细的雪中,寒冷的风中,她突然踮起脚吻我,然后在我推开她之前将围在她脖子上的黑色围巾带在我脖子上。
围巾上温暖的温度让我感受到惊恐,我将她推开,她笑着跑远了。
我死死拽住那天围巾,将它取下来拿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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