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

　　此后，每天放学的时候，一个月来第一次跟桑澜一起回家了。
　　我也没有跟他吐槽自己对家里的不满，他也没有跟我讲那些绕口的国外的足球、篮球明星的名字。
　　气氛有些许尴尬。

　　我们就这样，一个推着自行车，一个在旁边慢慢走，一直走到单元门口，上了楼，对门是桑澜，他先用钥匙开了门，然后挥手，再见。
　　或许我就是一个胆小鬼，胆小到，明明说了无数次我们是很好的哥们，很好的兄弟，也不敢跟他再度靠近。
　　或许这就是暗恋。
　　“暗恋，美好就在这个暗字上，可它再美好我也不想要。”
　　我只要桑澜在我身边就好了。
　　把我这份私心掩盖下去。

　　周六，爸妈带弟弟回老家。
　　又不是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只是去看一下老家的房子，再去看一下亲戚，带上个两三个星期再回来。奶奶去世后很少再回去了。
　　我借机一个人在家写作业，他们听到我的想法后，很快就同意了。

　　我一边插着耳机听歌，一边写作业。
　　音量开的不大，我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爸妈上午刚走，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难道是桑澜？
　　我哼着歌走过去，打开了猫眼。
　　是个男的。露这个膀子，上面满是刺青。旁边站着个女的，胸大臀大，还拿着个棒子。
　　他们好像才意识到有猫眼这个东西，用手把猫眼盖住，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打击………报复？
　　我慌了，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名是林北颜。
　　对，一定是她。
　　打电话给爸妈？平时对女儿亲身目睹校园暴力都不来管的，肯定也不会立马赶回来的。
　　报警？警察会管吗？
　　那女的应该挥棒了，敲在门上，发出的声音不小，我吓得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一声，两声………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的想起，我呆住了，手有些颤抖。
　　我好像记起了小学的时候，我奶奶那擀面棒打在我身上，我躲进屋里，她就拿着棒子敲门，敲不动，拿钥匙打开，继续打，外面一男一女就这么看着………
　　奶奶已经死了，不会的不会的………
　　我有点儿想哭，明明他们敲的是门，我感觉好像敲在我身上一样。
　　痛的好像是肚子，也不像，是肺吗？好像也不是。

　　“住手！干什么呢？像什么话啊！”
　　我听到保安的声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还听到桑澜的声音。
　　桑澜每天几乎都是一个人在家。他妈妈去世了，爸爸工作很忙，平时一般都不在家里。
　　桑澜按了按门铃，“顾念忘！顾念忘！”
　　我因为太害怕蹲在了地上，但是又没有力气站起来，就这么一步一步挪过去，开了门。

　　小混混已经被带走了，桑澜留下来陪我。
　　我们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保持着沉默。
　　良久，他蹲了下来，我以为他会安慰我。
　　然而。
　　“顾念忘！你有没有点儿人样！”
　　“…………”
　　“他们打的是门！又不是你！你怎么就病怏怏地蹲在这里啦！”
　　“…………”
　　“他们刚刚骂我骂得那么难听我都没有哭呢！”
　　“…………”
　　我第一次被桑澜骂哭了。
　　桑澜骂的也不难听，也没有像现在的社会人一样结合世间生殖器的脏话，只是有点儿让我自愧不如。
　　也不知道对不起谁了。
　　桑澜明显愣住了。
　　想站起来找纸，发现有没有东西换鞋，左掏右掏也没有发现一张纸。
　　“大哥我错了。”
　　“我求你了………别哭了………”
　　“你家拖鞋放哪儿的…………我可以进来吗？”
　　我哭的时候有个习惯，两耳不闻，桑澜说的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但还是被我选择性忽略掉了。
　　他就这么看着我呜咽，转为号啕大哭。
　　我很少哭出声。以前被我奶奶打的时候，都是尽量不发出声音，能躲就躲。
　　“大哥………美女………顾念忘，我陪你还不行吗………”
　　我这才一边哭，肩膀一颤一颤的，一边从鞋柜里找拖鞋给桑澜穿。
　　桑澜转身出去了，门半开着，意思是他还会回来。

　　过了五分钟，他给我带了一堆吃的。
　　看到我把拖鞋拿出来了，大大方方地踩着拖鞋走了进来。
　　桑澜以前在上初中之前经常来我们家，有时候我爸妈会以过三人世界的目的，到他们的另外一套房子里去休息，让我一个独居，桑澜就经常跑过来，他给我抄理科作业，他抄我文科作业。
　　他刚才说你家拖鞋放在哪里，我残存的意识就让我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顾念忘，不高兴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今天晚上不是有什么综艺节目嘛………看在小爷我那么善良的份上，就陪你一起看掉好了………”
　　还小爷，小你妈的爷。
　　我一边骂着，一边还笑了。
　　他吓了一大跳，“顾念忘，你是不是有分裂症啊，刚刚还哭的跟个什么一样，现在有傻笑了，别等会儿又哭又笑啊。”
　　我站了起来，因为蹲了太久，腿有些麻了，差点儿摔一跤。
　　“他们怎么样了？”
　　桑澜整理东西的功夫，我已经用纸和毛巾，把脸弄的干干净净。
　　“被保安带走了呗，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他看了我一眼，紧接着，我都可以看到他的不可思议。
　　“大哥，你这收拾的也太快了吧？我都看不出来………”
　　“闭嘴，多年练出来的。”
　　“还凶我！本帅哥勉强留下来陪你，要是被那些我的小迷妹看到了，你还可以活到明日吗？”
　　我回答的轻描淡写：“那就滚吧，零食留下。”我已经拆开一包薯片了。
　　他瞪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就差说出“要点儿脸“了。

　　十分钟后，我们两个人都躺在了沙发上。
　　“桑同学，好歹是异性朋友，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姿势拍下来，拿出去卖嘛？”
　　他换了个很舒服的姿势躺着，“异性？两个男的，算异性？不过一个是钢铁直男，一个是娘娘腔。”
　　我啧了一声。
　　他用懒懒散散的语气说道：“你刚才干嘛哭的那么伤心啊。”
　　我把以前我奶奶怎么弄我的全部说完了一遍，顺带加上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但还是说的特别爽，无丝毫愧疚之心。
　　桑澜坐直了，“我家跟你不一样，我有个妹妹，你知道吧，在老家，哦呦，每次去看她，我爸把她宠着的跟什么一样………我是不是长得太帅惹他嫉妒啦？”
　　“是。”我说，“说真心话啊，你这么一讲，我想跟你换个家庭，刚好我爸妈都喜欢男生，你长得比我弟帅很多，我爸妈肯定会喜欢你的，把你当亲儿子宠。”
　　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怎么啦？”我说。
　　“没事儿………被没有任何眼光的顾念忘同学夸我帅，有点儿开心。”他说。
　　“得了吧，”我一脸嫌弃，“夸你帅的人多了，去初一逛一圈，保证满足你的虚荣心。”
　　然后我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好像在这个时候许个愿。
　　把时间定格在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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