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祂

　　—10—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巴登市。

　　迎着玛莎和马利克微妙的目光，方拾痛苦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挖过监察者的祖坟，不然为什么每次安排给他的身份都那么坑……

　　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也验证了这一点——
　　【玩家马利克·诺瓦尔对你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1】
　　【玩家玛莎·诺瓦尔对你的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0】

　　方拾心里凉了一半，就听见罗笑问：“哥，教授床上的法阵是你画的？”

　　他心里另一半瞬间也凉了，方拾想要解释，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嘴不算笨，不喜欢辩解，在他之前经历的两个剧本里，每回他企图跟同伴解释，最后都没有好结果。

　　“不是，你们爱信不信吧。”方拾无力地说。

　　“我信啊。”罗笑看方拾脸色不好，侧身微微弯腰凑近他，轻轻撞一下他的膝盖，“我就是问问，你说什么我都信。”

　　膝盖相碰的动作带着一种亲近的意味，方拾转脸一看，罗笑也在看他，不得不说，罗笑的眼睛相当漂亮，眼白洁净、睫毛浓密，瞳色很深，看人时眼神就显得格外专注和真诚。

　　方拾沉默片刻，又对罗笑解释了一遍：“真的不是我。”

　　马利克和玛莎对视一眼，这次是合作剧本，玩家不在在凶手名单里，虽然方拾又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条件，他们俩动摇了一下，还是决定信任规则。

　　“我和玛莎也很相信方先生。”马利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玛莎跟着乖巧点头，同时斜罗笑一眼，脑子里冒出自己在上个剧本学到的新词——茶艺大师。

　　不管玛莎和马利克是真信假信，两人好歹表了态，方拾摸摸鼻子，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把罗笑划成更亲近的朋友。

　　马利克思索片刻，又说回正事：“刚刚我们推测凶手从教授那里得到法阵、制作蛛尸的办法，现在看，也许还有隐身之类的魔咒，所以凶手能潜入教授家，神不知鬼不觉地画下法阵，这部分可能性很多，先不管它。”
　　“方先生，能接触到教授研究的学生都有谁？你认为他们中谁最可疑？”

　　方拾认真在脑子里想了一圈人选，能接触到研究的学生他都记得，但最可疑就不好说了……

　　他在专心思考，其它人闲着也是闲着，继续翻看地上的照片。

　　罗笑拿起一张照片研究，这张照片应该拍摄于锡卜城的乡镇集市，照片上一个背着旅行包、穿着防风外套、身材健壮、皮肤略黑的男生蹲在摊位前，似乎在跟摊主讨价还价，摊主披着深色的毡毯，手里拿着一本古旧的厚书，身形看起来有点熟悉，但因为角度原因被毯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一只出金绿色的右眼。

　　罗笑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准备把它放到一边，方拾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抽走那张照片。

　　“我想到了，伯特·劳里！”方拾拍一下自己的大腿，眼睛都亮起来，他指着照片上背着大包的男生说，“教授带去锡卜城的学生就是他！”

　　确定了嫌疑人，大家开始做下一步的计划，明天直接去巴登大学，一是去教授的办公室找找还有没有线索，二是调查伯特·劳里。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凌晨两点半，明天还得一大早起床去大学，大家互道晚安，各回各的房间准备睡觉。

　　卫生间的灯亮了起来。
　　罗笑走到镜子前，把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在大理石台上，他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镜子里的年轻人眼睫低垂、面无表情，他抬起头与镜子里的人对视，立刻皱起眉，眼神挑剔地审视起自己。

　　片刻后，镜子里的人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眼神明净，笑容开朗，这张脸有种青涩的帅气，让人忍不住产生亲近与好感。

　　罗笑觉得满意，他哼着歌关上水龙头，外面响起“咚咚咚”的拍门声。

　　“罗笑哥哥，你睡了吗？”玛莎又甜又软的声音从外间传进来。

　　罗笑没出声，他无聊地在卫生间里站了会，发现玛莎并不打算走，反而坚持不懈地敲门，只好把小盒子合上揣进兜里，走出卫生间。

　　房门“咔哒”响了一声从里打开，灯光在酒店长廊里切割出一小块明亮的区域。

　　罗笑一脸困意地看着门外的小女孩，问：“什么事，玛莎？”

　　玛莎穿着绣着层层蕾丝的白色睡裙，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她小小一只站在幽暗的长廊中，配上精致如玩偶一样的脸蛋，有些像深夜恐怖片会出现的场景。

　　“我可以进去吗？”玛莎象征性地请示，不等罗笑回答，她已经从罗笑的手臂与房门之间的空隙钻进房间。

　　罗笑挑一下眉，把门合上，想了想，又挂上防盗链。

　　玛莎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目光迅速扫视一圈屋内，大家订的都是一样的酒店套间，这间屋子和她房间的构造差不多，可以一览无余，罗笑的私人物品非常少，她没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

　　玛莎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晃着两条小短腿说：“我刚刚有问题忘了问你。”

　　罗笑走到床边坐下，他身上穿着宽松的T恤和睡裤，短发有几缕乱糟糟地翘着，显然已经准备上床休息：“明天问不行吗？现在很晚了。”

　　“明天不行，我就问三个问题，很快就完了。”玛莎坚持地说。

　　罗笑像是拿她没办法，只好说：“好吧，那你问。”

　　“第一个问题。”罗笑举起一根手指，表情变得小心又戒备。
　　“罗笑先生，你杀过人吗？”

　　“当然没有。”罗笑愣了一下，诧异地反问，“玛莎，你问这个干嘛？”

　　但随即，监察者冷漠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技能“测谎仪”已生效，判定玩家罗笑的回答为——谎言】

　　玛莎定定看着罗笑，一字一顿地说：“你说谎。”
　　这是她经历第四个剧本世界时，领悟一件神秘物品得到的技能，发动后她可以向任意一名玩家或NPC提出三个问题，如果对方说谎，会被监察者当场公示。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

　　罗笑眯起眼打量玛莎，脸上的诧异消失了，他其实眼型偏长、眉骨较高，骨骼轮廓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一旦不再摆出那副让玛莎想吐的爽朗笑脸，看人时就显得懒散又冷漠。

　　这才是玛莎第一次遇见罗笑时看到的样子，在跟方拾会和之前，她和马利克先一步在咖啡馆跟罗笑碰头，虽然时间很短，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罗笑就是这么一张惹人厌的脸，跟见到方拾以后完全是两个人。

　　玛莎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故意伪装接近方拾？”

　　房间里的窗帘只拉了一半，玻璃窗外是浓重的夜色。罗笑瞥一眼窗外，反问：“如果我不回答，你们打算怎么样？”

　　“你可以不回答，我喜欢你不回答。”玛莎耸耸肩。

　　她话音一落，玻璃窗被推开，马利克踩着窗台跳进屋子，顺手将窗帘拉拢，他右手握着那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对准罗笑的脑袋。

　　“无意冒犯您，罗笑先生。”
　　马利克彬彬有礼地说：“我们不想窥探你的隐私，但曾经有一个新人玩家，在合作剧本里无故屠杀同伴，我们不敢冒这个险，请你诚实地回答玛莎的问题，你为什么伪装自己接近方先生？”他把手枪上了膛。

　　罗笑配合地站起身举起双手，他盯着马利克手里的枪看一眼，视线扫过两人之间相隔的地砖。
　　马利克立刻绷紧神经，食指搭在扳机上。

　　但罗笑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长长的眼睫在他瞳仁中投下幽密的影子，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说，因为我很喜欢他，想顺利接近他，两位别来碍我的事，行不行？”

　　【技能“测谎仪”已生效，判定玩家罗笑的回答为——真实】
　　玛莎和马利克的表情都古怪起来，他们没听错吧，真实？！

　　玛莎嘀咕道：“怎么是个恋爱脑……”
　　马利克没想到还真问到了这种隐私，他尴尬地提醒玛莎：“继续。”
　　玛莎清清嗓子：“第三个问题，你的目的与我们的任务冲突吗？”
　　“我对你们的任务不感兴趣。”罗笑放下手，态度像破罐破摔，“我现在只对方拾有兴趣。”

　　【技能“测谎仪”已生效，判定玩家罗笑的回答为——真实】
　　玛莎和马利克：“…………”在剧本世界里做任务就是赚命，结果罗笑说对任务不感兴趣，监察者又判定是真的？？？
　　这是什么等级的恋爱脑啊。

　　到底是久经风浪的老玩家，马利克沉默了一会，把枪别回腰后，礼貌地道别：“感谢你的回答，晚安，祝您好梦。”

　　玛莎的表情还是怪怪的，她从沙发上起身，跟马利克一起往外走。

　　走到门前，马利克伸手去开门，动作忽然顿了顿，这停顿只是一瞬，他继续划开防盗链，揽着玛莎的肩膀推门走出去。

　　橡木房门在身后合拢，走廊里灯光幽暗，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房间走。

　　玛莎跟在马利克身后，想到刚才罗笑等同表白的回答觉得肉麻，撇撇嘴说：“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结果就是个脑子有毛病的小鬼。”

　　“和他相比，现在你才是小鬼。”马利克冷冷地说。

　　两人走到玛莎房间前，玛莎摸出房卡刷门：“你也不用一天提醒我三回。”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回身打量马利克：“等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紧张……”

　　马利克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玛莎，镜片后的眼神格外严肃：“我再说一次，玛莎，我们的目的是做完任务，别去惹罗笑，别插手他和方拾的事。”

　　“尤其注意，别跟他单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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