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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秘密
第九章秘密
隔离室虽然属于医疗部，但距离住院部并不近，反倒是距离作战部训练处更近一些。穿过办公区和作战部，统共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入夜后的隔离区病房不似白天繁忙，只有零星人影，伤员大多已经入睡，只有忙碌的医护人员的身影仍然匆忙穿行。
门禁刷卡的位置较高，沈让抬起手，稍过肩就再抬不起来。游子龙也没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直接就按了门铃。
出来接人的是文静，她还是下午那身衣服，手里头拿了个文件夹，是刚收到的病人信息。朝城每个人都有详细的信息录入，从体质、血型、异能，到最优献血者，急病或感染时希望得到怎样的治疗，皆尽记录在案。她看了一眼沈让，丝毫没有惊讶这个人会来，反倒是看到游子龙也在，愣了一会儿，张了张嘴。
“两名感染者即将到达，小游去准备接人吧。”文静吩咐。身强体健的A级异能者在夜班缺人的时候主动送上门来，谁不使唤他谁是傻子。“红色区，换全套防护服。”
红色区是高风险区——是对于工作人员的高风险——武器配备齐全，有严密的看守，甚至接触伤员的医务人员都是作战部退役下来的。如今丧尸病毒代际不同，感染性也不一样，最主要的传播途径仍然是咬伤，但抓挠伤，或者任何形式的开放性伤口，乃至于细小皮损，一旦暴露于丧尸□□下，都存在被感染的可能。
沈让跟着文静消失在了一间病房门后。
游子龙看了一眼沈让和文静刚刚进去的治疗室，有些晃神。
红色病区接待的都是确认感染的患者，通常是隔离患者确诊感染，转入红色病区。如果说已经在城外感染，那为什么还要带回来？
游子龙不明白。
可时间也容不得他多想，旁边的护士已经换好全套装备，准备进入红色病区，她双手抬在胸前，瞥了他一眼，转而和护士站喊话，“圆儿，给他准备一套加大的防护服。”
游子龙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跟着护士进了刷手间。
防护服、靴子、护目镜、手套、口罩。红色病区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这个形象，只能靠胸前的身份牌认人。游子龙没有身份牌，那护士心细，一早想到了这个情况，从衣兜里摸出马克笔，直接画了只简笔画的小火龙，用透明的医用敷料一贴，等游子龙换好过来，给他贴在胸前。
游子龙低头看着胸前的铭牌，依稀感到了几分苦中作乐的趣味。
“行了，进去吧。病人会从感染者通道进来，不在这儿，穿成这样就别在大门口晃了。”护士和他交代。说完，她对着已经进了负压缓冲间大门的护士喊了一声，“燕姐，明早下班去外城吃豆腐脑啊？”
“好，你帮我问问谭医生要我带什么早餐。”
里头那个全副武装的护士一边招呼游子龙，一边和外头喊话。游子龙云里雾里地听着，也不怎么认得出谁是谁，但听着这家长里短的对白，意外地觉得还挺温馨。他回头看了看前台护士，琢磨着要不要明天跟着一起去蹭个早餐——
没等他回味够这份温馨，前头的护士转过身来，依稀从防护服的护目镜侧面露出一截红绿纹身的颈部。她抬腿一脚踹在游子龙屁股上，“叫你几遍了，发什么呆呢，走了。”
沈让在病床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叶峰。
叶峰，第五小队队长。李铭说第五小队全体感染，那几乎毫无疑问的，叶峰腿上这个高度疑似的咬伤，就是丧尸咬伤的。世界上确有被咬伤后及时截肢、注射最好的阻断药物，尔后没有感染病毒的先例。但那只是凤毛麟角的个例，连真假都不可考，大概率只是为了进行各种人体实验而伪造的数据。
朝城没有那些高级的阻断药、疫苗，叶峰所接受的，也只是普通的伤口护理。
可他还好好的。
沈让沉默了很久，终于伸手掀开被子——叶峰的腿上的确有处理过的伤口，贴着层叠敷料，有干涸的血迹渗出来。他看着那一张敷料，宛如看着什么昭然若揭的惊天秘密。他想知道，却又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沈让，喻诚来了。”文静接了个电话回来，身后就跟了个不速之客。
“他什么时候也被允许踏足医疗部了？”沈让向后退了半步轮椅，转了个身，把叶峰腿上的伤口敷料挡在身后。他抬起下巴看着喻诚，微微眯了眯眼。
喻诚对沈让的态度毫不介怀，他衣冠楚楚，白大衣里头是衬衫西裤，明显还没休息，直接从实验室赶来的。“抱歉，我一直对这次的丧尸潮很感兴趣，所以监听了搜救组的通讯。”
他说得那叫一个光明磊落，文静甚至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拦着沈让杀人。
“感染者，叶峰，哈？”
喻诚说着，三两步上前绕过沈让，极其顺手地从白大衣里摸出来一双无菌手套，撕开包装，摊开油纸，秉承着严格的无菌原则带上，随后伸手，将叶峰腿上的伤口敷料揭开了。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伤口。
不像丧尸咬伤的伤口，腐败没有进展为坏疽，伤口面积没有扩大，全然不像是被丧尸咬过的样子，就像是……像是被狗咬了一口。
“哈——”喻诚看了半晌，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随后又把敷料盖回去，“抽血吧。我拿回实验室，做个血培养。”
血培养不是什么高科技，也的确可以看出是否有病毒感染。但一则，隔离室是不允许任何□□流出的，所有排污直接进入焚烧厂，避免城内感染；二则，通常感染者发病变异的速度远比血培养出结果的速度快，完全没有必要。
“那俩送回来的感染者，有A型血吗？城主，你再献一个血呗？”喻诚俯下身，距离沈让很近。他是真不怕死，又或者仗着自己的科研技术，知道沈让虽然烦他，却毕竟舍不得杀他。
外头的树梢忽破窗而来，似仰起头的毒蛇那样，对着喻诚虎视眈眈。
“好好好，不行不行。也是，他们两个也不算异能者，想做实验，有的是机会。” 他举起双手做出认输的模样，直起身，口中却仍不怕死地在沈让的底线上横跳，“那，城主大人，我抽你一管血成么？”
“滚回你的实验室。”沈让懒得废话，“我还能再忍十五秒。”
闻言，喻诚耸了耸肩，竟然真的从善如流地走了。走的时候没关病房大门，就这样敞着，任由沈让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
文静有点尴尬。
喻诚的性格向来如此，和沈让尤其不对付。但凭良心说，喻诚出身北边的实验室，经验和技术都远超过她这个科研部“一把手”，屈居幕后纯粹是因为沈让看不惯他。他没有什么是非观，感兴趣的只有研究，之所以加入朝城任凭驱策，也不过是对沈让感兴趣罢了。
表面上喻诚确实是她的属下……可是连沈让都只是勉强驾驭这个人，人家要来要走，她是一点也管不住。
“……他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文静噎了半天，来了一句。
“不用管他。”
沈让垂眼，整个人在紧绷之后稍显疲惫，摇了摇头，又转回去看叶峰，是真的不担心喻诚。喻诚从来不掩饰对他的兴趣，相比泄露今日的消息，他对沈让的血更感兴趣。这天大的秘密，他捂得越紧，反而越有可能成为第一个研究沈让的人。
文静松了口气。
“其实他早就跟我说过，现有的记载中，植物性异能，的确可以催生植物，也有S级异能可以去除植物杂质——但你的异能对土壤、水，都有效。”文静顿了顿，“我得再抽一次血，分离一点血清去，如果这两名队员的丧尸化可逆，或者能够减缓，就能证实我们的猜想——”
她甚至不敢说出这个猜想是什么。生命系异能，丧尸爆发后两百多年，这个世界上拢共也没出现过几例，第一人引得腥风血雨，最终不得好死，第二人很快销声匿迹，据说成为了实验体，被大后方捂得严严实实。
“不行。”文静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计划，“咱们不能救他们。”
哪怕她的猜想属实，她也说不准这两人能不能救回来。就跟缺乏临床数据的特效药似的，她不知道这两人感染的是什么代际的病毒，不知这两人的免疫系统、变异状况，就算沈让不顾自身，再去献一次血、拼着异能耗竭去为二人洗礼净化，他们也很可能无法负荷。
“救不活，白费力气，救活了……”文静顿了顿。
救活了，就没法解释了。
叶峰这边还能用第五小队成员记错了、他是A级植物系异能者，在野外操作空间很大，用植物保护了自己，等等借口，搪塞过去。搜救队当时也只把他划分为高度疑似，并没有确认，可那几名队员已经开始变异，搜救队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没法解释。
不仅不能救，甚至还得杀。
沈让好半天没说话。
他并非优柔寡断的愚善之辈，可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他敢对外说自己是植物系异能者，他敢对外说自己是顶级向导，那是因为觊觎他的人打不过他，有能力打进朝城的人又不至于觊觎他。朝城说到底只是地处落后的南八区的小地方，虽说也算世外桃源资源丰富，但对于那些科技发达体系完善的特大基地而言，实在是不够看的。
可生命系异能不同，那是全世界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次涉及的人太杂，朝城的人员没那么干净，他懂。可叶峰呢，叶峰已经救回来了，他是朝城为数不多的A级异能者……
可如果这样，对他们小队那几名队员何其不公。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城主，而非高人一等的神佛，绝无审判他人生死的权力，性命不分贵贱，他该一视同仁。可在其位谋其政，他亦不愿意为了一时愚善，把自己和朝城置于一个风雨满楼的境地里。
“……别说了。”沈让合上眼，似乎叹了口气。文静心说我也没张嘴啊，紧接着，就听沈让下达指令，“给我准备一套防护服，给老卫发个消息，你也收拾收拾，准备进红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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