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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那人对上我的视线，又跟活见鬼一样，呆滞了一瞬，慢慢睁大眼睛，涨红了脸，然后猛地转过身，连着脖颈和耳朵都逐渐染上绯红。
我：“......”
这什么毛病啊，红成这样，喝醉了吗......等等？
我心生狐疑，下意识摸脸，摸到熟悉的冰冷触感。
面具还在啊！
想着他两次见面时的表现，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脑子里暴风旋转。
不会吧？
他不会看的见我的脸吧？！
我单感觉到他修为高，不会跟师傅一样高吧？！！
“大师兄！”小师妹他们也过来了。
我从难以置信中回神，那人蹭地就跳到屋顶上去，指着正下方大声道，“先申明！屋内的东西跟我可没关系，虽然我不是好人但你们不可以冤枉我！”
说罢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顶着整颗通红的脑袋，像屁股着火一般溜得无影无踪。
恰好捕捉到那一眼的我：“......”
破案了！他就是看得见！！！
师傅你不靠谱啊！！！怎么感觉下了山有点本事的都能破你的禁制啊！！！
“大师兄！你没事吧！”小师妹一把扒拉开二师弟。
我摇摇头，制止天潮宫弟子们追过去的动作。
“那人修为很高......”
何所有开始掏袖子，一边掏一边吼：“怕什么！等着，我这就叫人！修为再高咱们也不怕！”
我看着他就要点亮传讯符，继续道：“......可能跟我师傅差不多高。”
何所有动作一僵，机械般转过头盯着我。
沉默一会儿，他不经意地收回手，神情肃然道：“方才那人说什么屋内的东西，先进去看看吧。”
......多么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
这房间该是有段日子没人住了，家具都落了些薄灰，但从雅致的布局摆放能看出主人是个有品位的人。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顾不上这些。
弟子们震惊地看着被掀开的地毯下面，那里刻着一个五芒星形状的法阵，五角各压着一堆灵石，内部红色的线条缠绕勾结成某种不知名的图案，暴露的瞬间仿佛将整间屋子都映成不详的猩红，给人以诡异邪恶之感。
我神色一凛，眼疾手快踢飞其中一角的灵石。
二师弟蹲下身，手指抹了一把轮廓，凑到鼻尖，目光骤冷，“是人血。”
小师妹仔细看了看，蹙眉：“这是什么阵法？”
我回忆一番，摇摇头，何所有面凝冰霜，“此前从未见过。”
但想来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法阵需要注入灵力才能启动。”我看了一眼被踢飞的灵石，已有裂纹丛生，与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杨山讹灵石的行为。
除了依靠修士注入法力，法阵更普遍的启动方式是用灵石向内灌注灵力。
“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和这等邪阵扯上关系？”何所有面沉如水，朝我们行一礼，罕见的正经，“此阵绝非一夕之间画成，幕后之人竟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情况下设此阵法，实力不容小觑，我得立刻报予师兄知晓，恕在下先行一步。”
我道：“若有需要帮助之处，一道门义不容辞。”
虽然阵法已毁，但何所有仍招呼了一半的弟子把守在门口，谨防有诈。
同时严防某些不知轻重的百姓靠近。
“大师兄，我们就这样走了么？”小师妹问。
“毕竟是天潮宫的管辖范围，我们不宜过多插手，待他们需要时再给予帮助也不迟。”
只是二师弟还不想走。
他仰头看着屋顶，目光殷切热烈，鸣渊剑仿佛也感受到主人激动的心情，在半空中盘旋，剑身颤动不休。
我：“......”
这该死的武痴属性。
我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揪住他命运的后衣领，像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都说了他不会回来了，快走！”
也不知天潮宫最后查出了什么，到了半夜，何所有拖着疲惫的身躯前来敲我的门，让我前往一叙。
“沈师兄，我师兄想见你。”
“仅我一人？”
何所有摇头，“还有其他门派此次的带领人。”
看来是出了大事，而且是涉及此次秘境的事。
夜星闪烁。
我跟着他到了天潮宫，大殿内，一片熟悉的面孔，大家互相见礼，小明眉头紧皱，见到我不由一愣，走过来打招呼。
“沈师兄。”
我点点头，目光却注意到另一个人。
是大师。身为空法寺主持的他此次居然亲自带队。
他也注意到了我，朝我露出和蔼的笑容。
“诸位。”
天潮宫掌门出声打断了寒暄，他面容肃然，语气凝重，“深夜邀诸位前来，却是为了一事。”
说罢用简短的话语将白天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我们盘问中得知，清荣布坊的那个法阵的确是杨山一伙布置的，至于画阵用的血，是从附近的坟场挖坟掘尸得到的死人血。”
我嘴角微抽，这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阿弥陀佛。”大师闭目默念往生咒。
掌门把临摹在纸上的阵法拿给大家看，所有人一头雾水。
“前所未见。”
“是啊，老夫活了这么久也未曾见过这种阵法。”
“虽不知道用法，但细看这线条诡异，图案给人的感觉也十分不妙啊。”说话的是小屏宗的长老，深谙阵法之道。
他眼神飘到我这里，认出我的身份，忽地想到什么，道：“对了，长云真人可有看法？”
我摇摇头，“已传讯于家师，尚未回复。”
白天就给他传了讯，但可能又喝醉了，到现在也没回我。
“这可难办呐......”小屏宗长老苦恼地摸胡子。
我问掌门：“除杨山之外的其他参与者呢？”
“我派弟子去寻找，并一一询问过，然而他们......”他叹口气，“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有人一怔，异口同声：“失忆？”
“更像是被人抹去了这几天的记忆。”何所有脸色难看：“我询问了他们今天逃跑之后的所有事，发现这些人都喝过城外一个茶摊上的茶水，经医师检查，他们都中了一种名叫“忘忧”的毒，中毒者会按照毒量多少而忘记过去一段时间的记忆。”
“这种毒是从皇宫流传出来的，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让那些不便动手清理的人遗忘某些宫闱秘事和军中机要。因此，这种遗忘是永久性的。”他按了按额角，“至于他们所说的那个茶摊，毫无踪迹。”
线索就此中断。
“仅是消除记忆而非杀人灭口，或许那位施主尚存一念之善。”大师忽然语含期望道。
众人：“......”
差点忘了，这位向来不惮以最大的善意来看待众生。
我委婉道：“或许是因为大规模死亡更容易留下线索痕迹。”
许是觉得我说的更接近真相，他沉默了一瞬，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杨山冥顽不灵，却是宁死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的信息。”
掌门说，杨山不知哪里来的丹药，趁弟子们不注意时吞吃掉，然后说了句“为了救世！”，便瞬间死亡，灵魂湮灭。
好中二的喊话。
我心里起了疑惑，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听到搜魂都会一脸恐惧的中年男子竟然会主动体验湮灭灵魂的死法。
看来这位幕后之人管教下属的能力极强。
洗脑程度不亚于前世的某邪教组织。
“还救世，怕是更像灭世吧。”小明吐槽道。
“会不会是与魔族有关？”有前辈提出想法。
“查探过程中并未发现魔气。”宫主摇摇头，眉心折痕愈深，“总之，幕后之人所图不明，又正值秘境开启时，过于巧合，还望诸位多多提防。”
大家一一附和，也没了寒暄的心思，互相道别后便赶着回去提醒弟子们。
我，小明，还有大师一道准备下山去。
何所有忙里偷闲惦记着小师妹答应他的画像，凑过来跟我提了一嘴，收到小明瞬间锐利的注视，像主人家遇见企图拱白菜的猪一般警惕起来，神情凶狠，就差冲上去咬一口。
何所有：“......”
我：“......”
我迅速将这个丢脸的家伙拉走。
月上柳梢，星河璀璨，蝉鸣花香。
我和两个大男人一起走在下山途中。
“长云可还好？”大师忽然朝我打听师傅的近况，我一顿，礼貌又乖巧地回答：“很好，每日废寝忘食，勤学苦读，增长见闻。”
他笑眯眯地点点头，“那就好。”
一旁的小明不由感慨：“不愧是正道执牛耳者，这份刻苦实乃我辈楷模。”
我迎着大师亲切的笑容，只觉得夜风微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难道要说师傅每天溜到您的青竹阁里翻找关于“如何酿出更多美酒”的书籍吗？
丢师傅的脸就算了。
关键是会被揍的。
我赶紧转移话题：“大师此次怎么亲自带队？可是已经入住？”
“我新收了一位弟子，正好带他出来游历一番。”他略显不好意思，“恰好这城内有座百纳庙，我和弟子便借住于此，顺便探讨佛法，研究典籍。”
小明一回忆：“可是那座纪念当初超度冤魂的游僧的庙？”
大师点头。
“这样啊。”
我本意是邀他与我们同住，但听他这么一说，又猛然想起客栈里那群糟心的师弟师妹，一旁这位糟心的邻居，还有仍在山上的客栈糟心老板......
再看看一脸纯良微笑着的大师，我眉头一跳，默默咽下邀请的话。
住寺庙挺好的，合群。
回到客栈后，我想起白日遇见的那位神秘兮兮的老者，尝试去找了找，结果他动作还挺快，已经离开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说的大麻烦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由于发生了杨山的事，各大派虽然嘴上不说，却都开始暗自警惕起来，平时上街闲逛的弟子也少了。
每次我都会感叹，幸好这一届的正派人士不像小说和电视里演的那种缺心眼，不是门规森严就是家风淳正，绝不会干那些仗势欺人，强取豪夺的坏事。
当然，太傻导致被碰瓷的除外。
我像个严厉的班主任，面前一群学生怂唧唧地排队等着检查作业。
林邱搅着手指一脸忐忑地看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番留影石的记录。
......
“明天就是各派约定进入秘境之日。”我若无其事地将留影石还给他，迎着众人紧张而期盼的目光，声音一顿，叮嘱道，“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房间内爆发出欢快的气氛。
“大师兄最好了！”
“耶！大师兄万岁！”
然后这群臭小子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不拆穿？”
待众师弟离开，二师弟忽然道。
“算了。”我继续看师傅给的秘境指南，“适当地放松有利于更好地提起精神，不然明天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让大家看笑话，还以为我们虐待弟子。”
小样，当我没看出来，那留影石里虽然只拍到挥剑者的背面，但身高体型俱不相同，三个时辰内挥剑的人至少换了三个，想必是这群弟子发挥团结协作的精神，一人分摊一部分挥剑次数，最后结合起来，制成这份留影。
林邱的留影石是这样，其他弟子也差不多。
当初被碰瓷的时候怎么没这股聪明劲儿呢。
我捏紧书脊，又开始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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