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劫

作者:沐月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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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锁魂之战


      紫贝离开了青竹村,行至村口,方忆起未向程乐儿告别,但她却没有回头的打算,或许不告而别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紫贝站在船尾,望着摇曳的青竹离她愈来愈远,仿若那曾经平静美好的生活亦如梦幻般渐渐消散。

      “我不会再回封陵,也不会帮助柳庄主与夫人对付你,从今往后,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可是纷争这东西,不是想躲便躲得掉的。纵使人躲掉了,可这心,能躲得掉吗?”

      紫贝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想,她是时候忘记那个承诺了。摇曳的青竹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结束了最后的凝望,回身进入船舱。
      清风吹送着流水,一叶孤舟在天地间飘荡,伴随着桨动水流的声响,二人均是陷入了沉思,一路无言。
      待行至封陵,正值黄昏,昏暗的天色被一片柔和的晚霞笼罩。柳家庄一早便派来了马车在岸边等候。紫贝第一回与阮城秋同坐,颠簸的马车使她原本混乱不堪的心更加难以平静。她抬手掀开窗帘,却发觉路上空无一人,寂静的可怕。
      “看样子,是出了大事。”紫贝道。
      “两年前的武林大会,陆离可是轰动了整个封陵。”阮城秋道,“百姓们知道他要血洗柳家庄,惊惧不已,能跑的都已经跑了。剩下一些曾受庄主恩德的,不愿弃柳家庄而去,便到柳家庄与庄主并肩作战。”
      “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谈什么并肩作战呢?”紫贝叹道。
      “百姓心中也有恩义,他们是想保护庄主。”阮城秋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但紫贝却并不想听出她这话里的含义,只道:“多少人?”
      “约莫一百户人家吧。”阮城秋答道。
      “请您务必将这些人劝回家去。”紫贝道,“四月初九,只要他们闭门不出,我担保他们平安无事。”
      “我明白。”阮城秋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柳家庄更加危险。”
      “不错。但这也是对百姓而言。”紫贝道,“我既然打定主意跟您回来,便不会白回来一趟,我自有必胜的把握。”
      “好,紫贝,这也是我千辛万苦请你回来的缘故。”阮城秋笑道,“我相信你。”
      “多谢夫人。”紫贝道。
      紫贝自然明白这些缘由:柳乘天与阮城秋知道陆离武功深浅,便请扶摇子以阵法困住陆离,而非召集高手正面对战,这似乎与二十年前的毒酒有异曲同工之妙,她不由打了个冷战。但二十年过去,双方武功均大有长进,尤其是陆离,这世上显然已经无人是他的敌手,柳乘天正路走不通,只能绕道而行,所幸阵法设局要比下毒高明一些。扶摇子与陆离已有正面交手,最得意的阵法却被陆离轻易破除,气闷之余,亦自知不该再与他有任何较量,这是保住他原有声名的唯一办法,由此,这个困住陆离的重任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马车在柳家庄门口停下,紫贝下车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柳家庄漆红的大门,而是蓝天白云映衬下月牙山磅礴而秀美的景致。但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流连于这久违的美景,刹那的静默,她迈步踏入了柳家庄。
      见过柳乘天后,紫贝便回到了她从前的房间,如今已不是休息的住所,而是备战的后方。
      阮城秋安排了丫头日夜照料,但都被紫贝拒之门外,一连两日,她也只肯放丫头进门送碗粥来。
      柳乘天夫妇时时在门外徘徊,但都不敢敲门,他们知道,这是一个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个时候,他们只有一个人可以相信——那便是紫贝。

      眼见四月初九愈发逼近,柳乘天夫妇的心也愈发不安定了。
      “紫贝回来的时候,都同你说了些什么?”柳乘天问道。
      “也没什么。”阮城秋答道,“放心吧,天哥,紫贝值得相信。”
      “如果没有两年前那件事,她一直呆在我们身边……”柳乘天叹道,“那么她,的确值得相信。”
      “可是天哥,事到如今,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阮城秋道。
      “关于陆离的事,你有没有问过她?她怎么讲?”柳乘天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问过。”阮城秋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如果要使她相信我,我便必须要相信她。天哥,你也是。”她低声微叹,“而且,你应该知道,扶摇子靠不住,而紫贝,绝对靠得住。”
      柳乘天再度听阮城秋提起扶摇子,面上仍是难掩愠色,暗悔自己用错了人。

      门吱呀一声在二人身后打开,柳乘天夫妇回过头去,看见的是紫贝略显苍白的脸。
      紫贝平静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沙哑的声音却带给了柳乘天夫妇二人以春泉般的曙光。她道:“有办法了。”
      柳乘天与阮城秋随紫贝进入房间,只见遍地都是排列的阵图,只一眼便可见这几日的昼夜苦练。
      “紫贝,你辛苦了。”阮城秋柔声道。
      紫贝微微一笑,不知是喜悦还是苦涩,“应该的。”
      “紫贝,你说的办法是……”柳乘天问道。
      “我翻遍了各类古籍,结合幼时所学,练成了一种新的阵法。”紫贝道,“不妨,暂且叫做锁魂阵。”
      “这个锁魂阵,能够拿下陆离吗?”柳乘天道,“会不会又像上回扶摇子一样,随随便便地便被人给破了?”
      “不会。”紫贝答得斩钉截铁,倒把柳乘天吓了一跳,她转头望着柳乘天,笑道,“扶摇子之所以如此容易便被人破了阵,是因为他的阵有法可解,而我的锁魂阵,则是无法可解,因此,也无人可破。”
      “哦?当真有如此威力?”柳乘天虽仍疑心,但面上已露喜色。
      “是。”紫贝点头道,“不过,世事难有绝对。若想破阵,只有一个办法,但是这显然办不到,这办法,也是似有同无。”
      “不妨明言。”阮城秋道。
      “好。”紫贝道,“我这锁魂阵,需要一个与被困之人命数相克的人的血来祭阵,而这个与他命数相克之人,便是破阵的关键。除非此人死,否则阵不可破。但是被困之人一旦入阵,便绝无逃脱可能,纵使他再神通广大,悟出破阵之法,也不可能出阵杀掉那个人,只能在阵中徒伤悲了。”
      “好,好。”柳乘天道,“要对此人采取保护措施。”
      紫贝点头赞同,半晌,又道:“庄主,我有一个请求。”
      “但讲无妨。”柳乘天笑道。
      “庄主仁义为怀,向来不愿平添杀戮。”紫贝望着柳乘天,道,“我也是依着仁义之心设计了此套阵法,只求困住陆离,保住柳家庄,所以,我请求庄主留陆离一条性命,莫要大开杀戒。”
      “这……”柳乘天望着紫贝,笑道,“这是自然。我的初衷,也是要让封陵免遭杀戮。我答应你。”
      “多谢庄主。”紫贝颔首作揖,“惟望庄主记住今日的承诺。”
      柳乘天点头。
      “可是,什么才是命数相克之人?”阮城秋忍不住问道。
      “这个容易。”紫贝笑道,“只要有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便能算出与他命数相克之人的生辰,到时候,便可去寻。”她抬眼望着阮城秋,又道,“陆离的生辰八字,对于夫人而言,想必不难吧?”
      阮城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道:“不难。”
      柳乘天背过身去,似乎面露不悦。
      紫贝将纸笔摆在阮城秋面前,微笑着侧身请她下笔。
      待阮城秋收笔的刹那,紫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阮城秋察觉到紫贝的异样,心下一沉,问道:“怎么了?紫贝。”
      柳乘天上前欲言,却被阮城秋的眼神制止。
      紫贝凝固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怔然的目光变得冷漠而疏离,但没有人能够体会到此刻她心中骤然降临的痛楚,足以令她心如刀割。仿若是上天给她开的一场玩笑,无声无息间,击得她遍体鳞伤。
      良久,紫贝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白的微笑,“没什么,是好事。”
      “好事?”阮城秋感到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
      “嗯,的确是好事。”紫贝缓缓直起身子,低声道,“祭阵之人,不用找了。”
      “为何?”阮城秋道。
      “因为,已经找到了。”紫贝道,她的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这个人,就是我。”
      “什么?”阮城秋惊道,“此话当真?”
      “当真。”紫贝点头道,“这样,锁魂阵果真是无人可破了。”她抬起头来,眼神依次扫过阮城秋与柳乘天,道,“庄主,夫人,这也可助我立下这个承诺,此阵绝不会破,除非……我死。”
      “好。”柳乘天点头道,“紫贝,你为柳家庄所做的一切,我们永远记在心上。”
      “是啊,紫贝,谢谢你。”阮城秋亦道。
      “庄主,夫人,客气了。”紫贝道,“紫贝一定全力以赴。”
      “好。”柳乘天道,“柳家庄一定全力配合。”
      “那我们便不打扰你了。”阮城秋道,“需要我们做什么,让丫头带话来便是。”
      “知道了。”紫贝笑道,“庄主,夫人慢走。”
      紫贝望着眼前缓缓关上的房门,四下重归一片寂静,她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桌上,侧脸望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生辰八字,眼睛干涩得生疼,却迟迟流不出泪来。她第一回感到活着,竟是这般毫无意义。

      四月初九终于来临,退无可退,紫贝抬起沉重的步伐,踏上施法的高台。湛蓝的天空映衬着她略施粉黛的面容,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她依旧是一袭紫群,彩色的铃铛叮铛作响。
      时隔一年,她终于再见到那个人,一早起来,便不自主地打扮了一番,望着镜中妆成的秀面,她方才惊觉:这不是重逢,而是死别。
      轻柔的春风如蛇般钻入她的颈间,吹起了她鬓角乌黑的发丝。腰间的铃铛和着春风发出悦耳的声响。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桌面,拿起桌上的匕首,放至腕间,微微发力,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洒落高台之外,随风坠入月牙山坡的每一寸土地。
      她放下匕首,却感不到丝毫的疼痛,施法使伤口愈合,闭上双眼,默念咒语,惊起一群飞鸟,柔和的清风亦变得疯狂。
      柳乘天夫妇相携坐在庄内,庄外则已被紫贝布满了锁魂阵,月牙山的春日头一回变得这般萧瑟。
      待紫贝收手,狂风亦渐渐平息,一切恢复如常,但不改的,仍是一片萧瑟的气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紫贝俯瞰着昔日美丽的月牙山,景色依旧,却即将淹没于血腥之中。柳乘天明明已经答应她不开杀戒,但她不知为何,依然不减这充满杀气的可怕预感。她不希望这是预感,她只希望只是胡思乱想,她甚至希望,今日,只是一场梦。
      等待第一回不再漫长,紫贝的视线里,一个蓝色的身影愈来愈近,向她走来。
      他大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她站的那样高,俯视着大地的万物。
      然而这并不能提醒他什么,他只要踏进月牙山,便走进了锁魂阵,除非他放弃报仇,否则必为阵所困。但他不可能放弃,所以他别无选择。
      陆离踏进了锁魂阵,激动了阵法。霎时狂风大作,乱鸟四起,落叶狂舞。当然,这只是阵内幻象,阵外,一切平静如初。
      陆离自然不曾料到,这一场对决,竟是由紫贝开始。他本以为她会信守承诺追寻青山绿水的生活,然而重逢又是一场厮杀。他已经无暇去追究其中缘由,眼前的阵法已是他最大的敌手。他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阵。
      陆离挥剑抵御着阵内各种攻击,汗水从额角流至颈间,他很快意识到,此阵于阵内无法可解,而他,又绝不可能有分·身之术冲出阵外寻求破阵之法。他们大概已经料到,他向来自信,独来独往,不会多带帮手。
      柳家庄的大门缓缓打开,柳乘天站在门后,他望着阵中渐渐精疲力竭的陆离,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
      柳乘天猛然抬手,紫贝看到脚下是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他们藏在柳家庄的围墙之后,严阵以待,已是等候多时。
      陆离目光扫过阵外的弓箭手,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我请求庄主留陆离一条性命,莫要大开杀戒。”
      “这是自然。我的初衷,也是要让封陵免遭杀戮。我答应你。”

      言犹在耳,紫贝仿若听到心碎的声音,她已万念俱灰。弓箭手拉弓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变得模糊,鲜血从她的胸前溅出,锁魂阵破。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柳乘天甚至尚未反应过来。他惊惧地望着陆离飞身躲过万箭齐发,挥剑打开那原本能够取他性命的利箭,并向弓箭手掷回,弓箭手纷纷中箭倒地。而陆离的剑,陆离的紫青剑,则指向了柳家庄漆红的门后,没有片刻的迟缓,插入了柳乘天的胸口。
      阮城秋霎时跌倒在地,她看到弓箭手放箭的那一刻,紫贝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陆离脱身而出,躲过飞箭,转眼持剑向柳乘天刺去。她尚未来得及发出惊呼,她的夫君已血溅当场。
      阮城秋伏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她久久地凝望着浑身是血的柳乘天,本能地想要爬过去靠近夫君,却只看见陆离的剑缓缓向她移来。她再也回忆不起那昨日的恩恩怨怨,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她奋力爬起身子,不经意间,已是泪流满面。
      阮城秋没有看陆离一眼,她奔着紫青剑而去,让长剑穿过心脏,而后如愿望着陆离抽剑而去,她竭力拽住柳乘天的衣角,奋力地靠近,给予他最后一个,却是永远的拥抱。泪水浸湿了地面的尘土,一切的是非恩怨,都已结束。

      陆离一个踉跄,手中的剑滑落在地,紫青剑,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然而在此之前,那个紫色的身影早已在他的身后翩然落地。他缓缓回身,望着不远处那坠地的少女,生命的气息已渐渐离她远去,鲜血的颜色染遍了紫色的衣裙。昔日那串时时发出悦耳响声的铃铛,此刻亦归于宁静。
      陆离的脚步愈发沉重,却终于支撑着他走到了紫贝的身前。他跪下身子,轻轻地抱起紫贝柔软的身体,鲜血的温度带给他无尽的痛楚。他望着她胸前那把夺命的匕首,却无力将它拔出,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但比恐惧更甚的,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紫贝极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她看见陆离的鬓角微微泛白,气若游丝,却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永远的定格在陆离的心中。
      陆离将紫贝抱起,沿着愈发狭窄的山路朝山下走去。
      夕阳将黄昏渲染成醉人的红色,霞光中,被飞箭回伤的弓箭手挣扎着坐起身来,模糊中,望见陆离的发丝正在一缕一缕地变白。
      逆天而行,终有此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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