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0 章
“妈,是不是大哥呀,我要和大哥说话,给我听给我听!”
“我也要我也要。”
耳边传来清澈的童音,接着是母亲打发两个孩子去一边玩,但显然没打发走,过一会儿,她妈说,“阿朝,月月和辉辉要和你说话呢。”
“嗯,你把电话给他们吧。”
那边静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他一双弟妹你争我抢般喊“大哥大哥”的声音。
两个孩子此起彼伏喊了好多声才停下,言月捧着手机道:“大哥,你都好久好久没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年了就回去。”言朝想了想,说。
言月掰着手指头细细算了算:“啊,那还有几十天啊?好久哦!”
“嗯。”
“哥,哥。”言辉小脑袋凑过去喊。
“小宝。”
“哥,快点回来,回来给小宝带好吃的,好不好?”
“好,给你带。”
“一天就知道吃吃吃吃,你个笑小蠢猪。”
“你才是小蠢猪。”
“你是。”
“你是!”
“好了,别吵。”言朝制止了一句,见俩小孩丝毫没反应,语气里多了两分严厉,“言月,言辉,你们再吵架,过年什么都没有了。”
那边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两个小孩压低声音又争执了几句,齐齐的委屈叫“大哥”。
“叫大哥也没用……在家听妈话,知道吗?”
“知道了。”
“说吧,都想要什么?”
言辉一听又精神起来,说了几个吃的玩的,言月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说想要头绳、蝴蝶发卡和水彩笔。
言朝答应给他们买,然后叫小孩把手机给言妈。
“阿朝。”
言朝和她浅聊了几句弟弟妹妹的近况,转而问道:“我爸怎么样了?”
言妈的语气一时沉重起来:“还是老样子,冬天总叫冷,我天天给他在被子里放暖水袋子焐着,焐也焐不热。”
“你让他平时多动动,别老床上躺着。”
“说的可是,我也这么说,可他嫌冷,总不乐意起。”
言朝知道他爸是心里过不去,想让言妈多开解开解,还没开口,有电话打进来,他一看是自己老板,就匆匆挂了电话接了老板的。
按掉电话才意识到他妈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只得想着得空再问问。
“小言,车开到楼下等着。”
“好的,洪总。言朝去地库把车开出来,等人的功夫,他翻开手机看,视线扫到日历时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点开银行卡的软件看了看,工资果然已经到账了,五千五百块钱,除去社保还剩五千一百多,言朝转了四千到他妈手里,留下千余块钱支付水电房租,饭钱肯定是不够的,但他平常吃的简单,而且他这两天直播数据比之前好了一些,账户里攒了几百。
片刻功夫,洪总和一个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他殷勤的招呼了那人上车,然后报了个地址给言朝。
要去的地方竟是言朝前天才去过的市中心的人民路。
车上,洪总和那中年人聊天,言谈间言朝得知那人白姓,是Y市来这边谈项目的老板,白老板和洪总父亲老洪总是多年生意伙伴,年纪也相仿,不过品味不太一样。
他是个挺高雅的人,喜欢喝茶,喜欢书画,也爱音乐,他说了很多音乐家的名字,中外的都有,名字有长又短,好些言朝都没听说过,最后也就记住了贝多芬、理查德·克莱德曼,还有一个傅行川。
说到傅行川的时候,白总颇为赞誉,说他是天才,说百年也难出这样的一个人,还坦言自己从未现场听过傅行川的音乐会,是托了洪总的福今天才能得此机会。
“白叔哪里的话,不瞒您说,我一个俗人,平常也想不到这些上去,是托了您,今天才能赏一回这阳春白雪。”
一句话,既捧了白总的品味,又表达了自己对白总这回来访的重视。
言朝涉世未深,对于这些生意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并不能辨出真真假假,只是凭本能的觉得这白总是真的对今天的这场音乐会充满期待。
傅行川在市区人民路的保利大剧院连开三天音乐会,今天是最后一天,洪总为了让他尽兴,特意托关系买了音乐会的门票,音乐会开场还早,言朝先送他们去了那附近的人民饭店用晚餐。
饭店门口停了一溜的豪车,洪总那辆在他看来已经是贵的离谱的保时捷在那些车里甚至显出几分平庸来。
言朝小心的把车插.进一辆玛莎拉蒂和一辆劳斯莱斯之间,也没下去,就坐在里面等着,同时打开软件听听英文单词。
——洪总刚下车时候随口嘱咐言朝自己去吃饭,但市区吃喝都贵,他并不想在这里消费,街上风大又寒,下车晃荡不如就这么窝在车里好受点。
时间一晃过去半小时,言朝有些想上厕所了,这才从车上下来,推门时看见自己带伤的手,言朝想起什么,又从车斗里翻出今天在医院买的药,顶着几乎要把人吹跑的寒风往饭店里走去。
门口迎宾的视线从他下车一直跟到他走进那旋转的大门,大概要不是目睹了他下来的那辆车也算值钱,言朝感觉自己可能连这扇门都跨不进去。
在那装修的宛如欧式宫廷般的饭店里,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洗手间,言朝上完厕所,拿出塑料袋里的几个瓶瓶罐罐在洗手台角落摆开,然后开始拆右手上层层缠绕的纱布以及左手上的创可贴,白色的纱布已经全被血浸透了,黏在伤口上,轻轻地一扯就是一阵拉扯神经般的剧痛,言朝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下来,额头细密的冷汗越过眉毛滑进了眼睛里,渍的眼里也生疼。
血的黏腻感和腥气让言朝感到极为不适,他用纸巾擦了两下没擦掉,索性打开水龙头想把手放水下冲个干净,指间就要接触到水流时,却忽然被斜里伸出的一只手捏住腕部拉离了。
言朝视线在那只净白修长的手上停顿了几秒,往上移去,看见一张不知道该说陌生还是熟悉的脸。
“别碰水,会发炎。”男人迎上他的目光,眉宇之间不知因何而起的褶皱缓缓舒展开。
“……傅先生。”言朝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木讷的说,两天偶遇三次,还真是巧。
“嗯,手怎么了?”男人看似随意的问。
“收拾仓库,不小心弄伤的。”
“没去医院看看吗?”
“去了,只是伤口又挣裂开。”顿了下,又补充说,“都皮外伤,我上点药就好了。”
傅行川视线在洗手台上摆开的那些东西上扫了眼,说:“我帮你吧。”
“不用,怎么好麻烦您,我自己来就好。”对于这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言朝难免感到意外。
“不麻烦。”傅行川说着,已经伸手拿起那瓶消毒用的碘伏,要给言朝处理伤处的时候,他又将东西放下,转而从身上摸出一包无菌湿巾来。
“手伸过来。”傅行川展开湿巾。
言朝犹豫着没有动作,嘴上正要再次拒绝,那男人却拉过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一手托住言朝的手,一手捏着那湿巾擦过他掌心的血迹。
伤处被擦碰时的疼痛让言朝不由瑟缩了一下,同时也令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眼前的男人,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容上,如画的眉眼低垂、将两一抔目光全笼在自己手上,纯白的西装很难被人驾驭,穿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只愈发显出他的不染尘埃、他的清雅高华。
宛如神祇降临凡间。
言朝又陷入新一轮的恍惚里,然后他在恍惚里想,这样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能沾染污秽,这么想着,他开了口:“我自己来吧。”
男人抬起眼睛来:“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不疼……只是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
傅行川沉默了下,“这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你伤在手上,不好弄。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何必这么客气。”
他这样说,言朝再反复推辞实在显得忸怩。
傅行川重新替他擦拭起来,这回比之前更仔细许多,每一下动作都小心的绕开那裂开的伤口,擦过一遍后,那湿巾就变了颜色,他重换过一张干净的,又再擦一遍,甚至还一根一根拭净了他沾染了血污的十指。
言朝望着他的动作,脑子里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妈给他洗脸洗手的情景来,女人拧着热乎的毛巾,细细轻轻的给他擦了脸,然后也是这样托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擦净他玩儿的脏污的小手,末了还要给他抹上香香的面霜。
在别的孩子都冻的手脸黑红、皲裂的干冷冬季里,他仍是白白嫩嫩的一个,走到哪里都有长辈夸妈妈将他拾掇的好,只是后来妹妹出生了,女人就再没有时间那样温柔细致的对待自己,即便他手上生出一个个狰狞的冻疮,也引不来她的注意。
多少年,他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温柔对待了。
“怎么了?”有手指轻轻落在言朝的眼角,“很疼?”
言朝被拉回神智,讷讷的与傅行川对视了两秒,感觉到眼里的酸涩,他无意识眨了下眼,就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顺着眼角滑落下去。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那句问话的意思。
他垂下头飞快的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惯有的平静。
“疼得很吗?”傅行川问。
“有一点吧。”这一刻,他更情愿说自己是因为受伤的痛而掉了眼泪,而不是因为别的。
傅行川已经在他恍神的时候给他包扎好了右手,这时候拿过他的左手看了看,也给他如原来一般缠上了创可贴,“好了,这几天都不要碰水,不然难好。”
“嗯。”言朝应着,看见傅行川要收洗手台上的东西,忙先自己收好了,转头时看见傅行川在洗手,打过三遍洗手液,又冲了半晌。
傅行川察觉到言朝盯住自己的视线,擦着手上水迹问他:“你吃过了吗?”
“吃了。”话音刚落,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噜一声。
谎言被拆穿的速度之快让言朝几乎有些无地自容,这叫什么事呢,人家才刚帮了自己,他张口就没有实话,他会怎么想自己?
傅行川视线在他发出声音的地方停留了一下,很快就移开:“我也没有吃,要不一起吧?”
“傅先生去吧,我暂时不想吃。”
接二连三的拒绝,饶是傅行川修养再好,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丝不悦。
他家境好,自己又是站在行业顶端的人,从小到大走到哪里不是受人追捧的,眼前这人怎么就对自己这样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可偏偏,他还不想就这么放人离开了:“你讨厌我吗?”他很直白的问。
“怎么会?”言朝几乎有些莫名。
“那只是一起吃个饭,都不方便?”
言朝想了想,道:“我是送我老板和客户来这里吃饭的,我得等他们吃完。”
原来是司机吗?
傅行川想到之前对这个人的疑惑,此刻似乎都迎刃而解了,“那你去我的包厢等吧,顺便吃点东西,等你老板给你打电话了你再过去。”
傅行川自觉这建议再好不过,却没想到对方仍不愿松口。
“真的不能赏赏脸吗?看在我替你包扎伤口的份上,陪我用点便饭也不行?”
言朝不明白这人怎么非要让自己跟他吃饭去,但人家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再拒绝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也就跟着去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言朝。”
“言语的言 朝阳的朝?”
“嗯。”
“言朝,我记住了。”
言朝觉得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人,不会将自己一个小人物放在眼里,可是当他轻轻的重复自己的名字,并且说出记住时,竟然生出一种被这人放在心上的错觉。
言朝跟在傅行川身后,出了长廊又绕过大厅,来到一间包厢门口,傅行川推门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一道说话声:“怎么这么久,我还担心你掉坑里了呢,你再不来,我和舒扬都要去捞你了……咦,怎么你有客人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