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名为你的光

　　期末考很快就到了，快得江子寻都不知道该复习什么好。
　　他刚从自习的梦中醒来，环顾一圈后，视线定格在了任熙熙的数学书上，“你在复习数学？要不要我给你几套卷子，你刷一下？”
　　任熙熙摇头，“不了，天杀的数学，我怎么就是看不懂啊？我还是看语文吧。”
　　说着她就拿起《高中必背古诗文》，“六王毕……”
　　江子寻心里默默倒数，三，二……
　　任熙熙趴倒在桌上，“这文言文怎么这么长啊！江子寻我要闹了！”
　　“要不你看物理？”江子寻提议道。
　　“不不不不不，”任熙熙立马直起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会被咔掉的。”
　　江子寻忍俊不禁，“那你要复习啥？”
　　任熙熙捣了他一拳，“很好笑吗？唉，高中女生的少女心事才不是那些情啊爱啊的，而是考试前的焦虑与迷茫……”
　　江子寻点头，“其他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这样的。哎对了，期末考试哪天来着？”
　　“下周一二三。”
　　“那我过生日出来玩吗？”
　　“到时候再说？我还不知道我寒假什么安排呢。”
　　“你……”
　　“不对劲，你丫怎么了今天？”任熙熙疑惑道，“平常也没见你这么爱说话，你是谁啊？”
　　江子寻转着笔，漫不经心道：“我是你爸爸。”
　　“滚，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放屁的。”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江子寻的哪个笑点，他立马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很用力地憋着笑。但还是弄出了些动静，班里的人都忍不住向他投来目光。
　　李昕然敲了敲讲台桌，“江子寻，差不多够了啊。”
　　“哎、哎，对不起，我不笑了。”
　　江子寻深呼吸，总算是平静下来。他看了眼睡前摆在桌子上的题，想了想，打算接着把觉睡完。
　　周围安安静静，这时候不睡什么时候睡？

　　相比江子寻他们班，林述己这边就是另一个风格了。
　　“哎，老韩，把你充电宝借我，快快快！”林述己拿着手机跟后面的韩鑫榮说。
　　“等一下等一下我这儿打团呢，马上马上马上……我操，奶妈呢奶妈呢快奶我一口！操。”韩鑫榮把手机扔进桌兜，隔着老远冲江子墨喊，“江子墨你他妈会不会玩啊？早说你辅助不行你还不信。”
　　江子墨也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已经尽力了好吗？要怪就怪那个电耗子，就等着他输出呢，他倒好，猛猛偷塔呢，绝了。”
　　“哎不是，你们谁能借我一个充电宝啊，我有急事！”林述己看着自己只剩三格电的手机发出了哀嚎，“有没有人理理我啊！我真的很急！”
　　“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啊？”
　　“给小孩儿发消息，快快快你有没有充电宝，先借……”林述己抬头，对上了班主任的目光，他赶紧把手机塞进袖子里，尬笑道，“老师，我、我，哈哈，您看这事儿闹得。”
　　班主任温柔地笑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啊？啊……”林述己低着头跟在班主任后面走了出去。
　　“惨，小林子太惨。”崔恒小声的说了一声，吵闹的班级终于回归了平静。
　　胡静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上，“说吧，期末准备考多少？”
　　林述己搬过来张凳子，也坐了下来，笑嘻嘻地说：“那得看您，您想让我考多少，我就考多少。”
　　“别贫，”胡静拿尺子拍了他一下，“我要让你考满分呢，能考吗？”
　　“那可能不太行，”林述己想了想，“期末总分七百五，我能考到七百就差不多了。”
　　“行，这次期末你就给我考七百整，不能多分不能少分，能做到？”
　　林述己笑了笑，“胡女士啊，你是教数学的，你是觉得我数学能上一百三还是其他都能满分？打个商量，四舍五入行吗？”
　　胡静一脸严肃地说：“不行，别给我讨价还价。”
　　“哎呀，胡老师，求求你了，拜托拜托～”林述己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嗯？”
　　胡静绷不住了，笑了出来：“行行行，四舍五入四舍五入……准备考哪儿？”
　　“往外考我是没想过，”林述己实话实说，“我觉得中北和S大，能考上哪个就上哪个吧。”
　　“真的没想过往外考？”
　　“嗯，没有。”林述己呼了口气，“我吧，就喜欢这儿，去了别的地方我还得记地图、记路名，我可没那闲工夫。”
　　胡静看他这样，也没继续问下去，“唉，你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不过在本地挺好的，时不时还能回来看看我。”
　　“那必须得来啊，胡老师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当白眼狼不是？”
　　“又开始贫，你呀你。”胡静又笑了起来，“行了，回去吧……哦对了，再让我发现你玩手机立刻没收，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林述己抱拳，鞠躬，“谢胡老师不收之恩！”
　　“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回吧回吧！”胡静摆摆手，把林述己轰了出去。
　　林述己在楼道里走着，走马观花式地看着每个班里形形色色的人，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渺小。
　　一个人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子一样，单独拿出来，就是独一无二的，可要是混进广阔的沙漠中，就再也找不到了。
　　没什么可干的，也不想回教室。
　　林述己站在班门口，停住了开门的动作。
　　算了，找江子寻去。
　　他笑了一下，转身下了楼。
　　我去，这是高一吗？
　　林述己目瞪口呆地站在三楼楼梯口，楼道里安安静静的，跟高二截然不同。
　　这他妈得是高三吧？高三也不可能这么安静吧？
　　他总感觉走在楼道里都有一种罪恶感。
　　林述己站在高一五班门口，想着自己到底是应该敲门，还是等下课铃响了再找他。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门打开了，有人撞进了他怀里。他没顾着自己疼，一把环住了那人的腰，“嘶……你没事吧。”
　　“没事，”李昕然揉揉自己的鼻子，抬头看清了林述己的脸，“学长？你不上自习来我们班干啥？”
　　林述己松开手，“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江子寻？”
　　李昕然回头看了一下，“他睡觉呢，还叫吗？”
　　“那就算了，”林述己往后退了一步，“那我先走了，晚点聊。”
　　“学长，”李昕然叫住他，低下了头，“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
　　林述己看着低着头的李昕然，下意识地跟她拉开了距离，“怎么了？”
　　“那个，我……”李昕然声音越来越小，林述己的心越来越悬。
　　完了，这架势不会是……
　　“我喜欢你！”李昕然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红着脸看着林述己的眼睛。
　　操，表白。
　　林述己傻在原地，他自认为跟任何女生都保持着最礼貌的社交关系，虽然平常说话是有点撩妹的意思，但是他对天发誓，这就是他的习惯，他对任何女生都没有除友情以外的任何情感。
　　他必须和李昕然好好解释一下，“那个，我……”
　　高一五班的门又开了。
　　江子寻一脸平淡地从班里出来，“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那我回去？”
　　他又用力地把门摔上，回了自己座位。
　　靠，怎么什么事都让我撞上了。
　　江子寻烦躁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扔进书包里，动静大得连任熙熙都看不过去了。
　　“怎么了，出去一趟就这样了，”任熙熙敲敲他的桌子，“我刚刚看见李昕然和林述己在外面，他们说什么了？”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江子寻给了她个眼刀，“表白。”
　　“啥？你说然然表白了？”任熙熙吃惊地问，“怎么这么快就表白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江子寻站起来冲任熙熙说，“我他妈又不是百科全书。”
　　“怎么了这是？吵起来了？”“不知道，江子寻出去一趟就变样了。”“我听着怎么还有表白的事呢？”
　　“不是，你吼什么吼啊！”任熙熙脾气虽然好，但经他这么一吼也有点生气，“又不是我的问题，我又干啥了？”
　　下课铃响起，江子寻也不想跟她继续吵下去了，拿起书包就往外走，正好和进来的李昕然碰上。李昕然看了他一眼，从过道绕着回了座位，江子寻则是一直看着她，冷哼一声才出了门。
　　林述己还没走，站在楼梯口等着他。
　　听见门响后，林述己扭过头，“你终于出来了，冷死我了。”
　　江子寻看了他一眼，把包里的冬季校服拿了出来，“冷你不知道穿棉袄？傻逼。”
　　林述己接过他的校服，“你要是再出来晚点我就成冰棍了……刚刚吵什么呢？”
　　“你听见了？”
　　“哎哟，就你那嗓门，别说我了，老师估计都听见了。”林述己掏掏江子寻的衣服兜，掏出来几颗奶糖，他直接撕开包装塞进嘴里，“跟哥说，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江子寻看着他，心里更酸了，“你，答应了没？”
　　林述己愣了愣，“什么答应了没？”
　　江子寻觉得他在装傻，“就表白啊，你答应了没？”
　　快说没答应。
　　“啊，我还以为你听见了呢，”林述己跺了跺脚，“当然没答应。”
　　江子寻松了口气，但林述己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如坠冰窟，“我有正在交往的对象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我都没听你提起过。”
　　“就前两天吧。”林述己挑眉，“怎么？我谈恋爱还需要跟你报备一下？”
　　“你……”
　　“嗯？什么？”
　　江子寻张了张口。
　　他要说什么，说你跟那个人分手？说我不想让你跟那个人在一起？
　　江子寻，别傻了，那是他喜欢的人，你想跟他在一起，他又何尝不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他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放弃他喜欢的人吗？
　　别傻了。
　　最终江子寻还是点了点头，“没事，就是挺突然的，改天让我认识一下吧。”
　　林述己笑了笑，“会的。”

　　“那个，然然啊，对不起。”林述己挠了挠头，“实话跟你说吧，我喜欢男生。”
　　李昕然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你，也不质疑吗？”林述己试探道，“我找借口……什么的。”
　　“学长，我相信你。”李昕然说，“我多少能感觉出来，你虽然和女生关系都很好，但你与我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同时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现在我知道这屏障是什么了。”李昕然释然一笑，“我就是想说出来让自己轻松下来，我也得到了早已预料到的答案，错不在你，你不需要道歉。”
　　林述己眼眶有些湿，“谢谢你。”

　　林述己抬着头看漆黑的天，这是第三个对他说错不在他的人。
　　“小心。”江子寻拉了他一把，“哥，走路就看路，这次还好有我在。”
　　明亮的灯光淋在两人身上，映入林述己眼帘的是江子寻皱起的眉，和他喋喋不休的嘴。
　　他突然有些贪心了，他想让他一直在。
　　但是他不能这样，江子寻还不够成熟，他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江子寻真的……也会对他说“错不在他”吗。
　　要在情感疯狂滋生前断掉念想，这是他从季晓那里学到的。
　　“江子寻，以后，少见面吧。”
　　冬日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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