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南城

　　安泰、张大夫、小七还有我围在一张桌子边，大个子不识字，坐在角落里单手擦着他的长矛，婆婆在一旁缝缝补补。
　　小七很是不满地瞪着我：“好好的为何要改名，我都已经叫顺口了，你改名了，我也很难改口了。”
　　我没好气地回瞪他：“改不了也得改。”心里却是五味杂成。
　　张大夫想了想说：“你的名字是大将军给你取的，我等怎敢随意更改？”
　　我心里觉着好笑，难道他叫我阿狗阿猫我也得欣然接受吗？
　　大个子洪亮的声音在角落里炸裂开来：“奶奶个鸟，名字是自个儿的，墨溪想换就换，大将军难不成还会在一个名字上跟墨溪计较不成？”
　　我扭过头去朝大个子笑笑：“我已经不叫凤墨溪了。”
　　大个子憨憨地傻笑，挠了挠后脑勺。
　　“等人渐渐老去了，都是一掊土，其实叫什么并不重要。”婆婆颤巍巍地手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因为眼神不好，常常不得不停下来。
　　我看了看安泰，安泰也看了看我但没有说话。
　　我突然想到墨兰极度惊恐下说的话：“真的有凤墨溪这么一个人吗？”我不知道谁能回答我这个问题，所以干脆盯着桌子上被风吹起一角的素纸问道。
　　安泰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我之前并不在萧将军麾下。”
　　大个子紧跟着道：“俺也不知道，俺是前几年萧将军路过俺们村子时，看俺有力气，会打架，所以收我入他麾下的。俺来了到现在，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我看向张大夫和小七，小七抱歉地摇了摇头，张大夫捋了捋小山羊胡子：“鄙人也是近几年才从宫中调职萧将军处的，对于以前的事，也实在无从知晓。”
　　听了大家的回答，我有一丝失落，也有一丝庆幸。
　　这时老大爷正好端了碗热粥进来，笑呵呵地道：“墨溪姑娘，喝碗热粥暖暖身子。”
　　我赶忙迎上前去，接过老大爷手中的粥，笑语：“如今惊蛰迎春，冬雪消融，梅花绽败，您的梅花粥没了梅花为引，冰雪为水，可还算的梅花粥。”
　　老大爷搓了搓冻得有些开裂的双手，笑起来：“知道姑娘喝了整整一个冬日的梅花粥也该是厌了，这次特地做了寒食粥。”
　　“寒食粥？什么是寒食粥？”我闻了闻手中的热粥，一股清淡的幽香扑鼻。
　　小七抢着道：“寒食粥，用杏仁与旋覆花制成，有平喘止咳之效，通血气，调中。”
　　“看来你可以出师了。”我打趣道。
　　“旋覆花，别名又叫金盏花、野游花、六月菊，常见于河岸、山坡路旁、湿润草地、以及田埂之上。可治刀伤、疔毒，煎服可平喘镇咳，对哆嗦噫气，胸痞胁痛很是有效。温暖湿润气候最适宜其生长。”张大夫一口气说了旋覆花一堆习性特点。
　　“但是·····”张大夫蹙眉深思，“这边域常年清寒干燥，荒芜不见绿植庄稼，山坡陡峭险阻，河岸边常年冰寒，这旋覆花在此处极难寻找，故此在下才未将其入药，老大爷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大爷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深深浅浅的皱纹在笑容里看起来愈加显眼：“呵呵，是萧将军给老头子的，萧将军说他正好在路边看到，顺手摘来了，但是不多。说是叫老头子煮成寒食粥，对染了风寒的士卒们的身子有帮助。”
　　张大夫又陷入了沉思，可是我也不傻，听了张大夫的话，对老大爷的话可是丝毫不信，我笑嘻嘻地挽过他的手臂，撒娇道：“张大夫都说了，旋、覆、花、难、寻，怎么可能随手就能在路边摘得？”
　　老大爷又是嘿嘿一笑，狡猾地避开了话锋：“向来只有上头盘问下头，哪有下头盘问上头的事？萧将军说是便是，萧将军说煮粥，姑娘一口喝了便好。”
　　问不出什么来，我只好松开了老大爷的手，坐在桌子前对着尚且热气腾腾的寒食粥发呆，愁绪不禁又涌上眉间心头，我随口问道：“老大爷，你可听说过凤墨溪此人？”
　　老大爷回答地很干脆：“那不就是姑娘你吗？”
　　我将粥推开到一旁，郑重地对老大爷道：“我不叫凤墨溪。”话一出口，我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大爷说自萧将军戍守边域以来，便跟在萧将军麾下做伙头军了，那这中间发生过什么，凤墨溪到底是谁，墨兰又是谁，他一定都知晓。
　　我自己都有些看不起我自己了，明明前一刻还很决绝的告诉自己才不要打听这些无关的事，现在却追着问这个，追着问那个，到底是为了自己才问，还是为了他才问？
　　“老大爷，您不要装糊涂了，我不是凤墨溪，您跟了萧将军大半辈子了，好爷爷，您快告诉我，凤墨溪和萧将军，还有墨兰姑娘是何关系？她·····她······可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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