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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相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把玩着羊脂玉的小药瓶,如篁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样的想念一个人,不是相思是什么?可那个人,是自己的师兄。如果师兄知道自己的想法,会怎么看自己?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龌龊不堪。师兄,是仙人一般的存在。那时,自己在大荒山鬼蛊门中醒来,脑中一片混沌,一无所知。任何一样事物都让自己惊奇,任何一样声音都让自己惊吓,是师兄的眸让自己安静,是师兄的手让自己温暖。那时,自己全身上下累累伤痕,新伤叠着旧伤,是师兄,煎药、喂药、换药、药浴,师傅鬼蛊,只是偶尔过来看视,然后指点师兄如何配药以及一些护理注意事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宛若婴孩,享受着师兄全方位的照顾,直至白骨生新肉,新肤换旧肤。仅存的记忆是那样的清晰,那一日自己可以下床了,师兄拿来他亲手缝制的新裳,素色麻质、广袖长袍,穿到身上宽大松散,风流不羁,这是师兄的最爱,后来,也就成了自己的最爱。师兄亲手为自己栉发,自己身上虽然千疮百孔,一头乌发却是完好无损的,得师兄盛赞“便是女子,这般丝缎般墨发也是万里挑一的。”一根丝带将长发自背后松松系住,拉起自己,上下左右前后打量,师兄眼里的惊艳、满足、愉悦等诸多情愫层层溢出,填满了自己空空的心房,师傅给自己定名无心,从此自己和师兄就如精怪灵魅一般在大荒山纵情驰骋,那样一段不染微尘的林中岁月,如何能忘却。
有风掠过,蓦然抬头,却是清源,一身月牙白衣,倚在门边,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大师哥,”讨好的送上手中的小药瓶,星落看出他身体出了问题,临别时给了这药,并约定三天后复查。对清源没什么好隐瞒的。清源不是影卫,也不受命于成王。他的父亲是医圣,受人暗算,临终托孤于林鹤,林鹤年轻时曾受恩于医圣。林鹤于清源,亦父亦师,性情方面由着他自由发展。清源性情疏散闲淡,无意功名,向不理朝廷中事,虽与成王相交十余年,像星落受命于秦皇这样的事情他半个字都不会提,没那个功夫。清源拔了瓶塞,轻撩气味至鼻间,扬了扬眉。“好东西,有几味草药是南边独有的。”复又凝眉,思索之色渐深。“如篁,这个药你吃着若见效,就是专为压制你毒蛊的秘制药品。我能辨出丹药中所有药草以及用量,但是凝丹时应是用了鬼蛊秘术,不得窥其门路。欸,这是什么?”清源正专心研究丹药,如篁忽然捧了什么东西到他眼前,惊得往后扽了扽,待看清是鬼蛊秘术这本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如篁。如篁笑的一脸灿烂,像刚刚偷吃了鱼的小猫咪。
成王这几天略显忙碌,已经连着两天下朝后便一头扎进书房,晚饭都在书房解决。边境并不太平,烽烟随时可燃,联姻不过是暂时休战的一个幌子,哪一国能当真。赵国公主铁了心的想带走如篁,这有情可原,本就是为了毒蛊而来。可这秦国公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最初是点了名的要如篁,如篁跟十二一通胡闹,秦国公主与五皇子夜天凌倒是走的颇近,相得益彰,就连秦国特使三皇子秦羽翮都与凌王一系打得火热,这也就罢了,皇上既然安排夜天凌负责接待,也是存了这份儿心的。可谁知一个西溪游园会,又弄得箫舞相和、天作之合的流言满天飞,一个秦羽繁就要从这皇子争风切入,打破朝廷权势平衡、掀起顾国内斗吗?秦国,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如篁也是,忒不省心。“出去!”哪个不长眼的侍从未经自己吩咐就敢进来?一杯恰到好处的茶递到手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抬头,些许的愕然。如篁回到府中有半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书房也是第一次主动接近自己,有些许的宽慰,眉头都在不经意间舒展了,也有些许的不爽,小混蛋没事是绝对不会主动靠近自己的。接过茶,喝了一口,再喝一口,小混蛋侍奉的茶一如当初那样合自己的胃口。“身子大好了?”“嗯,好多啦。”顾元成起身去探如篁的额头,他看得出如篁明明想躲开却又强压着自己僵站着不躲,便用手抚了抚他微拧的眉头,如篁顺着他的手势微微侧脸,自然的躲掉与他的接触,又微微俯身,摆正他那微斜的镇纸。顾元成涩然,小畜生就算失去了记忆,对自己的抗拒与排斥都未曾失去。就如同他失去了记忆,却未曾失去对清源的恐惧与依赖一般。恨与爱,都刻在了骨子里,编译成码,体现在他不知不觉的一举一动之间。“王爷进点点心?”“叫爹。”小畜生如此献殷勤,不达目的就绝不会走。就像自己这样逼着他叫爹,固然没那么光彩,可是只要他张口叫,就会慢慢习惯,慢慢回到正轨。如篁拧眉微睇,左边脸写着无聊,右边脸写着无耻。顾元成稳坐八方,嘴角带着一分不屑,任谁也看不透的眼眸把如篁看住,你敢不叫爹。他看着如篁的眼睛溜向窗外,看着如篁轻抿了嘴唇,吐出一个爹字,他不应,仍深沉的看着如篁。直到如篁与他对视,半响负气般的喊了声爹,他才微微一笑,就是要你知道谁是爹。“你娘说,鼓动赵皇培植毒蛊的是前任国师赵魂,终年带着玄铁面具,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当然,名字也可能是假的。”如篁一震,自己的确传信给赵清浅,让她去查是谁在鼓动赵皇给赵自远和如笙种毒蛊,如篁不确定自己的行事顾元成知道多少,也无所谓。不过自己却忘记了,赵自远和如笙长住赵宫,她们那儿应该能挖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可是自己真的要跟他们去聊吗?心思电转间,不由升起一念,顾元成真是老奸巨猾,一箭三雕,不过,自己喜欢,对手还是强一点的好。“秦氏兄妹求的是救出秦羽翎。”夜长梦亦多,凭着这对兄妹的智计和手段,在京都越久,越容易生出事端。不过想到星落会与他们一同返秦,心就很痛。“让秦氏兄妹择日上表陈情同时请辞。”打发他们走,大家都安心,顾元成也舒了一口气,复抬手去端茶,如篁却先他一步端走,“茶冷了。”复又烹了新茶,试好温度递到他手上。顾元成看着这翩翩少年跪坐于几案前,洗茶具、点茶、注入沸汤、分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观之赏心悦目,坚硬的面容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柔和。小畜生也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如篁给顾元成奉上新茶,微微俯身退行几步,便转身离去。不想叫爹,便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去,顾元成摇了摇头,这次到真是把桌案上的邸报看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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