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真的喜欢吗？”沈誓心虚地探头问。
　　“真的喜欢。”沈烈回答他，看了看他又问，“你冷不冷？”
　　“我不冷啊。”沈誓吸着冻得通红的鼻子说。
　　沈烈被沈誓的傻样子逗笑，伸手扯了扯他羽绒服的帽子，替他盖到脑袋上：“坐好了，我要加速的。”

　　沈誓的生日在2月5日，再过一天就到除夕。沈烈送了他一个小型的墨绿色收音机，可以听很多频道。沈誓高兴坏了。
　　这一年开始，他们每年都交换生日礼物。

　　这一年除夕，沈烈的爸爸回来了。
　　沈烈的爸爸长了一张方脸，不笑的时候比门神还要吓人，个子很高，皮肤黑黑的，总之就是很吓人。
　　沈誓一个正月都没敢去沈烈家串门儿，直到沈烈爸爸走了以后。
　　沈烈正蹲在门口捣鼓什么，沈誓走过去蹲下，看到他脚边的鞋盒子里一堆海螺贝壳。
　　“好看吧？”沈烈一挑眉。
　　沈誓嗯嗯地点头，好奇地看着。
　　沈烈捡了一个灰蓝色花纹的小海螺递给他：“这个送你，你放到耳边。”
　　沈誓接过去，冰冰凉凉的硬壳贴着他的耳际，真的听到一些呜呜呼呼的声音。
　　“是我爸给我带回来的，他在海边。”沈烈说。
　　沈誓很宝贝地把海螺攥在手心，抬头看他：“那他走了你应该很舍不得。”
　　“舍不得也没办法啊，”沈烈歪了歪脑袋，又挑了几个颜色漂亮的小贝壳放到沈誓腿上，“老爸总不可能陪我一辈子，我总要长大的，你也是。”
　　“你也开始讲大道理。”沈誓用指尖摸着贝壳粗粝的花纹，小声说。
　　沈烈笑着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
　　“不要摸我脑袋。”沈誓皱眉抗议。
　　“那你把海螺贝壳还我。”沈烈指了一下他手里的东西。
　　“......”沈誓不抗议了，想了想把脑袋凑过去，“给你再摸几下，能不能再送我一个贝壳。”

　　正月里，沈誓被何宵带到医院。不是何宵平时上班的小卫生院，是那种人来人往很大很大的医院。
　　“妈妈，一定要做吗？”沈誓问何宵三遍。
　　何宵抓着他的病历卡，一边蹲下来少有耐心地安慰他：“乖，小男生都要做，很快的也不会很痛。”
　　“可是我很害怕。”沈誓转头去看四周，“爸爸为什么不来陪我。”
　　“你爸忙啊。”何宵摸了下他的脑袋。
　　要是老爸在，沈誓可能会安心一点，老爸虽然陪他很少，但却比老妈更能带给他稳当的安全感。
　　沈誓不敢说出来，怕何宵听到会伤心，就憋在心里，一个人偷偷害怕。
　　终于轮到他了。
　　沈誓被一个戴口罩的医生带到被蓝色医用屏风围起来的小隔间，躺到床上。
　　过程很短暂，但在沈誓看来很漫长，有点痛，更多的是紧张，沈誓流的汗把棉毛衫都浸湿了。
　　结束的时候，那个口罩医生用很温和的声音告诉他：“回家可以找妈妈的裙子穿一下，如果真的很痛的话。”
　　“......”沈誓想，怎么可能去穿妈妈的裙子，他又不是女生。
　　结果回到家，穿裤子的沈誓就开始痛得受不了，何宵赶紧拿了条小花裙给他：“屋里有暖气，穿裙子也不会冷。”
　　“我不要穿。”沈誓很倔强。
　　何宵知道他肯定也不会穿，又回屋找了一阵，找出了条旧裤子，用剪刀剪开裆口，递给他：“那就穿这个。”
　　开裆裤？
　　沈誓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开始后悔答应何宵去医院做这个手术。
　　“这个我更不要穿。”沈誓坚决地说。
　　“那你就疼着吧。”何宵淡淡地看他一眼，下楼去忙了。

　　沈誓坐在床上，疼得五官皱成一团，一扭头看到放在被子上的开裆裤，和自己做心理斗争。
　　穿不穿啊。
　　真的好疼啊。
　　反正是在家里。
　　沈誓一咬牙，脱掉厚实的棉裤，换上了开裆裤。

　　换上没多久，何宵匆忙上来说：“卫生院来病人，中午你去汤姨家蹭一顿好了。”
　　沈誓都没来得及说话，何宵拿了外套风一样就走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脱掉刚穿上的开裆裤，又换回自己的棉裤，像螃蟹一样地横着腿，尽量不碰到伤口，这么挪去了沈烈家。
　　开门的是沈烈，沈烈打量他一番，告诉他：“我家就我，我妈不在。”
　　“我妈叫我来你家蹭饭。”沈誓说。
　　沈烈笑了，让他进来，看到沈誓奇怪的走路姿势，问道：“你怎么了？”
　　沈誓忍着疼，挤出一个很痛苦的微笑：“没怎么啊。”
　　沈烈说：“你像个螃蟹。”
　　“......”沈誓第一次没底气反驳，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一下。”
　　“干嘛啊？”沈烈横躺在沙发上，撑着脑袋，懒洋洋地问。
　　“过来一下。”沈誓继续勾手指。
　　沈烈啧了一声，起身蹲到他面前：“要说什么？”
　　沈誓扯过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什么。
　　沈烈愣了愣，笑了出来：“真的啊？你去做那个了？”
　　“嗯。”沈誓点头，又皱眉，“你不要笑。”
　　“好好，我不笑。”沈烈的目光移到他的裤/裆，“那你怎么还穿裤子？”
　　“因为我不是很痛。”沈誓装作很坚强的样子。
　　“真假的？”沈烈说，“那你刚还像个螃蟹一样横走。”
　　“......”沈誓不说话了，企图用沉默跳过这个话题，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好像里面的内容真的有多吸引他一样。
　　沈烈捏了一下他的脸：“我去做饭。”
　　“做什么饭？”沈誓抬头问。
　　“方便面啊。”
　　“......”
　　等方便面做好，沈烈在厨房喊他：“可以过来吃了。”
　　沈誓抓着沙发把手深吸口气，做了很大的思想准备才决定起身，刚抬了个屁股，下半身就撕裂般的疼，疼得他又坐了回去。
　　“怎么还不过来？”沈烈站在餐桌边叼着筷子问。
　　“马上。”沈誓吸着气说。
　　“你不是说不疼吗？”沈烈放下筷子，朝他一步步走过来。
　　“......是不疼啊。”沈誓还嘴硬。
　　沈烈笑了笑，突然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沈誓吓得啊了一声，被沈烈搂着腰动弹不得。
　　“祖宗，疼成这样就别逞能了吧。”沈烈说，托着他的腰和腿把他抱到了饭桌边，又递给他干净的筷子和勺子，“你以为我没疼过吗。”
　　沈誓猛抬头：“你也做过这种手术？”
　　“是个男的都得做好吧？”沈烈不以为意。
　　“这样啊......”沈誓低头想了想又猛抬头，“那你做完会穿开裆裤吗？”
　　“大老爷们儿谁穿那个。”沈烈慢慢悠悠地把面盛到他碗里，又补充道，“我穿的是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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